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年轻的男服务生拿着扫把走进来,看到我们表情轻松,他也露出松快的笑容,一边打扫一边笑着说道:“不好意思,那个小妹是新来的,有点毛手毛脚,大家海涵哈~”
“没事儿。”玄晓之说,“就是刚刚吓我一跳。”
服务生嘿嘿一笑:“失敬失敬,我去跟经理说下,给你们打个折……咦?!”他突然作大惊状,一下子直起身,险些把扫把杆儿桶在我的脸上,“你是……!”
“我?”玄晓之说,“我怎么了?”
那服务生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个击掌:“想起来了,你是鹿鸣诗社的社长!”
“啊。”玄晓之也露出大悟的神情,没错,我是。”
“我可是你的粉丝哦~”服务生说。
“谢谢。”玄晓之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玄晓之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笔来,仿佛她早就准备好了要给人签名一般,“不过,写在哪儿呢?”
“就这儿!我的这个记事本上……好!好!不愧是才女,字也写得这么好看。”
玄晓之的脸微微泛红:“其实也就是这样啦……”
“呐,玄……我应该叫你女士还是姑娘?既然在这里相遇,就算是我们的缘分,你愿不愿意留个手机号码呢?”他这么说着,眼睛就开始放光,漂亮的才女魅力就是如此之大。
玄晓之想了一下,说:“手机号码就算了,我把我的社交账号告诉你。”说着,便提笔写在了本子上
我们看见那个男服务生的眼里发出满足的光,仿佛这就是一段恋情的开始了,然而,当然,事实显然不是这么简单。他打扫完毕离开后,我说道:“我敢打赌他是想和你交往。”
“嗯……也许吧。”玄晓之说,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我妈妈曾经教育我,要趁着年轻多交几个男朋友。”
“……”一阵集体的无语后,我说,“我爸也这么说过。”
“……”另一阵集体的无语。
林书南说:“你们的爹妈可真是神人。”
“我妈妈是想让我多积累一些恋爱经验。”玄晓之说,“她说,谈得多了,才能在恋爱方面游刃有余。女孩子不仅仅要聪明、有才干,感情这事儿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你妈妈真是……”我说,“我爹是说,谈得多了,才会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恋爱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种说法。”
“我妈对什么事都是这么说的。”玄晓之说,“恋爱,学习,工作,人际……样样都不能输。跟她待在一起,得整天都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
“你现在看上去也一直都是最佳状态呀!”我说。
她摇摇头:“现在?松懈啦!”
“但是母亲的影响还在。”袁芊骊淡淡地说,“我看得出来。”
“哼。”玄晓之淡淡地哼了一声,夹起一片龙虾片,“我妈以前从来不让我吃这玩意,说不健康,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那么说。”
“管它健不健康。”我说,“今晚只要尽兴就行。”
今天晚上,袁芊骊和玄晓之的食欲不错,林书南却几乎只是看着她们吃,最后,玄晓之解决了最后一片龙虾片,把筷子放下,说道:“我是个在压迫下长大的孩子!所以……现在,我要开始,大展宏图!”说着,她突然转了个语气,问我们道:“上次说的邀请你们加入诗社的事,你们想好了没有?”
“这个,我想我还是不加入了。”我说,“我不想加入任何社团。”
“我也不加入了。”林书南说。
“好吧好吧。”玄晓之说,“那么,以后让你们经常参谋参谋,是可以的吧?”
