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拧开,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两个浑圆略深的脚印。
磅礴的力量轰然炸开。
在几乎能造成空气乱流的爆响中,李玉龙就像是一架有无数具柴油发动机作为动力驱使着的人形机甲,宛如幻影一般风驰电掣,在一瞬间就已突进到人影毫不设防的后背之前。
然后,他高高举起右手,挥落,像是一把大锤一样重重砸下,带起风雷似的狂暴声音。
嘭!
嘭!
随即,两枚子弹拖曳着冒着热气的尾线,擦着他的手臂,如同螺旋一样飞速旋转,从两个方向,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封住了人影一切可以躲避的空隙。
那是刘宗仁。
虽然他的枪被章市莱他们没收了,但柚里香的却没有,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手里有枪心里不慌,尤其是当枪握在像他这样的神射手中时。
就在李玉龙粗大的指骨即将接触到对方的脊柱的时候,那一瞬间,寂静的人影突然动了,他转了过来。
李玉龙睁大如铜铃似的眼瞳中,一张苍白的面孔,无光的眼瞳,看他如同昆虫那般漠然平静。
然后,她对他张开了嘴,当然不是索吻,而是——
足以穿破耳膜的尖啸自那张红唇中发出。
那一刹那,李玉龙几乎能清楚看见她嘴巴深处摇晃的小舌头,像是坏了的摆钟那样激烈摇晃着。
紧接着,胸闷和窒息两种状态同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体中。
不经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李玉龙抬起的右拳落下,过程中化拳为掌,并起的五指戳入她的嗓子眼,把那一声尖啸堵了回去。
随即,他抽回手,五指上全是黏糊糊的口水,再次发力,力道如潮水般二度涌来,向前猛然推去,在近乎嘶吼的咆哮中拍在她光亮的脑门。
然而,女人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就势倒下,她的颅骨如同钢铁般坚不可摧,强大的反作用力甚至让他倒退了几步,他震惊地看向前方。
女人此时的形象出乎他的意料,她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正是他之前犹豫该不该杀死的那个。
所以,地底下从柚里香手里抢走孩子的“幽灵”就是这个女人?
不对,从时间线上来看对不上。
不管了,反正不是这个女人,肯定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李玉龙退势渐缓,连续在地上踩出四个浅坑,才稳住了身子。
铛啷啷。
金灿灿的铁制子弹穿破她的衣服,然后射在破洞之下的皮肤,像是撞在了钢筋水泥上一样,动能消散,如同失去了灵魂般掉在地上,四散滚落。
“这个女人!”李玉龙擦去唇边的鲜血,冷冷地注视前方,“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一片寂静之中,无人回应他的疑惑,或者说,他也没有期待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刘宗仁他们距离他太远,根本听不见他的低语。
至于面前的女人,她如果不张嘴就是宛如女妖塞壬般的尖啸,他就谢天谢地了。
李玉龙神情肃穆,紧接着,欺身再上。
长长的跟腱像绷直了的铁剑,在结实的肌肉下若隐若现,九星体能专精者和所有原初天赋加点在力量的极端举止,构成了这一脚之下高达上吨级别的强横力道。
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他娘的丧尸,都得在他这一拳之下乖乖跪下!
他的身后,刘宗仁连续扣动扳机,七发子弹依次喷出枪口,首尾相接,到了半途,忽而分向三个方向。
枪口袅绕着淡淡的虚烟。
柚里香一脸崇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枪斗术?
后发而先至!
几乎是李玉龙动身的同一瞬间,刘宗仁就开枪了,哪怕他的速度再快,也及不上子弹,甚至弗如远甚。
“没用的。”
老人摇头,“你破不开她的防御,开枪就是浪费子弹。”
刘宗仁嘴角微微掀起,并未被老人这盆冷水泼倒。
他的凝望之中,七发子弹宛如星云一般,先是缭绕在李玉龙身侧,然后像猛虎般,向前,目标直指女人。
不!
是女人怀里的孩子!
原来刘宗仁的目的从来不是对女人造成杀伤,自从知道他无法破开防御以后,他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孩子,那个他们亲眼目睹出世的孩子,如果连这个孩子的防御都无法破开,那他接下来只能做一件事,和柚里香一起为探长摇旗呐喊。
不过接下来女人的动作却让他眼瞳骤亮。
面对李玉龙挥拳造成的强烈风压,女人并未后退,而是弯腰,转身,用背部迎接李玉龙的攻势,和那七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子弹。
这一回,她空门大开的脊椎再也抵挡不住李玉龙的爆锤,于沉闷的声响中向内凹陷,这一击将直接导致她半身瘫痪,甚至是全身。
哪怕为此失去战斗能力也要死保那个孩子吗?
