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军阀混战,师傅年少时,也就七八岁,正值战乱初期,舛滞流离,食不果腹。
天朝贼寇战乱,血流漂橹,饿殍枕藉,到处都在死人,民间万亩良田荒废,蒯草重生。
百姓深受战争侵害,人人自危。
师傅也在战乱中与家人不慎走失,从此与家人杳无音讯。他伶俜无依无靠,整日衣不蔽体,为求生饥不择食渴饮山泉,下河捞田螺,掘土吃蚯蚓,甚至吃树皮充饥。
如此颠沛了几个月,某日师傅从一处瓦砾垝垣醒来,发现身边站有一只通体肥硕的乌鸦,比一般的鸟儿要大好几倍,羽毛光亮,却步伐迟钝,几乎飞不起来。而肥鸦身后,一只饿得瘦骨嶙峋的绿眼的野狗正对它虎视眈眈。
那野狗三日未进食,尖锐斑驳的牙龈露在外头,目露凶光,蹑脚轻步,就要朝肥鸦扑去。
师傅见状亟亟大喊一声:“畜生!”低头就抓起一块石头朝恶狗砸去。
俗话说狗怕人弯腰,那野狗见到师傅弯腰捡石,也惊颤了一下,但是师傅当时也仅七八岁一个童稚,缺衣短食,长得矮小黝黑,而野狗在战乱时期,长年撕噬死人尸体,对落单难民根本不惧怕,又何况是对峙一孩童?
野狗仅是退缩了一下,又嗷的一声直接朝师傅扑了上去。
师傅吓得不轻,但见野狗已经凶神恶煞扑来,也只得硬着头皮与之厮打。
虽说野狗饥肠辘辘,师傅更是几日粒米未进,疲乏无力,一厮打,年幼矮小的师傅直接被扑倒在地,恶狗更是直接朝着师傅的脖颈咬去,师傅奋力抓住野狗的下颚,撑着狗嘴不让其咬下。那野狗唾液直接就低垂到了师傅脸上。
闻得那野狗唾液含有腐肉的恶臭,准是平时翻吃了不少死人的尸骸。师傅正是招架不住,见得脸边有一根尖锐的短木,急中生智,师傅抓起来就往野狗血盆大口里送。
那野狗就势就咬住了师傅的手,师傅的手心却立着那尖锐的短木,尖木直接就刺穿了野狗的舌头,贯穿了下颚。野狗吃疼,从师傅的身上翻下来,满嘴的血,急得甩头,却怎么也甩不出尖木,便朝丛林一蹿,销声匿迹了。
赶走了野狗,师傅心有余悸,踉跄从地上爬将起来,忽感觉有东西在拽自己的后裤腿,扭头看,原来是那只肥鸦。
那肥鸦叼着师傅的烂裤腿,两翅膀扑腾着,像是带他朝什么地方走去似的。
师傅叹了口气说:“乌鸦呀乌鸦,如今天下乱糟糟的,我逃难了几个月,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这几个月来见不到一粒米,到处都是死人,今天我帮你驱赶了野狗,可是我还是饿着,我觉得我撑不了多久了,不如我杀了你垫肚,即便日后我死了,也不在阴间当饿死鬼被欺负。”
不过肥鸦好像听不进去,呷呷地啼鸣,扑腾着翅膀,一弹一跳地跑开了。
肥鸦很胖,体型犹如圆球,几乎飞不起来,也跑得迟钝,师傅就在它身后追着,跌跌撞撞,兜兜转转追着肥鸦,没想到肥鸦神使鬼差地带他去了一坟茔地!
见得一新坟冢前贡品齐全,狼藉的香烛纸钱之中竟有糯米饼糕点瓜果,怕是富贵之人的坟墓,入葬不久摆放的祭品。
饿坏了的师傅欣喜欲狂,狼吞虎咽。多日未见得一粒米饭,今日还能吃上几碗上贡的冷炙,师傅已觉得如海味珍馐,这辈子也不曾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饕餮饱腹之后,师傅对那乌鸦磕着响头千恩万谢:“我几个月都吃不饱,今天却囫囵吃了一顿死人饭,肚子鼓了,我又有了求生的欲望,感谢鸦仙赐我的这顿饭,让我暂时挨过了坎关,如果日后我在战乱撑过去,一定给鸦仙修座寺庙,月月烧香,年年上供,念您的大恩大德!”
肥鸦好像听懂了的样子,对着师傅点点头。
自此,肥鸦常带师傅东奔西走,所去之地,都是新埋的坟茔,每当有新坟茔,肥鸦总能第一时间找得到,坟茔前常有贡品,战乱时期,师傅就是靠着吃死人饭活下来的。
古人云:乌鸦当头过,无灾也有祸。师傅却是捡了好运,跟着这肥鸦觅食果腹,捡残羹冷炙,虽然还是吃得寒酸贫苦,得过且过,却也能苟延残喘,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时日。
一转眼战乱逐渐平复,朝廷和贼寇双方几乎都打不动了,各地的军阀更是韬光养晦,收敛起来。师傅却长了点身体,没有那么精瘦了。
是日,师傅照常跟着肥鸦去觅食,此日的肥鸦却走得一反常态,一直在路上顿顿踬踬,时而扑腾飞起,时而伫足啄食露水,这一趟走得十分缓慢,还带着师傅绕了好几个大圈子。
师傅就这么跟着鸦仙,从早上走到傍晚,走得饿肚咕咕直叫,肚皮都贴后背去了,傍晚时分师傅这才到了一处峭壁。没想到,那坟茔居然在悬崖边上,几鞭新纸钱随风摇曳,挺是显眼。
师傅饥肠辘辘,不由得疑窦问鸦仙:“鸦仙啊鸦仙,莫非吃这顿饭是要我爬上这峭壁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