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过往
闻言,洛熙泽眼中划过一缕心疼,道:“那时候,我要是在驹风就好了。”
“如若那样,也不会有今日的我了。”韩鸣舞莞尔一笑,倾国倾城,和往常一样周边之人见了,个个惊艳痴迷。
洛熙泽也不意外,他望着韩鸣舞的笑靥痴愣了一会儿,俊脸浮起一阵情动的红潮。不过很快他便又觉得自己这般十分失礼,低下头去,拿起一杯美酒:“微臣敬娘娘一杯。”
四目再次对上,一人情意绵长,目光真挚,一人情愫冉冉,曾经枯萎的旧梦在心里再次开出美丽的花儿,还夹杂着一丝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甜蜜。
唐勉黝黑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转头看向别处,这时他看到广场外面一典察府的密探骑着一匹快马,急匆匆地奔进来。
唐勉神色严谨,几个大步,落到那人面前,密探立即附上耳边,对他低声说着什么。
罗轩廷神色自若看着这一切,似乎心中有数。
等唐勉回到韩鸣舞身边时,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发生了什么?”韩鸣舞问。
“陛下,华炎那边来人了,拿着华炎德王的手信,名叫韩淑芬。”
“淑芬?那是本凰最小的妹妹啊!她在哪?”与韩月昙不同,韩淑芬是韩鼎天的亲生女儿,便是韩鸣舞再不喜欢她刁蛮的性格,也总归是韩府出来的。
韩鸣舞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忙道:“快,宣本凰的妹妹进来。”
“是。”唐勉把头一沉,转身便叫下面的人去把韩淑芬带来。
唐勉并没有压低音量,洛熙泽也听到了他的话。
他把玩着摇光扇,神情恣意潇洒,问道:“亲人团聚乃大喜之事,可唐少府为何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高兴?”
“洛指挥长,我知你聪明,可也请你不要妄自揣度鄙人的想法。”唐勉一肚子怨气,对洛熙泽也不似先前那样沉默尊重。
旁人都以为是因为近来洛指挥长更得明凰看重的缘故,唯有韩鸣舞自己知道,唐勉一心想让她好,断然不会无故与洛熙泽这一厉害的助力为敌。
且唐勉那股怒火好似也不是故意要烧洛熙泽,倒更像是迁怒,于是韩鸣舞问道:“唐勉,到底怎么了?”
这要怎么说呢?韩淑芬是明凰的妹妹,说出来直接就等于在打韩鸣舞的脸!可唐勉对韩鸣舞一贯耿直无瞒,直道:“陛下,韩小姐过灵桥时打瞎了方军头,还扬言要灭他全家。刚才下属来报,方君头毒发不治,已经死了。”
“方军头?是那个从典察府里出来的方无悲?”
“是。”唐勉暗暗咬牙,方无悲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之前在围剿韩于天的行动中受了重伤,留下时不时头痛的后遗症。唐勉记他英勇,于是便把他调到了灵桥附近做个军头。
原本以方军头的能力,韩淑芬想要伤他分毫怎么说也得过上五十招,哪知她虽小小年纪,心肠却歹毒非常,竟然偷袭玩阴的,又在鞭上抹了毒!
所以唐勉才会如此义愤填膺,惋惜方无悲。
此时宫奴已经把韩鸣舞一行领进了皇宫广场。
韩鸣舞往下一看,只见一妙龄少女,穿着一身绯红衣裙,清秀的面容笑得灿烂温柔,五官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怪异冷漠感觉。
她仰头看着高台上的人,甜甜道:“长姐,淑芬来看你了。”
韩鸣舞定定看着她良久,原来亲人重逢的期待已然化作一片沉静,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很久没见过了,赐坐!”