刘宗仁眼中闪过疑惑,这个孩子对这女人竟然有那么重要!
女人踉跄前冲,止步在边缘与地面交界处的不足二十厘米高的小台阶前。
李玉龙喘息一瞬,正准备乘胜追击。
突然,一股强烈警兆自他背后袭来,他立即转身。
面前,一道黑影扑面而来。
他看见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以及嘴角掀起的狞笑。
那是池城。
他早就发现了李玉龙等人的行踪,但是,出于某种考虑并未现身,而此时,他看见在那个女人怀里的赫然就是他寻找到今的幼神,已经按捺不住出手的冲动。
更别提,看见女人即将败于李玉龙手下了。
两人似乎都是追求极致技击的战斗风格。
池城挥拳,李玉龙如同条件反射般架住,顷刻间,战成了一团幻影。
即便是刘宗仁也只能捕捉到零星半点的动作轨迹,就更别提旁边的柚里香了,他只顾张大嘴巴,呐呐说不出话来。
脚下踩成了迷踪步,在地上留下了纵横交错宛如刀劈斧削过的痕迹。
仅是一瞬间,就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
李玉龙渐渐显露出颓势,倒不是他技不如人。
而是因为池城正值全盛状态,而他却屡遭磨难,剩下的体能不足以应付如此激烈的战斗。
“师父,你就干看?倒是开枪啊!”柚里香急了,对刘宗仁催促道。
刘宗仁摇了摇头,这场战斗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插手的极限,没有一定能射中的把握而随意开枪,只会给李玉龙造成麻烦。
嘭!
池城拽过李玉龙的胳膊,翻身向前,一记强有力的背摔。
如同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天台动荡着,如果不是因为底下是浇铸成的厚实水泥,恐怕早就崩塌了。
李玉龙挣扎着起身,仿佛无穷尽的力量也在这暴烈的战斗之中被消磨殆尽,他踉跄向前,冲向那个静静而立的人影。
池城皱了皱眉,然后抬起脚,将扑来的李玉龙踹倒,像踢走一只路边的野狗。
李玉龙像是被一列火车撞到了一样,向后疾射倒飞而去,朝着柚里香和刘宗仁的方向。
柚里香着急地张开手,试图将李玉龙接下。
然而,刘宗仁却陡然对他喝道:“柚子让开!”
柚里香挣扎了一瞬,见到李玉龙来势凶猛,掂量一下自己分量,感觉接不住,于是赶紧闪身避过。
紧接着,李玉龙从他眼前飞走,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拖行出一道鲜血构成的痕迹。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
池城走了过来,刚要上前察看李玉龙情况的刘宗仁两人立刻转过身,警惕地盯着他,如临大敌。
连探长都败在此人手上,他们俩估计也是送菜的份儿。
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池城从他们面前走过,毫无恶意,不,与其说毫无恶意,不如说他对他们两个根本提不起兴趣。
他径直走到李玉龙的面前,低头,看向对方此时鼻青脸肿的脸,接着语气怜悯地叹息:
“只有这样落后而野蛮的时空,才会培养出你这样落后而野蛮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就是你们这些失败者的通病。我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你这样的行为,你能回答我吗?”
李玉龙没有回答他,只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向前吐出一口浓痰,劲道像一支气箭。
结果,被一道能量屏障挡下,于一刹那间被分解成为尘埃。
池城微笑,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踩下。
是,他确实杀性不重,起码比起赵勾那个杀坯来说,是这样的。
但也没有好脾气到让人唾面自干。
随着脚掌移开,李玉龙仿佛变了个模样,鼻血横流,凄惨地分布在整张面孔的各个角落,他他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透过微小缝隙看到一点光明,旋即又变为黑暗。
因为池城的脚又落下来了。
刘宗仁、柚里香脸色剧变,柚里香手伸向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把枪交给他师傅了。
他看向刘宗仁,刘宗仁握紧枪把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却怎样也无法抬起枪口,扣下扳机。
不是不敢。
而是为了李玉龙和他们的安危着想,继续触怒这个性格乖戾的男人,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有趣。”
池城移开目光,并没有继续折腾李玉龙。
踩死一只蚂蚁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可他不愿意脏了自己的鞋。
赵勾是可以面不改色剿灭一个蚂蚁窝的无聊之人,他不是,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他向前走去。
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仍保持着背对他们的姿势。
嗒嗒嗒嗒。
螺旋桨搅动空气。
池城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大脚向他脸上踩来,势如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