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婢女跪坐在一旁,含着泪唤着她几近崩溃的小姐,“小姐,小姐你冷静一点儿。”
婢女的声音她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好一会儿,才找回一丝神智,找回声音,握住婢女的手,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马厩跑。
她的坐骑还是当年生辰时孙策和周瑜送给她的那个小马驹,只是已经长大了,去荆州时特地把它也带了去。
她的脚步都是虚浮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上的马,还没等自己坐稳,就打马一路向江边奔去。马蹄踏在雪地上,既有积雪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又有马蹄的“哒哒”声,响彻在寂静的深夜,无比的清晰。
她在江边翻身下马,未等上船,身后一骑赶上来,橫马立在她面前,却是赵云。
“夫人这是要去哪儿?”他跳下马,挡住她的去路。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让开!我要回去,我要去找他!”边说边试图推开他,赵云的身子却巍然不动,“没有主公的允许,我不能让夫人离开。”
孙小妹后退了一步,目光冰冷绝然,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指赵云,喊道:“让开!”
赵云纹丝不动,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夫人就算杀了属下,属下也不能让夫人离开荆州。”
孙小妹挺剑向前,剑尖没入赵云左肩,流出殷红的血来,她又问了一声,“你让还是不让?”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属下在,就不能让夫人离开荆州。”
孙小妹拿剑的手颤抖着,终是下不去手。忽然抽出剑,横在自己颈间,冷然的看着赵云,“你若不让我走,我就立刻死在这里,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你们的主公怎么和我江东的将士交代。”
剑刃紧紧的贴着她自己颈上的皮肤,我甚至怀疑她是真的想一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赵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夫人坚决要过江,那么就让属下护送吧。”
孙小妹没有拒绝。浩浩江面之上,漫漫飞雪之间,飘荡着一叶孤舟,苍凉而寂寥。船舱里,孙小妹疲软的坐着,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名字。
所有人在看到孙小妹的时候都愣住了,没有人猜到她会从荆州赶回来,而且回来的这么快。孙小妹却看不到众人眼中的惊愕,看不到她的兄长,眼中只有大厅中央停放的官醇。她的脚步一进门便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前面的棺木,像是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抬起脚步,一步,两步……每一步仿佛都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终于到了,她轻柔的抚摸着面前上好的楠木,像是抚摸着熟睡的爱人。忽然,她扳住棺材的盖子便要掀开。离她最近的鲁肃上前拦住她,“将士们刚把公瑾从巴丘带回来,已经颠簸了一路,就让他安息吧。”
孙小妹眼泪无声的流着,已经不似刚听到他病逝的消息时那般汹涌,但是仍旧不断。
“这里面真的是公瑾哥哥吗?”直到现在,她仍是不能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不要说是她,恐怕整个江东的人都不能相信,不只是对孙小妹,对整个江东来说,他都是神一般的存在。神,是不应该轻易倒下的。
鲁肃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哽咽道:“我何尝不希望躺在这里面的人不是公瑾,可是……”他话说了一半儿,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用衣袖拭着眼泪。
孙小妹坚持道:“若不能亲眼所见,我是不会相信的。”
一身素服,形容憔悴的小乔站起身来,对左右吩咐道:“开馆吧!”
有士兵上前打开棺木,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孙小妹砰砰的心跳声。她一定希望里面的那个人不是周瑜,或者,是一个会坐起身对她笑的周瑜。
棺盖被缓缓推开,她看到了那张她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脸。是他,真的是他!他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轻羽般的睫毛一动也不动。那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惨白,就连唇上也没有丝毫血色。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不止能弹奏出最悦耳的琴曲,不止能提三尺剑号令千军,更能握着她的手教她习字练剑,更能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可是此时此刻,这双手却是这样的冰冷,这样的僵硬。
“公瑾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能听到泪珠破碎的声音,可是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有将军上前要开口安慰,被鲁肃抬手制止住,大家便都缄默不言。大厅之中,只听得到她的轻语和低泣。旁人似是怕惊扰了她和棺木中的人一般,都安静的伫立着。没有人再说什么,也没有人忍心说什么,
可是周瑜,他是真的,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了,无论她是如何的不愿相信,都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死别是比生离更残忍百倍的事情,却又是那样无可奈何的事情,世人却永远也逃不开这样的痛苦。那样的锥心之痛,肝肠寸断,此后的魂牵梦萦,悲思难忘,她该怎么去承受?那些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类,又是怎么承受的?
小乔安静的跪在地上烧着纸钱,已经没有眼泪,只是泪痕犹在,脸上的哀伤也未曾退去。看着另一个女子在自己丈夫的尸身前如此失态,她却像看不见,听不到一样,脸上除了哀伤,还是哀伤,再也没有其他的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