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流星何其无辜!
在正殿的娥皇听到声音后走出门,见了妹妹惨兮兮的样子,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摔倒了吗?”
她点点头,一脸委屈。
娥皇如李煜一般的哀叹道:“你呀!从小身上就是这儿磕一下那儿碰一下的,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个样子。”
于是,二月二的早晨,她只能目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上了马车,而她,只能留在宫里,在房间里调香,画画,还有,发呆。
凌香做好了午膳端进来的时候,发现她家小姐还伏在桌子上,咬着笔杆在发呆,面前的宣纸上如雪一般的白,每有一丁点儿的其他痕迹。于是放下饭菜,好奇的问道:“小姐,你到底想画什么呀?怎么想了这么久?”
“我就是想要画什么呀。”她闻到饭香,索性放下笔,一蹦一蹦的蹦到饭桌前。
俗话说春困秋乏,早春时节,正是人容易打盹儿的时候,周嘉敏吃饱了便觉得困倦。她也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倒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李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景象,看着她安然熟睡的样子,李煜的嘴角不自觉的牵起一丝笑意。小心的掀开珠帘,却还是惊醒了她。
“姐夫?你怎么来了?”她睡的本就浅,见了他,立刻笑着坐起来。
李煜走上前,淡淡的说:“知道你一个人一定无聊,过来看看你。”
她抿唇叹息,“可不是吗?我都快闷死了。母亲和姐姐也不在,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煜道:“上午听凌香说你在作画,画的怎么样了?”
她向着桌案努努嘴,“一个上午一直在想该画点儿什么,结果什么都还没有画,就已经中午了。”
李煜走到案前,说道:“不知道该画什么吗?”
周嘉敏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说:“姐夫,你能给我写一首词吗?”
“好啊!”
李煜抬起笔,略微想了想,笑着落下笔。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李煜一挥而就。周嘉敏在一旁看着,却是羞红了脸。那是第一次,她知道了什么是害羞,也是第一次,让她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看着这样一首缠绵悱恻的词,她心中是窃喜的,但喜悦中又带着羞怯,带着慌乱。因为他不是别人,他是她的姐夫。可是她又无法拒绝,怎么能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去拒绝一个忽然闯入她心扉的男子呢?
甜蜜、矛盾、纠结、痛苦。这些情绪,从这一刻开始,就一直纠缠着她,纠缠了她很久。
周娥皇并没有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妹妹之间的不寻常,最先发现的,是周夫人。她毕竟是过来人,经历的事,看过的是,都比娥皇多上许多。在李煜与周嘉敏偶尔的目光交汇间,眼波流转间,她看到了只有恋人间才会有的脉脉情愫。
虽然同住昭阳宫,但是周夫人和周嘉敏所住的偏殿与周娥皇所住的正殿还是相隔了一段距离的。回到住处,周夫人屏退下人,拉住周嘉敏的手,严肃的问道:“嘉敏,告诉娘,你不是喜欢上皇上了?”
周嘉敏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事会被母亲这样*裸的说出来,红着脸,低下头说:“我不知道娘在说什么。”说完欲躲。
周夫人拉住她,“跟娘说实话,到底有没有?”
“娘,我......”周嘉敏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母亲启齿。
周夫人扳过她的肩,强迫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听娘说,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皇上,从今天开始,都不能再和他接触了。”
“娘!”她泪眼盈盈的看着周夫人。
周夫人接着说道:“过两日我们就出宫。”
那一晚,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第二日,周夫人便不许她出昭阳宫。她只好写了一封信,让凌香想办法交给李煜。没想到凌香那丫头虽然一行木讷,这件事却办得极爽利,很快的,便拿了李煜的回信回来。李煜在信中写明三更相见。
那一整天的时间却是极其难捱的,捱过了上午还有下午,捱过了下午还有傍晚,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在昭阳宫正殿陪着娥皇用过晚膳,她因为有心事,便早早的回了房间,周夫人大概是担心她会偷偷与李煜相见,也推说疲累和她一起回去了。
周夫人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每日亥时必定会睡下,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都快到子时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周嘉敏到母亲的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她母亲大人的精神特别好。
她回到自己房间,为了让周夫人放松警惕,熄了房间里的烛火,一声也不敢出,装作出一派已经熟睡的样子。可是没有几个女子出门见情郎是不需要梳妆打扮的。她又不敢开灯,只能坐在窗前,一面借着外面的月光,一面凭借着自己的知觉,勉勉强强的把自己妆扮了一番。
待到子时过半,周夫人房里的灯终于灭了,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又等了半个时辰,猜测周夫人应该睡熟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随着她脚步的移动,脚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声音本来不大,可是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凌香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姐,这样不行啊,夫人一向浅眠,会把她吵醒的。”
周嘉敏的鞋子是在她生辰的时候周夫人送她的生日礼物,鞋子使用金丝连缀而成,金色上又坠着金玉铃铛,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材料,一步一生香,一步一声响。
周嘉敏曾经极爱这双鞋子,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这双鞋子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苦恼。
“怎么办啊小姐?要咱们不别出去了。”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对他爽约呢?”周嘉敏想了想,干脆把鞋子脱下来拿在手里。
凌香道:“小姐,外面地上很凉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在房间里呆着,别出声。”她对凌香交代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又小心翼翼的关上。将鞋子上的铃铛紧紧的攥在手里。
此时昭阳宫的正门已经关了,即使没有关,她也不敢走。
经过周夫人的门前,再走几步就是角门,出了角门,她就可以见到李煜了。短短的几步路,她仿佛走了几百年,在经过周夫人的门前的时候,心砰砰的跳着,她甚至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把母亲惊醒。
还有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到了,她做贼一样的推开角门,在刚迈出一只脚的时候,木门忽然发出“吱呀”的一声响,虽然声音不算大,但许是做贼心虚,她心一慌,赶紧溜出来,然后紧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她的母亲追出来。
猛地撞到一个人怀里,她早已如同惊弓之鸟,又是深更半夜一个人,吓得惊呼出声,差点儿没坐到地上。
那人揽住她的腰,清越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安了心,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有朦胧的水雾,水雾中映着月光的清辉,低声道:“你知道我出来见你有多难吗?”
李煜把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这样过了一会儿,从她的手中拿过鞋子放到地上,亲手为她穿在脚上。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书房,摸着她冰凉的小脸儿,“冻坏了吧?”
她握住他的手,一脸的无助,“母亲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我该怎么办?”
他坐到椅子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你不用怕,你母亲她早晚要知道的。”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她揽住他的脖子,眸中慌乱无措。
李煜将她耳边的碎发拂到耳后,安抚道:“你什么也不用管,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找机会会娥皇说的。”
“要告诉姐姐吗?”她泪光闪闪的看着他,垂首道:“我,我这样很对不起姐姐。”
李煜叹声道:“这不关你的事,对不起娥皇的人是我。你不要多想,让我去处理。”
她紧紧的拉住李煜,“可是我怕。”
“怕什么?”
她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李煜柔声道:“有我在,你别怕。”
她低声道:“姐姐如果知道了,会原谅我们吗?”
李煜没有说话,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问:“如果我母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李煜道:“她会同意的。”
周夫人当然会同意,李煜是南唐之主,在整个南唐,谁敢违逆他?
他把她抱到一旁的卧榻上,说道:“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我命人送你回去,保证你母亲不会发现的。”
那一晚,她伏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睡得香甜。而他,一直看着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