“这倒没关系。”我说,“不过,你真有那么大野心?我听说你的志向是要用诗来改变世界。”
“那不是志向,只是途径。”玄晓之说,“我的志向……说出来你们可别笑话。”
“是什么?”我说,“我保证不笑话。”
“成为人生赢家。”
我没笑,可是差点儿被噎到。袁芊骊在轻轻摇头:“野心太大,日子会过得很不轻松。”
“这不算野心,只是好胜心,我从小就这样的。”她把袖子撸上去,露出左手的手表,“小时候总听人家说,男左女右,我就不服气,凭什么女孩子就要和男孩子不一样,所以,我就养成了把手表戴在左手的习惯。现在想来其实挺傻气的,左右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瞥见袁芊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戴。她的脸上似乎隐隐显出担忧之色。
“芊骊,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好。”林书南说,他这时候敏锐得可以。
“没事。”袁芊骊说,“只是有些累了。”
“时间也不早了。”林书南说,“我们回去吧。”
玄晓之走出去叫服务员买单,因为中间出了事故,这一餐打了八折,买单的时候,那个男服务生一直拿眼瞟着玄晓之,虽然他已经竭力忍耐,但是脸上喜不自胜的表情仍然很明显。玄晓之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但她只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我们走出店,才发现时间比我们想象的要完,这个时候公交车已很少了,林书南说道:“我送芊骊回去,那边有点远,你们就自己回家吧。”
“以后还能见面的。”袁芊骊说,“下次见。”
我们目送着他们离开,我正要和玄晓之道别,玄晓之却先开口了:“那个,小兰?”
“嗯,什么事?”
“我吃撑了,你愿意跟我四处逛逛吗?”
“我倒是没什么事。”我说,“不过,现在出去逛逛的话,也就只能走一小会儿了。”
“只是消消食嘛,我撑得坐不下去了。”玄晓之说,“正好,这里离公园很近,我们去那边走走。”
这个点,公园里基本上没有人,只有一些小情侣和中老年人在此散步,我和利含情穿过草丛,走上公园的小路,晚风中,青草在昏暗的灯光下惨绿惨绿的。我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空中步行道——这是最近新建起的,上回来的时候,我还没见着有这玩意。
“你今天怎么这么能吃?”我问玄晓之。
“不知道。”玄晓之说,“可能是一喝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比起耍酒疯说胡话来,这种醉酒方式还是不错的吧?”
“你根本没醉,只是有些微醺。”我说。
“是啊,毕竟是大家聚餐,不能喝醉。”玄晓之说,“虽然我其实还挺想醉一回试试的。”
我们走上空中步行道,步行道两边的彩灯并未亮起,只有照明灯发着暗黄的光,从上面俯瞰地面,可以看到地上的空旷——如果是在中国,那地面上理当有跳广场舞的太太才对。有一个孤独的老头儿,在步行道侧边的长椅上坐着,怀里抱着萨克斯。我们走过去不久,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吹走声音,听起来那是个初学者。
“我们在这站一会儿吧。”玄晓之说。
我们站在这步行道边上,一同趴在栏杆上。玄晓之说:“呐,我可以信任你吗?”
“什么?信任?”我说。
“我这人,一喝了酒,什么都往外说。”玄晓之说,“我今天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可别告诉别人。”
“嗯,我一向守口如瓶。”我说,“除非我喝醉了。但我很少喝醉。”
玄晓之笑了笑,望着远处的马路,路上此时空无一车。
“我其实挺讨厌我母亲的。”她说,“管得紧只是其次,关键是她思想特别地……怎么说呢?小的时候还不觉得,长大了才发现,她整个人就是畸形的,并且连带着我也畸形。所以啊,你最好别把我当朋友,我这人未达目的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不觉得。”我说。
“那是当然,因为我平日里不会表现出来。伪装自己我还是有一手的。”
“你在妄自菲薄。”我说。
“你们大概觉得我很优秀。”玄晓之说,“但我从小到大,都很少在母亲那里听到表扬,所有的声音都是批评批评批评,在她眼里我必须是第一,必须是满分,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是没有区别的,九十九分和零分也是没有区别的,只要不是满分并且第一,她就打我。”
“可怕。”我说。
“你知道变态到什么程度吗?“她说,“有一次我和两外一个同学都考了满分,并列第一,她就专门找到老师,让老师多附加了一道题目,我和那个同学做,结果我没有做对,那个同学做对了。”
“于是你又挨了一顿打?”
“不是,老师也看不下去了,跟她说别这样,她把老师骂了一顿,然后让我转学了。”
我听了,心里郁闷得紧。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做?大概会离家出走吧。毕竟我可是从小犟惯了的人。
玄晓之继续说:“我转进去的是当时全市最好的学校,花了不少钱。那里有许许多多优秀的人,她不再要求我得满分了,但是仍然得是第一名。”
“太可怕了。”我只能这样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