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曾离开点点泪,夜色薄凉浅浅寒。
清醒过来的念归看向身旁的恨离。
恨离神色未变,衣袂翻飞,他们站在了一族火山的中央,念归和恨离的面前,就是滚滚流淌的岩浆。
恨离依旧只扔下一个淡淡的字:“悟。”
岩浆的温度极高,但对于半能量体的影响却只有一半,念归成为半能量体的好处除了更加契合血煞之力外,还将免疫百分之五十的物理攻击。
有了之前的例子,念归就有了经验,她很快地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火虽然爆裂、灼热却充满了毁灭,但是火也带来了温暖,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就好像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迷路了,到了晚上,只要有火,恐惧就会被驱散几分,那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而且,这岩浆,竟是像水一样的流动…
水、火…
温度,热量,也是生命存在的必需条件啊!而火,也可以焚烧一切…
她默默地伫立,默默地体悟。
恨离仍旧陪在她的身边,只是在念归陷入冥想之后,不再凝视着岩浆,而是默默地看着八岁的念归,墨色的眸子中,暗涌着莫名的思绪。
再次醒来时,竟然已经是五天后。念归竟然体悟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
毕竟她虽有代生者的体质,但是代生者的层次还是离她太远。天地间蕴含的至理太过于深奥,她现在根本参不透。
体悟‘水’用时短,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天才,居然用了三天就将水的奥义悟透了。开玩笑,丫的她的咒术与水八竿子打不着,她顶多只是悟到了一点皮毛,甚至连皮毛都不是。
她体悟‘火’的时间长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现在是初阶咒气师,再加上她惊世骇俗的领悟能力,这才悟了五天。
总体来说,她对于‘火’的理解比水还要深一点。体悟的时间越长,对于某种力量的理解就要更深一些。
衣袂翻飞,恨离素来冷傲,依旧是没说一句话的带她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
他说:“悟。”
接着,他缓缓向虚空中走去,在云层中隐没了身影。
念归愣了愣,然后继续她的领悟。
山巅接近天空,离太阳是那么近,进的仿佛触手可及,山顶寒风怒号,仿佛是自然的威严,不容侵犯的凛然。
念归安静的领悟着一切。
这一次,她领悟了‘风’,也领悟了‘光’,她用了十五天的时间。
恨离没有出现,沧若念归没有在意恨离,她自己向着封印之地的某个方向飞去。她不知道这个方向上会有什么,但是她就是想要在这片与荒古大陆上一摸一样的地方游览一番。她要熟悉荒古大陆,她不希望有一天离开封印之地时,对于那片大陆一无所知。
念归在封印之地里,因为天地规则的不同,可以凌空飞行,到了外面,恐怕就不能了。
她,在为未来离开封印之地,遨游大陆,做着准备
沧若念归途中遇见了一片沼泽,她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去领悟‘大地’的力量。
她在路过一片雷区时,停留了一个半月,领悟‘雷’的力量。
终于,在她成为初阶咒气师之后,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成为了中阶咒气师。
就这样,沧若念归在封印之地内游荡者,领悟着,细心的感受着灵魂的升华。
十年后。
一片森林中的某棵树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安静的站立在细细的枝条上,整个身体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随着枝条的摆动而摆动。如果不是用眼睛看,凭气息,是完全感觉不到女孩的存在,就好像这女孩和整片森林融为一体似的。
在枝条上进行深度冥想,领悟‘木’之奥义的沧若念归缓缓吐出一口气,墨蓝色的眸子睁开,瞳孔深处荡开点点波纹。
算算,她化形七百年,深红炼狱一百年,静思百年,领悟十年,一共九百一十年过去了。而她的身体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就好像一百年对于她才是一年罢了。
十年了,她几乎将构成这世界的几种主要的能量领悟了个遍,她现在也已经是高阶咒气师,距离下一级咒法师就差半步之遥。她都没想到,咒术师刚刚开始修炼竟然就这么难。凭她的悟性,就是她静心体悟十年,居然也只是一个高阶咒气师,知不知何时才能成为九级咒禁师那样的强者。
念归不知道的是,外面的咒术师,同样七岁觉醒咒术开始修炼,要至少三十年的时间才能成为高阶咒气师,可见咒术师修炼时多么的困难。不过,比起各族漫长的生命来说,真不算什么。哪怕是人族,成为高阶咒气师也能拥有千年寿命。
“念儿。”恨离冷漠的声音,从念归的身后响起,这是恨离十年来第一次现身。
沧若念归飞身而下,恭敬地躬身,道:“师尊。”
听到念归的称呼,恨离的脸又有一瞬间的僵硬,冰冷的黑色眸子内,似乎又滑过一点涟漪。
他什么都没说,拉起念归,飘神回了渡渊殿。
他带着念归站在渡渊殿的殿顶上,依旧是淡淡吐出一个字:“悟。”
沧若念归俯瞰着整个大陆,感受着那份超然。她好像感受了风在咆哮,水的静谧流淌,大地的沉稳,冰的凛冽,火的炽热,木的生机…
可是,可是…
一种异样的别扭之感浮现,静,太静了,死寂的静。她明明听到了那么多的声音,却又觉得死寂。
是因为…
没有生命吧!