一声赐坐,韩淑芬坐到了自己的席上。
那打小就不怀好意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一圈,目光飘到洛熙泽身上,又再次回到韩鸣舞身上,道:“许久不见,长姐真的变化很大,淑芬差点儿都不敢相认呢。不过唯有一点,您没有变。还就是和从前一样,非常喜欢洛公子。”
韩鸣舞闻言脸色微变,还未发话便见韩淑芬目光如刀,直戳洛熙泽,语戚严厉无比,道:“洛公子,你一没有出身华炎皇族,也不是驹风封寒氏的一员,怎敢坐在我长姐身边?你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真有意思,我和明凰陛下不过是畅谈甚欢,怎么就刺痛韩三小姐的眼了?无端指责更不知从何说起。”洛熙泽微笑着,也不生气,毕竟韩淑芬手上有韩于天的手信,不用猜都知道,她是来劝韩鸣舞杀掉他的。
“是吗?”韩淑芬声音尖锐,又道:“我竟不知洛公子是这般糊涂无耻!难道你不知你那父亲对我们韩府做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洛氏,韩氏的血海深仇,你杵在陛下身边,可有想过天下人会如何议论我长姐?”
洛熙泽心里微微冷笑,摇光扇猛然阖起,道:“韩三小姐,这么久了你功夫不见长,嘴皮子倒是磨得滑溜。君者仁爱天下,明凰乃天定之女,驹风之主,心怀天下有什么不对吗?我洛熙泽虽姓洛,却是出了名的逆子,从来没有忠于过洛氏!倒是我与陛下在驹风同进共退,你在哪呢?德王又在哪里?”
“你!”韩淑芬怒目暴涨,那样子真是恨不得冲过去一剑劈了洛熙泽,眼看韩鸣舞的脸色越来越冷,韩淑芬吸了一口气,微微平复了情绪。
“淑芬,你究竟想来做什么?”此时韩鸣舞颜面丢尽,对韩淑芬再无任何好感。
韩淑芬也不想过度惹怒韩鸣舞,直道:“我来,只是想提醒陛下,不要忘了洛氏与韩氏的血仇!但我也知道,长姐为奸人美色所迷,说得再多你也听不进去。这里是于天哥哥让我带为转交的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韩淑芬把信呈上,韩鸣舞看完信后,便结束了晚会,遣散众多宫人臣属。
这时韩淑芬又道:“洛熙泽,我们韩家人叙旧,你好意思留下来听吗?”
看韩鸣舞面有豫色,颇为难的样子,洛熙泽善解人意道:“明凰陛下,微臣先告退了。”
“嗯。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于天哥哥伤害你的。”韩鸣舞深深看了洛熙泽一眼,以安洛熙泽的心。
韩鸣舞倒也不是不信他,之所以支开洛熙泽,是因为不想他再和韩淑芬起冲突。
唐勉仍忠心地守在韩鸣舞身边,就算韩淑芬是明凰的亲妹妹,他也一样会提防着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广场被清空,韩鸣舞直接问道:“你们要对魔殇灭境用兵?”
“是。”韩淑芬坦然承认,道:“紫麒王师近来频频出动驻守灭境周遭,表面上看是在守护灭境,实则却在那里偷偷建了五个兵营。不难猜测,璃冰此举根本就是在灭境的沙漠中屯兵,等义德师与北狄的联军拥上北伐时,这些贼子便会从灭境的兵营里包抄过来,将联军一网打尽。所以,陛下才决定和北狄进兵灭境,先解决了心腹之患,在北上讨伐璃冰。”
“计谋很好,驹风可以加入,但兄长要我调动三万士兵加入联军,我办不到。”
“长姐,你说什么胡话呢?前不久,紫麒翱雄又在璃冰征了一批新兵,紫麒王师的总兵力现在有二十五万人!华炎,北狄两国联军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才聚集十八万众!北狄这弹丸蛮地都能贡献十万雄鹰大军,你驹风竟然连三万神风骑都拿不出来?”
韩淑芬说话一点也不客气,韩鸣舞倍感脸上无光,冷然一笑道:“驹风的国情,本凰最是了解不过!别说三万,两万我也不会借!”
“紫麒铁骑勇猛惊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长姐,你说这话可想清楚了?”韩淑芬又道:“驹风可调动的兵力明明就有八万众,长姐为何不借?难道你就不怕璃冰蛮人踏平你的新家,凌辱你于马下吗?”
