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和雾气,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肉体的颜色,想必林书南现在正在冲澡,我把脸凑得离玻璃近了一点……再近一点……旋即耳边传来一声暴喝:“你在干什么呢!”
我:“……”
“喂喂,之前你担心我偷看?明明最色的就是你……”
“色个头啊,人家只是好奇嘛!”我说,“谁叫你们男孩子这么不爱干净,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洗澡。”
“靠,你还有理了。”他在里边说,“待会儿要是我也这样在外面看你,你会开心吗?”
“我当然开心啊。”我说,“正好找到个理由把你打一顿。”
“……”
“你就认命吧。”我说,“男人看见女人没穿衣服,是男人耍流氓,女人看见男人没穿衣服,也是男人耍流氓。”
他在里面“啧”了一声,我看他快要出来了,便悄悄推开去。
不一会儿,林书南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嘀咕着:“流氓,女流氓。”
“只是看一眼而已,又没对你做什么。”我说着,走进浴室去。”然后我便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要报复我怎么办?
此刻浴缸边上的玻璃早已蒙了一层雾气,即便有人从外面看进来,也不过是能看见一团模糊而已。我此刻站在里边,却发现这外面的房间虽然模糊,但各种物件都还清晰可见,我能看到一团白白的东西——那是床,此刻林书南正坐在床边,我还能看见床头边上的深褐色,那是柜子。还有床对面的写字桌和椅子,写字桌上的台灯正发出一团柔和而朦胧的白光。
我将大浴巾拖过来,试图用它挡住玻璃,但是失败了——浴缸右侧并没有能够用来挂东西的地方,除非我有超能力,否则是怎么也不能把那浴巾贴到玻璃墙上的。
真是来错地方了!我想,这根本就是专门提供给情侣的房间嘛!
但是这时候已经不能后悔了,我只好暂且相信林书南人品比我好些。我先打开水龙头,让雾气进一步氤氲起来,才开始脱衣服。
跨进浴缸,嗯,很好,林书南还坐在床沿子上,摆出一副思想者的姿势,仿佛对我半点儿兴趣都没有。我觉得有些愧疚,自己那么猥琐,就觉得别人也没安好心。
管它呢,洗澡!像我这种没胸没屁股的人,其实就算被看了也不吃什么亏嘛!大冬天的,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才是要紧事!
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林书南仍然坐在床沿上,仍然保持着那一副思想者的姿势,只是把脸转向了我,他抬头看我,然后,目光定住不动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干嘛这么盯着我?”
“没什么。”他说,“只是觉得你这样子挺好看的。”
“美人出浴?”我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魅力嘛。”
“嗯,想来应该是我脑子进水了。”他说。
我白他一眼:“电吹风呢?”
“在洗漱台边上,那个插座有点儿问题,小心点用。
“知道了。”
我刚走回浴室,就听到他的声音在后面说:“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卧槽,这样不好吧?”
“吹个头发,有什么不好?”
我摇摇头:“你干嘛还坐在床边?你先睡觉吧。”
我回到浴室,关上门,不知为何竟感觉心脏砰砰直跳。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书南帮我吹头发的场景。他说得没错,吹个头发确实没什么,但是……自从今天那一吻,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变了。
我感觉自己是在走钢丝,是的没错,如果我们是朋友,那么,我可以陪他到医院去照顾袁芊骊,可以互相开开玩笑,甚至可以讲些黄色笑话。但是现在,我们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在袁芊骊和玄晓之的面前又是何等面目呢?
吹风机的声音单调而嘈杂地想着,吹起一丝丝烦躁、焦虑却又带着一点兴奋的心情。我所知道的事,就是我们只能前进,无法后退。
我出来的时候,林书南已经躺在床上,他睡得很靠边,给我留下非常大的空间。我小心地坐上床,他全然没反应。
这么快就睡着了?
