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翩翩一身伤痕
翩翩像是触了电一般,猛然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小脸僵着,虽然一声都不吭,却仿佛一只竖起铠甲的小刺猬,浑身上下都是刺。
她沉默,季绍霆只比她更加沉默。
车内的气氛沉闷而诡异,司机默默驱车,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
翩翩突然张开小口,阴阳怪气地道,"季绍霆,你知道么,我现在有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嫁给你。"
我怎么会,嫁给这么混蛋的一个混蛋。
季绍霆虽与她同车回到季宅,却没有下车,司机放下她后,车子立刻便开走了。
连一向沉稳的司机都显得如此神色匆匆。
顾翩翩心道,司机一定是因为知道先生是要赶去医院看心疼之人,而不是像平日一般忙公事,所以才会格外匆忙紧张。
凌晨时分季绍霆仍然没有回家。
翩翩觉得他必然会守在阮妙彤身边,不忍心丢下昏迷不醒的她离开。
所以便安稳的在主卧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与翩翩所想象的不同。
季绍霆凌晨前就已经回来了,洗了个澡后便进入书房,久久没有出来。
男人伫立在落地窗前,没有开灯。
伟岸高挺的身躯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踱步至酒柜前,取下一瓶未开封的路易十三,倒了半杯。
浓烈香醇的液体流入喉咙,却味同嚼蜡。
除非应酬,深夜本不该再喝烈酒,可这酒如今也失去了本有的味道。
男人喝了很多,刚开瓶的酒竟不知不觉只剩下不到一半。
夜色朦胧。
那小女人白天在警署时的一言一行都仿佛烙印在他脑海中。
她倔强,任性。
生性就是一只...只要有腿就要跑的猫,只要有翅膀就敢飞的鹰。
每每逼得他,恨不得亲手打断她的腿,折断她的羽翼。
顾翩翩,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季绍霆推门闯入主卧时,翩翩仍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不着。
男人沉重的身躯骤然压了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女孩最终放弃了挣扎,屈服于比她强大太多的力量。
泣不成声。
直至天色渐亮,深色的天际晕染出一点点白。
翩翩抱着双膝缩在床头,没有哭,可两只眼睛红肿如桃子。
呆呆愣愣地望向前方。
男人已经沐浴过穿戴整齐,走到床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囡囡,吃点东西再睡。"
女孩没有出声,眼神说不出的空洞。
许久,他再度开口,"抱歉,昨晚我喝了些酒...忘了做措施。"
翩翩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
男人已经离开房间。
缩进龟壳的小乌龟,终于忍受不住,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半小时后,季绍霆走回主卧,将一枚白色的药瓶放在她床头。
整整半个小时过去,翩翩仍然维持着抱膝的姿势,一动不动。
男人修长的手指将她身上狼狈披挂的薄毯裹紧,又给她搭上一张薄被,手指轻轻抚过她瘦弱的肩头,略带指印的胳膊。
他低头吻了吻她温凉的脸颊。
季绍霆前脚刚走,翩翩气不可遏,随手抓起那药瓶重重掼在墙上...
雪白的药片洒落一地。
翩翩失声痛哭。
阮妙彤很可怜,她现在仍然还没有醒来,也许不会醒来,会变成植物人。
可是扇棋何其无辜,她顾翩翩何其无辜。
她顾翩翩,何其可悲。
在季绍霆眼中,或许阮妙彤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好朋友",是朋友妻。
而她呢,她不过是他花天价娶回家中的女人。
所以就要随时随地供他取乐。
他心情不好时她是受宠的玩具,兴许还能得到几分温柔对待。
而他心情不好时,她就是受虐的玩具,不能反抗,不能拒绝。
翩翩洗了个澡又沉沉睡去。
可能是太久没有好好睡觉,也可能是数日以来筋疲力尽。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仿佛跌入深渊,陷入了梦魇,怎么都醒不过来了。
梦中身体产生压迫感,她想要强迫自己醒来,可做不到。
扇棋,扇棋,梦中不但有满身是血的扇棋,还有顾正嵘。
爸爸,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
翩翩问道。
可顾正嵘的脸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看不清。
翩翩被噩梦惊醒,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懵懵地望向房间四周。
天色已经暗了,竟然一觉从白天睡到了傍晚。
她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丝质的睡裙紧紧贴在身上。
她足足睡了一整个白天,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手机,才发现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和简讯。
宋寅成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又发了一条简讯。
...翩翩,扇棋的事情我仍在交涉,大约还需要两三日,你耐心等等,不要担心。
两三日,两三日。
再过两三日,扇棋差不多就被关了整整一周。
十五岁的女孩子,怎么能受这种罪。
可是她能怎么办,连宋寅成都一再难以解决的困难,她无权无势,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傻傻的等着吗。
昨天那个姓黄的警官当着众人的面,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那种话来,可见他上面是什么人在撑腰,有什么事情不敢做,做不出来的。
昨日他最终什么都没能施展,只是默默任由季绍霆替她签了保释单。
那是因为季绍霆在,如果季绍霆不在,那姓黄的男人当真使出审讯室的手段来,她此时或许早没了半条命。
季绍霆。
唯一可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就只有季绍霆了。
先前那些专员说得很对。
不是他们不想放人,不是他们想要为难谈扇棋那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而是他们人微言轻,他们不敢。
全江城,有谁敢得罪季绍霆,整个南方八省,估摸着也寻不出一个胆敢和季绍霆作对的人。
姜姨正在准备晚餐,见到顾翩翩赤着脚,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裙突然站在她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太太,这是怎么了..."