“放肆!”唐勉勃然大怒,心道:这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怎如此刻薄难听!唐勉性格阴狠暴虐,最是听不得旁人侮辱心中的女神,当即一掌落下,就想把韩淑芬打跪到地上去······
唐勉本身功力就比韩淑芬高上许多,就算韩淑芬反应迅速,也难以躲开他的魔爪!
危急之时,韩淑芬身后一人忽然出手,大掌一伸,替她顶住了这一巴掌!
那高手与唐勉十指相扣,两边不断传来源源不断,深厚的内力,在两人手掌交接的位置忽然发出一阵巨响!
“砰!”两人各退一步,挡在韩鸣舞身前的唐勉嘴角带血,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直道:“孽子无能,怎有脸回驹风?”
话音落,只见站在韩淑芬身前的男子脸上开始有了变化,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竟开始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扭曲起来,不仅脸部,他手上的皮肤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好似一摊即将成形的银水,伫立着,沸腾着。
韩淑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边竟混入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怪物!
一眨眼,错乱可怖的景象消失无踪,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落到众人的眼底,他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面色疏冷,光洁的额头上赫见一个丑陋的小洞,微微外翻的皮肉留下了永远不会愈合脱落的焦黑印记!
“本君的弟弟,真是好久不见啊。”藏云子微微一笑,直教韩淑芬胆寒一片,她指着他,刻薄尖锐道:“是你?刘盛云!舅舅带回来的野种······你怎么会在这里!”
却见藏云子从身后取下黑色邪琴,反指一弹,一道银白直飞向旁边!
韩淑芬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耳边垂下的细小发辫竟被切断,落到地上!
“三小姐,我和刘一峰没有血缘关系,我更不叫什么刘盛云!”藏云子疏离无波的目光落到韩鸣舞身上,道:“明凰陛下加冕大喜,华炎丞相藏云子前来恭贺拜见。”
“哦?原来你是我兄长的人,唐少府便是你的弟弟?”
“正是。德王陛下本来欲亲自到驹风庆贺,实因分身乏术,故而只能遣鄙人前来。明凰圣武,藏云子愿献一曲,祝陛下芳龄永驻,驹风天下太平!”
韩鸣舞看了看唐勉,又看了看藏云子,心中暗道:明明是两兄弟,模样却相差甚大,真是奇怪。
原来唐勉早跟韩鸣舞说过,自己有一个哥哥一直留在华炎,只因他们关系不好,所以甚少来往。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藏云子,可这毕竟是韩于天的礼物,于是道:“丞相请便,本凰洗耳恭听。”
说完藏云子便就地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拨动,悦耳空幽的琴音徐徐飞出,时而波澜壮阔,直上九天,时而又低沉抑郁,似暗雷伏云······
唐勉和罗轩廷神色如常,然而韩鸣舞听着听着,竟落下了眼泪,韩淑芬也是神情呆滞!
曲终,云散,柔丽月华倾斜而下,温暖着每一个人。
沉默良久,韩鸣舞才从这荡气回肠的琴曲中回神,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直道:“好一曲游子吟!难为于天哥哥公事繁忙,还记得这首曲子!真是费心了······”
韩淑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和韩鸣舞一样,对这首琴曲非常熟悉。还记得当初他们少时在韩府练琴,这首曲子颇有难度,韩鸣舞,韩淑芬,韩月昙,三人竟无一个能完整地弹出这曲谱的奥妙!
最后竟劳动了墨阳雪长公主亲自示范,韩鸣舞和韩月昙也稍微弹出了些“游子”的韵味!
韩鸣舞和韩淑芬还记得,当时韩笑弟弟还调笑她们:“长姐弹出惊凰飞天,二姐姐的琴音莫名带着一抹欢乐,三姐姐的像乌鸦在叫!”
“臭小子,你找打······”韩淑芬最气人拿她和前面两位姐姐相比,当即恼羞成怒,追着年纪尚小,童言无忌的韩笑打闹。而她越凶,韩笑笑得就越开心!就连高贵如韩鸣舞在那一刻的温馨,也忍不住朗声大笑着······
往事如烟飘过,韩淑芬和韩鸣舞不禁在心里感慨着,想不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也想不到,她们曾经还有过如此和平相处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