念归猛然惊觉。
水,是生命的必需品;
温度,是生命的必需品;
空气,是生命的必需品;
能量,是生命的必需品;
光,也是生命的必需品;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为了生命的存在而存在。没有生命的世界,空洞的可怕,也是一种很难想象的孤独。
就好像你一个人呆在山清水秀的画卷里,那么美丽,却只有你自己。
“我明白了…”念归喃喃轻语,似是惆怅的话揉在风里,被风带到了每一个地方。
她究竟明白了什么?
是生命的重要,
还是那个孤傲的男人的孤寂…
念归想,那样孤傲清冷的人,怎么会是‘恶’呢?
既然眉目如画的恨离是‘恶’,那么折磨、囚禁,帝君,你的‘善’呢……
与其让恨离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给骄傲的人一个痛快,帝君,你的惩罚,究竟是因为憎恶,还是因为无法抹灭的‘恶’…
不知为何,念归心中渐渐涌起一种悲哀,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告诉她,原来的恨离,不这个样子的。
以前的他,高贵、孤傲,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高贵,是刻进骨髓里的;现在的他,表面上冷漠孤高,其实他的心已经被孤寂腐蚀了吧,千疮百孔…
念归忽然讽刺一笑,这又是忽然想起的记忆片段,她以前就认识恨离吗?看来,她也不简单嘛!认识恨离,她至少以前也应该是一位代生者,毕竟恨离还没被封印时,荒古大陆还没出现。
罢了…
再美的画卷,没有生命,也是茫然…
‘他’不在,她的生命,也是茫然…
“嗡…”
沧若念归头顶的曼珠沙华忽然绽放出妖孽的血芒,念归不由自主地缓缓摘下头顶的曼珠沙华,双手缓缓高举,让曼珠沙华缓缓悬浮在双手的中央。而念归的手,缓缓做出一个诡咒的手势,那手势,好像绽放的花儿。又好像伸向天空祈祷的手掌,却让人感觉到血腥与死亡。
曼珠沙华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似乎那不是一块玉石,而是一朵真的花,一朵妖孽、诡咒,代表着无尽鲜血与杀戮的花。
恨离看到那样刺目的血芒,微微后退了一步,眸内闪过讶异的光芒。
血色的光芒与念归手中一直执着的引魂灯的蓝芒相呼应。
红蓝两色的光芒中,一个低沉的男声,轻轻地,柔柔的说:“我,不在,因为,我从未离开过。”
沧若念归听到这个声音,浑身开始轻微的颤抖,墨蓝色的眸子渐渐被一级水雾侵润。
一种悲伤之极,却又高兴至极的心情翻涌着,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她不认得这个声音,甚至连熟悉感都没有,哪怕是那种对于恨离模糊的熟悉感都没有,全然的陌生啊!
陌生的让她惶恐…陌生的让她
想要哭泣…
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个声音所说的话,
我从未离开过…
从未离开过……
不经意间,泪如雨下。
她是真的不认知这个声音啊,但是,她知道,‘他’回来了。
她寻不到‘他’,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恨离站在离念归不远的虚空中。
渡渊殿的殿顶上,只有念归一人,泣不成声。只是她看不到,在那个声音响起时,恨离眼中,森寒的疯狂杀意。冷漠的气质消失无踪,就好像出鞘的绝世凶兵,在那一瞬间展露锋芒。
幽蓝色的光芒大盛,接着,死寂的黑色疯狂的涌出,渐渐的,像是吞噬了所有的光明一样,将整片天空笼罩着。
被引魂灯吞噬的死气,开始不断地向外涌出。恨离不由得再退几步,远离了沧若念归。恨离被死气封印,虽说现在封印已解,却还是没由来的厌恶。
曼珠沙华玉质的花瓣上,纵横交错的暗红色水晶,透出点点华光。
黑色的死气疯狂的涌动,在引魂灯蓝色火焰的作用下,缓缓压缩,凝聚成人形。那是一个少年的样子。
或许说,一具躯壳。
纯墨色的头发,睁开空洞的双眼也只有黑色的,没有眼白,只有一圈淡淡的冥蓝,微微眯起眼眸,就只剩下了墨色。细腻的如女人一样的惨白色皮肤,像极了死人,却也白的纯粹。浑身上下,就只有黑白两色,纯粹的极致,却也给人一种妖异的冷艳之感。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纯黑色的布料,剪裁完美。明明并不华丽,却被他生生穿出了惊艳之感。
蓝光渐渐被黑色的死气吞噬,只剩下墨蓝色的光芒,就像念归的眼睛一样。曼珠沙华的血芒与那墨蓝色的光芒纠缠着。接着,红色的血芒骤然射入念归体内,墨蓝色的光芒也骤然融入到了那个躯壳身上。
血芒直直的刺入念归的眉心处,没人能看见,念归眉心的肌肤上,被某些不知名的力量刻出了一支曼珠沙华的形状,鲜血缓缓渗出,再缓缓凝固。那只曼珠沙华好像是暗血色的水晶铸成,略略高于皮肤,折射着血色的光芒。
与此同时,那具躯壳的眉心处,也被雕刻出了曼珠沙华的形状…
念归忽然睁大了双眼,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因为眉心处曼珠沙华形成的那一刻,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种无法逃避的痛苦,源自于灵魂,那种,慢慢碾碎灵魂与身体的痛楚。
从外观上看,念归现在的皮肤惨白的过分。透过苍白的肌肤,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红色的血脉,大大小小,或粗或细,或深或浅的遍布在身体上。犹如一张密集的蛛网,束缚着网内的灵魂。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到血管中的血液,向着眉心汇集着,再从眉心流回心脏,循环到全身。
