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秀和容儿对视一眼,容儿率先一骨碌爬起来,一边窸窸窣窣地装作摆弄衣服的样子,一边口中答应道:“起来了,秋枫姐姐,我这就开门去。”
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道:“娘娘昨天晚上看账目直到半夜,所以刚才才醒过来。”
秋枫带着小丫头,端着热水、巾帕之物:“那请娘娘再歇息一会儿,不然太劳神了。”
“没事,我已经歇过来了。你进来吧。”锦秀装作才起来的样子,一面披衣服,一面走过来。
秋枫将热水放在盆架上,一面说:“娘娘,刚才太后那里一大早就派人来,说是让娘娘过去,有选秀的事情吩咐呢。”
“是吗?巧了,我也正要有事回太后呢。”锦秀一面净脸,一面微微冷笑着说。
秋枫不明所以,到另一边给她整理脂粉去了,锦秀看着放在放在书架上的王右丞集,心里暗暗想着:褚太后,这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饭后,锦秀便来到太后宫中请安,顺便把和林贵妃商议的新人住处一事回明了,褚太后也没说什么,待到宫女送上茶来,褚太后话锋一转,忽然又说:“新人眼看就要进宫,也该除除一年来的晦气了,本宫想着,凡事以和气为主,陈瑶钗虽然一步走错,但是本宫听说,现在也悔悟了,不如找个时机,向皇上说说,就将她放出来。不过,就是放出来,也断断不容许这样的人再在后宫中了,就放她到尼姑庵中出家,诚心忏悔,闭门思过去吧。就当没这人了。你以为如何?”
锦秀知道,太后是碍于她现在执掌六宫,所以和她表面上商议了一下,其实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趁这个时候将陈瑶钗放出来。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把柄会握在锦秀手上,所以还信心满满。
锦秀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仍然说:“太后慈悲,想到固然是好,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同意。”
太后看了一下锦秀的脸色,又道:“所以,这事就得你来劝劝皇上了,让皇上改变一下主意。”
“臣妾哪里有那个本事?皇上哪里会将臣妾的话放在眼里?”锦秀笑道。
褚太后并不在意:“那就不要说好了,由本宫告诉皇上,你不管就是了。”
这才是太后今天找她来的真正意图,就是为了让她不阻止此事,锦秀淡淡地道:“臣妾依命。”说着,又亲自端了一块点心奉给太后,装作无意似得说:“昨天孟侍卫去紫极殿整理文书,臣妾听说,那里放着许多先朝的书籍,臣妾想找一些后宫中有关的账目来看看,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是何等聪明人?立刻神色一凛,望着锦秀说:“那里不过是些前朝的陈谷子烂芝麻的,看它有何用?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锦秀神色镇定如往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自己拈起一个果子吃了,笑道:“只是听说那里有很多前朝的账目,臣妾乍掌宫闱,许多事情都不懂,想着能学学这些,那里还有许多整顿人事、卖官鬻爵的事啊——”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淡淡地又抹去了。
太后顿时神态大变,却还勉强做出镇定的神情,只是紧紧盯着锦秀:“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风言风语?消息倒是灵通。”
“臣妾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后只管放心。”锦秀静静地说着,语气却分外严刻,太后自然是听得出来。
果然,太后已经心知肚明,一向沉稳的她几乎要站起来:“卢锦秀!你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又咽了下去,看看左右,立刻又坐下了,小声说:“你是在威胁本宫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锦秀悠悠地道:“太后这话,臣妾就不明白了,什么是威胁?得来倒是得来了,不过太后放心,一般臣妾也不会拿出来的,只要太后能够体谅臣妾,孝敬您也是应尽的本分。”
太后脸色略微发红,又有些青,过了好久,才缓缓地盯着锦秀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只要你乖乖地,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臣妾哪里不乖了?不过太后也该高枕无忧,好生将养,还管前朝的事干什么?”锦秀望着太后,也回以一个阴寒的微笑。
太后咬了咬牙:“好,我们就算达成了,陈瑶钗的事,就这样算了,你有本事,拿来了那东西,算你厉害!”
“臣妾哪里能和太后相比?这都是沾着太后的一点皮毛罢了。以后,还要请太后多指点。不过,太后也只管宽心,有些乱臣贼子,消除了他,太后不也是省心?就是皇上的天下,也更坐得稳了。”锦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靠近了些,道。
太后直直地看了她两眼,说出几个字来:“好,好,除了狼,又引进一只虎来,这才是后宫里的人呢!”
锦秀又端过一盘果子来:“点心干,太后润润喉,小心噎着了。”
太后厌烦地用手推开:“你不用和本宫这里假惺惺的,本宫用不着!还是赶紧回你的储宁宫去,处理事情吧。你只要能省些事,就足矣了。”
“臣妾自当谨遵太后教诲。既然太后累了,就请早些歇息吧,臣妾这就告退,要是太后想臣妾了,就召唤一声,自当立刻过来陪太后说话。”锦秀袅袅站起身来,笑道。
太后一个冷笑:“回事的大概都等急了吧?”
锦秀回过头来,轻轻报以一个嫣然的笑容:“太后当年执掌六宫,大概也是如此吧。”说完,就掉头而去。
回到宫里,早已经聚集了一群各处回事的,做衣裳,核实御膳房的银米,各处宫女有该出宫的,来请示锦秀示下。整治园中的花木,一件接着一件,纷繁不暇。锦秀和往常毫无二致,精神照常,处理事务,浑如没事人一般,心里却像是一块石头落地,又踏实了一分似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