想来也是,忙活了这么久,该是累了,我掀开被子一角,放轻动作躺进去,他仍然毫无动作。
和一个异性一起躺在宾馆的大床上是一种十分新鲜的感受,不过现在,疲惫感已经溢满了我的全身,于是我带着这种新鲜感,沉沉睡去。
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我估摸着,现在大约是夜里三点钟。虽然身上仍有些沉重,但我很清醒,宾馆大床的独特触感和旁边躺着另一个人的事实,让我无法继续沉入梦乡。并且,我可以感觉到,虽然身侧悄无声息,但林书南也醒着。
“你还没睡?”我小声说。
“醒了,睡不着了。”他说。
“为什么?是之前发生的事太多了吗?”
“不是。”他说,“只是想到之前你从浴室里出来的样子……”
“哦?”
“……”
我吸了口气,说:“喂,你该不会是起反应了吧?”
“……”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说
“放心,我就算撸出血也不会碰你。”他说。
我笑了:“我就不信你真能撸出血来。”
“呐,我们大半夜不睡觉讨论这个,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我说,“终究是睡不着觉,要不然,我们一起到窗口去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去!”他说,“这大冷天的,才不要出被窝。”
“那怎么办?干躺着很无聊诶!”
“那,要不我来讲个笑话吧?”林书南说,“正好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
“好。”我说。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躺着,听他说话,看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家具的轮廓,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们这不是因为没办法而住在宾馆里,而是在一个远离斯佩德镇,远离任何我们熟悉的人和事的地方,毫无牵挂地谈天说地,那又该是怎样一种美好的体验呢?我不是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只是,越复杂,越纠结。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我们这样断断续续地聊着天,渐渐地又上来了一点睡意,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放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呢……”我说。
林书南往被子里缩了缩:“真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那就多躺一会儿呗?算是对自己的慰劳。”
他沉默了,我试着把身子探出被子,感觉到一阵凉意,于是赶紧又躺了回来。
唉,人为什么非得要起床呢?一起床,又有好多事儿要处理。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刚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漱,就听见林书南喊了声:“电话!”
“挂掉!”我漫不经心地答。
“是警察局打来的!”
我一惊,连忙冲出来,接过手机一看,果然是警察局打来的。
是什么事?是之前所罗门的那事儿吗?我想,同时心里升起一阵烦躁。要是出了什么新的岔子,我可不想去对付了。
还好,还好,是之前的那事儿,那几个绑架者的审讯结果出来了,看来所罗门并非专业犯罪人员,而是因为他自己不知为何欠了道上混的家伙的钱,为了弄到钱,才想了这么个点子,可惜他毕竟太不专业,搞了半天,又把自己给坑了,据说那家伙已经被抓进局子去了。
“对了,那家伙到底是惹到了什么大组织?”我问电话那头的警察叔叔,“我看他坐拥这么大个房子,而且工作也不错,应该不缺钱呀!”
“他得罪了连警察都不太敢得罪的人。”电话那头说,“鸭子会。”
呵呵,好吧,缘分呐!
“对了,他好像调查过你和你身边的人。”警察提醒道,“你这些天出门可要小心些,你的个人信息可能被泄露给了一些不妙的人。”
“我明白。”我说,“不过不妙……是有多不妙。”
“我们还不知道他泄露了些什么,如果你被人误当做有钱人家的子弟,或者和黑帮有关系的人的话,会很危险。”
“知道了,谢谢提醒。”我说。
挂了电话,林书南关切地问道:“情况怎样?”
“还好吧,警察要认真办起事来,效率倒是不错。”我说,“该抓的人都抓进去了。”
“那么现在……”
“刷牙洗脸,吃早饭!”我说,“吃完早饭,我们得分开一下,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住的地方——原来这地儿是住不下去了。”
“原来如此。”他说。
“你得回家去休息一下,或者去医院看看芊骊。”我说,“不过比起之后的事,现在吃饭更为重要,我已经快饿扁了。”
“我请客。”他说,“正好我知道附近开了一家卖中式早餐的店。”
“不,我请客。”我说,“最近我碰到的烦心事太多了,我要破财消灾。”
“那么我也要破财消灾。”他说。
“不,我更需要。”
“我得破财!”
“我破财!”
“我破财!”
这么循环几次后,我说:“我俩像不像傻逼?”
于是我们都笑了。
“好啦!”他说,“今天就让我请,以后你请客的机会多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