沧若念归感觉,自己的每一条血管都散发出撕裂的痛楚,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现在就撕碎了自己,也不愿意再继续承受那样的痛苦。
她惨白的肌肤上,由下到上开始渐渐弥漫上了一级血雾,那是气血急速流动,渗出体表的细密血珠形成的。
血红色的光芒骤然闪烁,之后又骤然退去,所有的痛苦亦如来时的突兀一样,也突兀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种暖融融的温暖。
但是那种温暖没有让念归放松下来,反而让她更加崩溃。就好像一个饿了十天的人骤然吃了大量珍馐佳肴一样,他不会觉得美味,反而觉得痛苦异常。
念归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刚刚极致的痛苦在瞬间绷紧了她的神经,之后的痛苦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的神经也紧绷了多长时间,僵硬的仿佛一碰就断。骤然放松下来,只让她觉得犹如冰火两重天的痛苦。
渐渐适应了之后,念归已是一身冷汗,近乎虚脱,直接昏了过去。
那个少年,似乎也是昏迷着,没有一点意识。
待一切平静之后,恨离冷着脸,眸子内闪烁着不定的光芒。终还是僵硬的将两个人带回了渡渊殿原来念归冥想的那个房间里,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陷入昏迷的念归,好想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那个空间只有如血的红色,空间内飘荡着许许多多咒文…
血祭术、淬骨术、控域国度…
念归的精神缓缓游荡在其间,渐渐的,她明白了,这些咒纹,应该是对她咒术的应用,随即赶快凝神记下。
四天后。
在一片黑暗中,念归悠悠转醒。
默默地躺在地上十几秒的时间,念归才渐渐有了一点知觉,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虚弱到极点的感觉忽然席卷而来,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就好像这身体不是自己的。
感受了一下自己经脉里的力量,惊讶的发现她现在拥有的力量,至少是昏迷前的两倍。她现在虽然虚弱不堪,但是体内力量却非常充盈。
小心的控制着体内的能量沿着经脉游走一圈,这才感觉恢复了点力量。
躺在地上不是办法,沧若念归试着想要站起来。但就在双脚碰到地面时,一种强烈的虚弱感骤然从双脚涌出。脚下一软的念归不由得又跌倒在地面上。
念归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看向双脚——虚弱感的来源。
却惊愕的发现,自己双脚上的血脉,被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映衬得殷红无比,从外观上用眼睛看都能看到玉足上,纵横交织的血脉。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少年…
想到那个少年,念归猛地环视四周,在她旁边的不远处,发现了仍旧静静躺在那里的人。
“念儿。”
冷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身黑色的长袍,绣着精致的暗银色花纹,冷冽的面容,正是恨离。
念归一看到恨离出现,轻轻地唤了声:“师尊。”
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师尊,我的脚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人是谁?”
“诅咒。”恨离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诅咒?”
“是的,就是诅咒,但是诅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这诅咒很有可能来自于你的那朵花。”
念归识趣的没有再问,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不适。很明显,关于那个诅咒恨离不想再说什么。
接着,恨离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那个少年,是咒灵。现在的你,是二级咒法师初阶。”
“咒灵?”念归更加惊讶。
“那引魂灯呢?他好像是从引魂灯里冒出来的。”念归不由得举起引魂灯,看向恨离。
“没错,他,确实来自于引魂灯。”
不知是不是念归的错觉,恨离身上的气质,变了很多,孤清中带着点颓废的忧伤,像是被情所伤的贵公子。而在听到她接二连三的问那个少年时,又忽然涌现出她难以理解的疯狂,而后又消失不见。
她依稀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那种难以言语的心情,还有那个‘他’,真的是那个少年吗?她原本想问恨离的,只是因为那一瞬间闪现的疯狂,让念归生生咽下了询问关于那个少年的话。
看来,只能去问那个少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