翩翩小口微张,轻声问,"季绍霆人在哪儿?"
姜姨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觉得她小脸惨白得厉害,语气听起来像是和先生吵架了,可是今天也没听见两人争吵的声音。
姜姨着急地说,"先生在书房吧,太太,这傍晚天凉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我给你拿拖鞋去,你等等啊。"
姜姨匆匆小跑着去玄关处的鞋柜帮她拿拖鞋,转身回来却发现太太已经上了二楼。
三楼书房的屏风门被"砰"的一下推开。
季绍霆坐在书桌前,抬头,入目的是僵硬着一张小脸的顾翩翩。
季绍霆看见她赤着脚,本想开口,可他向来最烦翩翩这样没礼貌不懂事的样子。
关切的话全都省了。
翩翩见他不想理自己,也不介意,张开便直接道,"我要保释扇棋,接她出来,不管扇棋究竟有没有做错事,也不管你是否认定是我指使她,被保释是她的基本权利。既然你可以保释我,自然也可以保释她。"
男人的脸色一分一分冷下去。
"季绍霆,你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薄唇微启,"顾翩翩,你该学会好好跟我说话。"
翩翩心头之火越烧越旺。
他竟然还嫌弃她态度不好?
她妹妹被关了这么多天,她凭什么要对这个不许她保释扇棋的男人态度温顺?
她步步逼近他,"季绍霆,我现在没心情你讨好你恳求你,我妹妹才十五岁,她被关在那种地方...我刚刚才做了一场噩梦!你若是不肯保释扇棋,那为什么要保释被怀疑是主谋的我?你还不如让我在里面陪着我妹妹,你知道我现在多难过吗...你以为你这样是对我好?季绍霆,你..."
她控诉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却骤然起身,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翩翩挥着小拳头捶打他胸口,"唔唔"挣扎着。
就在季绍霆略微松开她放她喘气的关头,翩翩气得重重推了他一把。
"季绍霆,你是种马么?每天除了这档子事,可以想点别的么?"
男人眼底在冒火,可却垂下眼,瞥见她光着的小脚丫,忍无可忍般托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搁在大书桌上...
"顾翩翩,我有没有说过,再让我发现你不穿鞋子到处乱跑,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永远都不用穿鞋了。"
男人的语气又凶又狠,仿佛能将她一口吃掉...
女孩气得想哭,却更想打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季绍霆竟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教训她威胁她?
究竟是穿不穿鞋子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重要,还是她现在还被困在某处的可怜的妹妹重要?
抑或是,在季绍霆的世界里,永远是他认为什么重要,什么就大过天,而他看不上不在意的东西,就什么都不是,不值一提。
女孩原本明艳夺目的小脸此时皱成一团,声线很低,音色沉重,"季绍霆,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斗嘴或者吵架,我就想要你一句话,能不能放人!你究竟肯不肯高抬贵手放过扇棋?"
男人的眸子冷了几分,一团暗火变成了寒冰。
他声色极冷,"不是我不肯放过她,是你妹妹撞了人,现在被她撞伤的人就躺在ICU里,什么时候能醒来都不知道,谈扇棋小小年纪,行为如此过激不端,关她几日怎么了?顾翩翩,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有点正常的是非观?"
翩翩被他毫不留情的字句噎住,一时间悲愤异常,有点绝望的质问他,"既然阮小姐这样的可怜,叫你这样心疼,你为什么要保释我?为什么不让那些人逼供我让我认罪伏法?既然你认定是我们姐妹两人诚心要害她。"
一直以来让她最痛苦的就是季绍霆对这件事的态度。
为什么他会觉得是她指使扇棋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的确不喜欢阮妙彤,可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会想要伤害她。
更何况,她怎么可能拿自己妹妹的一辈子来开这种玩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