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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算计

大宋天官 迦叶波 4173 2024-11-18 17:32

  “徐押司这是何必呀!”

  “哎呀,徐押司这是作甚!快快快,快快起来。”

  “小心有人进来看见。”

  “沈兄万万不可再念了呀!”

  “好好好,在下不念了。徐押司快快请起。”

  ……

  徐茂这惊天一跪,沈谦和赵玨都吓了一跳,连忙拉拽,不过劝说的话却是两种味道。“何必”的意思是没这个必要,做过了。而“这是作甚”却是完全懵了,根本没想到徐茂会有这种夸张的表现,其中的差别极是微妙。

  赵玨置身事外,仓促之下又没有完全弄清楚状况,自然只能被吓一跳,而沈谦却完全是另一种心境。就算没有穿越,他也清楚古代科技发展缓慢的原因。出现这种状况并非是因为没有能人,而是一个“利”字在作怪,许许多多的发明创造在出现以后,所持有者为了尽可能的从中获利,都是尽力将其保密,这也就是所谓的父子相传,传子不传女。试想连女儿都不肯传,又怎么可能传给外人?这样一来除非出现特殊情况造成技术外泄,很长的时间内就只能在小范围内传播,甚至还有绝传的危险,又怎么可能发展神速?

  算盘和珠算也是同样的道理,就算出现了技术外泄,获得技术的人也会不自觉的遵循“保密”原则,自动将更大范围的扩散之路堵上。这样发展变异下去就出现了所谓流派,而不是技术共享以及群策群力促进其快速发展。

  徐茂突然跪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是要跪沈谦,而是被他那张“大嘴巴”给吓住了,猛然想起老爹当年教他珠算时郑重其事让他向祖师爷磕头发誓不可外传、不可轻传时的“庄严”情景,顿时替沈谦的爹和爷爷心疼了起来。虽说这事与己无关,甚至自己明显会从中得利,但沈谦的做法本身就已经亵渎了那种他视若生命的“神圣”。而且,旁边不还有个赵玨在“偷听”么?这才是让徐茂感觉最要命的……

  折腾了老半天,徐茂才在沈谦和赵玨的死拉活拽之下哭丧着脸站起了身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连忙弓着身将赵玨请到一边尴尬地小声笑道:

  “在下刚才想起了一些事,有些失态了。嘿嘿嘿……那个,赵兄啊,你可万万不要传出去,不然在下这脸面,哦,还有县衙的脸面可就……”

  “哦哦哦,是是是,在下明白,徐押司放心。”

  这位爷可是钱塘县出了名的狠人,得罪县老爷也不能得罪他……赵玨脸色猛然就是一寒,他不管怎么说也是西溪台面上的人物,又是一把岁数,什么事看不明白?刚才也就是一时被吓懵了,这一会儿回过了味儿来,又见徐茂抬出了县衙,这么明显的威胁意思哪能听不出来?然而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他一个治下小民哪敢得罪徐茂这种在钱塘县不知纠葛了多少辈子势力的土皇帝?虽说已经意识到徐茂要做什么不觉替沈谦担起了心,但心里有,嘴上却不敢说,只好唯唯诺诺的点起了头。

  徐茂注视着赵玨,见他大气不敢哈一口的只顾着点头,嘴角不由微微向上一翘,将声音压得更低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呃……赵兄啊,刚才乙桌上的草账在下看着有些不明白,还得劳烦赵兄跑一趟去对对账,若是错了,咱们可都不好交代啊。”

  “哦,好好好,在下这就去。”

  “嘿嘿嘿嘿,劳烦赵兄了。”

  赵玨不敢再作停留,连忙答应着从桌上胡乱摸了一张草账快步逃了出去。他这般明白事,徐茂放心之下暗自长出了口气,酝酿了酝酿才转回身连忙走回沈谦身边将他硬生生的按坐在椅上,大是痛心的说道:

  “沈兄你实在是……唉,让在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你可知这珠算法……”

  “徐押司可想学么?”

  “呃……”

  没等徐茂说完,沈谦忽然笑呵呵的接上了话,短短几个字登时震得徐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怎么不想学?当然想学了。珠算不是九宫图那种玩具性质的东西,而是实用技术。徐茂能管理钱塘县一县财税,靠的就是祖传下来的算学能力。他本来以为在钱塘县范围之内就算有几个会珠算的,也只会以他最为突出,但沈谦今天只是微微露了一手便已经将他的自信彻底打灭了。

  当然了,徐茂能在钱塘县坐稳户房押司,里头的说道多了,并不仅仅只是靠珠算能力,所以他并不担心沈谦这个古怪的小屁孩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但如果他能在珠算上更进一步,却可以如虎添翼,更有利于长期把持钱塘县财税,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徐茂从一开始并没有将沈谦看在眼里,毕竟单说岁数,相对于快四十岁的徐茂来说,沈谦也就是个小屁孩罢了,就算会精妙的珠算技术,心智不还是个小孩么。对付小孩就要用对付小孩的办法,所以徐茂的想法就是“套”,而且还要想方设法让沈谦在吃了亏之后不会,至少不敢传出去,以免老沈家找他麻烦。这样做虽然缩手缩脚,难免麻烦些,可也是没办法,毕竟老沈家也不好惹。只能先绕圈子把沈谦弄懵了才行,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忽悠,沈谦却直接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这就不由他不好好思量思量了。

  “想学么”?这可就得从两头思量了。你可以说他小孩心性,在没有家里大人交代的情况下,见别人将他惊为天人,得意之下只想着显摆,但也可以理解为这小子太精明,一眼就看穿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小心露出奇技又不想外传之下,想用别的办法堵你的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

  徐茂顿时拿不定主意了,下意识的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才试探道:

  “这也能随便学?”

