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电视机屏幕闪烁成一条白线,在淡淡的余辉中变得漆黑。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垂下手,遥控器自他手中跌落,掉在白孔雀手工地毯上。
室内没有光亮,除了他以外,也没有人,空荡荡的。
除了这张沙发和电视机以及电视机底下的电视柜,所有能被移动的家具全被搬到了门前和窗前。
月光将屋外游荡的丧尸投影到百合窗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直到屋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并且越来越近,他黯淡的眼瞳中才亮起微弱的光,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中站起,不小心碰到了摆在大理石桌面上的酒杯,橘黄色的威士忌滴落。
来到百合窗前,费力地搬下几件遮挡住视线的小型家具,皎白的月辉映入室内,视线越过近在迟尺的两个毫无意识游逛的丧尸,他看向更远处的枫树大街。
直升机悬停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空中,螺旋桨造成的风压将街两边的枫树吹得落叶纷飞,正在街上僵硬行走的丧尸们仿若毫无所察,任凭狂风将他们身上破烂衣服吹得飒飒作响。
他看见直升机上有两个人影正在将什么东西缓缓降下。
砰。
那东西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顿时引来了附近的丧尸的注意。
男人继续观察了一阵儿,直升机在投放完物资之后就直接飞走了,并没有清理街区的意图,那是巡捕房和军方负责的事,他们只负责援救伤员和投放物资。
并未因为直升机离开而感到着急,男人仍然保持着沉默注视的状态,这已经是他目送走的第三架直升机了,他早就习惯了。
他计算过,等他搬走堵在门前的所有家具,冲到枫树大街,引起直升机上的人的注意,最后被成功救走,这段漫长时间足够他被丧尸感染无数次了,想要通过直升机救援活着离开这里的几率小之甚小。
他只能靠自己。
那是什么?
他的视线聚焦在枫树大街路中央的那件东西。
看起来像是使用某种金属铸造而成的箱子。他下了个初步判断。
如果是箱子的话,里面装了什么?
他联想起先前电视机中记者招待会上提到过的刚研制出来的逆转药剂,红润的脸庞露出意动的神情,如果是逆转药剂的话,倒是值得他冒险。
正当他犹豫是否该冒这个险的时候,一道长长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除了他以外,这个街区还有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动。
那人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丧尸们的注意,他穿了件摄影马甲,有很多口袋,现在口袋里装满了冰块和味道浓郁的橄榄油,借此来降低自己被丧尸觉察到的概率。
很聪明的办法,从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接近到箱子旁边就能看出,这办法确实有效。
他将箱子打开,看清里面东西之后,眼睛顿时放出光来,手忙脚乱地将里面东西拿出。
看见他的动作,屋内的男人下了决定,转身,快步走到消防箱前,取出里面的消防斧。
然后,回到门前,将所有家具搬离,拧下门把手,拉开一条小缝,快速观察了一下外界,确认过最近的丧尸所在位置,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再加上打了个措手不及,游荡的丧尸并未立刻发现他,直到他跑到枫树大街上,丧尸们才注意到了他这块天上掉下来的肥肉,向他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妈的!”箱子边的那人怒骂,这是哪来的愣头青,害得他也被发现了。
男人挥舞消防斧的动作毫无章法,只能在向自己扑来的丧尸身上留下几道斧痕,并不致命,除非能够直接把脑袋砍下来,不然就这点伤势,对丧尸而言根本起不到作用。
很快,男人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知道方法不代表做得到,他陷入了丧尸的包围。
男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他就不出来了。躲在屋子里起码还能再活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获得救援。
“喂!”
一个陌生的声音。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几声枪响。
等到拿着斧子一通乱挥的男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突然多出一条路来,阻挡他前行的丧尸们统统被爆了头,现在躺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刚才围殴他的威风。
他看向前方,一个人站在箱子旁,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竭力让自己脸色镇定。
同时,一件东西被丢了过来,男人手忙脚乱地接过,发现那是一把手枪。
“拿着。”那人说,“会用吗?”