  “当然不能随便学了……”

  赵玨害怕徐茂是因为自家根底不厚,得罪不起徐茂。然而沈谦不一样,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虽说他和沈迈家的关系已经不能算太近,但是遇到大是大非问题,“家族”两个字还是很有分量的,所以他并不怕徐茂,不过遇上什么情况就得用什么办法对付,对付小人就得有对付小人的办法。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徐茂疑心生暗鬼之下脸色接着灰了下来,连忙尴尬的笑道:

  “这……嘿嘿嘿,沈兄说的是,在下实在唐突了,沈兄万万不要怪罪。哦,沈兄刚才所说的那些口诀权当在下没听见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嘿嘿嘿,睡上一觉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这些话可是有讲究的,完全可以算是黑话,前面半段是致歉,后边半段却是威胁,虽然是在说自己,但意思却是警告沈谦也要这样做,权当今天的事没发生,以免今后谁都不好看。徐茂如今已经不把沈谦当“小屁孩”看了,那就得防着他记恨自己算计他,虽然自己没有得逞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这已经算是隐隐结下了梁子,可就得以防万一了。

  吏跟官不一样,官靠的是朝廷,吏却只能靠自己,所以能在衙门里头站稳脚跟并且爬到最顶层的哪个不是狠人?狠人就有狠人的果决敢干,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留一丝后患才是立身之道,所以徐茂想得很明白,只要沈谦流露出哪怕一丝不满,他就得把话说明白,狠狠的警告沈谦别惹他麻烦。

  然而徐茂狠,沈谦却也不是善茬,毕竟古今世界生存之道能有什么本质区别?要想站住脚道理都是一样的。沈谦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不久,对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但就在身边的一些事却早有耳闻,这徐茂就是其中一个,恐怕满钱塘县也就高高在上的知县老爷不知道他的真实性格了,这位绝对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不能得罪又被惦记上了,要想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就得有取舍,沈谦可没把珠算当什么天大的事,见徐茂不等自己说完就做贼心虚的发下了这句狠话,心里不觉暗自好笑,连忙站起身把徐茂给按坐在了椅子上,指着算盘笑道:

  “徐押司这是想哪里去了?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刚才在下要是不想教还会念那些口诀么?”

  “哦?那,沈兄的意思是……”

  面子都叫开了,徐茂哪能想到沈谦会来这么一手“缩头功”?一时转不过弯来之下不觉有些懵了。沈谦笑了笑道:

  “在下刚才也就是无意之中动了那算盘,既然被徐押司看见了,哪还有必要藏私?毕竟徐押司百忙之中还来我们沈家帮衬,虽说难免有周知县的情谊在,但我们沈家向来讲的是恩就是恩,情就是情,徐押司这番辛苦在下看得清清楚楚,若是能有些还恩还情的机会,怎么可能掖着藏着?”

  “呃,还恩还情?这……呵呵,在下实在有些听不明白。”

  也就是奉上官命令来帮个忙罢了,有这个必要么……沈谦这番话徐茂可实在没想到,猛然一愕下竟有些接不上话了。沈谦笑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在下虽然岁数还小,尚未离开过西溪,但是却久闻徐押司名镇钱塘,早就想一拜尊颜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了,然而终究缘铿一面,实在是可惜。这次家祖母过世,徐押司前来帮忙,在下得拜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幸,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但凡徐押司有命,在下无不应从,些许小技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珠算法么,徐押司若是有兴趣,在下倾囊相授就是了。”

  “呃,这,嘿嘿……”

  “徐押司”可没什么好名声,这一点徐茂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为人处世就是为人处世,跟名声好不好没关系,这一点徐茂更清楚,所以也不会误以为沈谦这是明着去骂他,这样说只能是想和他搞好关系。

  这小子别看岁数小,不过还真是个明白人,真实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但是话却说得很好听,根本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揉捏、随便得罪的人。徐茂一时间哪里还敢再有轻慢之心,见沈谦表达出接纳之意,突然想起刚才自己已经露出了珠算法是不能乱传的技艺,这时候虽然满心里想学,却也得把这话圆回来才行,只得尴尬的笑道,

  “这,确实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沈兄愿教,不知令尊那里……”

  “嗐。”

  沈谦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笑道,

  “家父若是还在世,在下哪敢乱拿主意?在下求的是功名仕进,又不拿珠算法当饭吃,徐押司有兴趣,在下倾囊奉上有什么不可?只是这法子牵扯加减乘除、开方乘方,有一整套麻烦口诀,再加上又是十六换十,徐押司一时半会怕是不习惯,一天两天恐怕学不完,在下就怕徐押司没有这个时间呀。”

  “不妨事不妨事,在下有时间。呃,呃,那个,授业即为师,在下,不不不,学生当拜师才是呀。”

  徐茂心中一阵狂喜,他听沈谦说自己求的是功名仕进,心里顿时明白了沈谦的全部意思,扑通一声接着又跪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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