男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心想,应该和游乐场里打气枪是一回事吧。
接着,那人招了一下手,让男人过去。
男人听话地走了过去,一到近处,他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橄榄油的味道,同时感觉到面前的人正在向外散发着寒气。
“别误会。”那人淡淡地说,“不是我有恶趣味。”
他说,“冰块降低体温,橄榄油能掩盖身上的味道,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安全,但起码也能起到一点效果。”
他将一支装满了暗黄色液体的针管递到男人面前,“如果不是你,可能现在我能更轻松地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男人并未注意到他话中的讥讽,而是问道。
“逆转药剂。”那人回答,又递给男人一张纸片,上面注明了作用和使用说明。
“趁着你还没有变异,赶紧注射,我想,你也不愿意变成这种怪物吧。”他眼眉低垂,看向那几个无头丧尸。然后,收回视线,双手飞快地收取箱子里的弹匣和剩下的逆转药剂。
男人本来就有糖尿病,对于注射药剂这回事并不是那么抗拒,他熟练地拉起袖管,看着针管里的暗黄色液体缓缓注入自己体内,松了口气。
看见那人重复着取出口袋里冰块、放入弹匣和逆转药剂的动作,他问道:“你需要那么多吗?”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疫苗,打了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被感染。谁也不能确保之后不会被咬到,多拿点总归是好的,以防万一。”
顿了顿,他面色不变道,“我救了你一命,刚才又给了你一支,所以就别怪我连你的那份一起拿了。”
见到男人脸色涨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冷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我的安排不公平?别忘了,你刚才差点害死我。”
咔哒。
是枪管击发失败的声音。
男人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枪,以及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那个人。
他说,“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的确不值得我信任。”
他举起枪,对准见势不对打算逃跑而将后背留给他的男人,毫无表情地扣下扳机。
砰。
男人身体一个踉跄,栽倒。
砰。
又是一枪。
男人的背部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洇出。
砰。
第三枪。
挣扎着向前爬去的男人颤抖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
他怜悯地瞧了一眼,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于杀人如此习以为常,是因为之前杀了那几个丧尸吗?他想,原来人为了活下来,思想转变可以那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完成了将同类转化成猎物的认知变化。
转过身,他脚步沉重,向着街尽头走去。
箱子已被他扫荡一空,他掂量了一下身上的弹匣和逆转药剂的数量,心想:暂时能活下来了,不过要想离开这里,还得抢辆汽车。
而他恰好知道一处绝对会有汽车的地方:他曾经的老板的别墅。
那个脑满肥肠、大腹便便的老家伙,应该已经逃走了吧。他想。
如果没有就好了,他握住了手中的枪,他很想,非常想,亲手处决这个禽兽。
.
.
吴江昊和梁峻辉走出礼堂的时候,荷枪实弹的军人从他们眼前经过。
当他们从急诊大厅走出医院,明显感觉到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了,如果说之前这里只是一个位于战场后方的战地医院,那么现在,这里似乎已经变成了最前线。
两人刚想感慨一番,话还没出口,就被守卫在急诊楼门口的两个军人催促着回到了米拉芒里。
“这是怎么回事?”梁峻辉对其他记者问道,希望他们能知道点内幕。
“好像是有很多人死了,可能有敌人入侵,军方已经开启了一级警戒。”有知道的人回答说。
“敌人入侵?”梁峻辉听得迷糊,“怎么还会有敌人?我们的敌人不就是没脑子的丧尸吗?我看那些军人的架势,不像是应对丧尸的样子。”
“谁知道呢。”那人耸了耸肩。
“那些人怎么死的?”吴江昊突然开口问。
“吴编。”那人装作无奈地说,“您不是说您的消息比我们灵通吗,您都不知道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
“……”吴江昊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梁峻辉突然皱起了眉,“话说,河圣哲那家伙去哪儿了,找个人至于那么久吗?”
被他这么一提,吴江昊也想起了这茬,联想到死人的事情,他面色一变,心中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