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人不少，季老太太坐在正中间，大伯母坐在她右手边，季沛清坐在她左手边。

　　其余都是下人，立于一旁。

　　顾翩翩觉得这样的阵势实在有些可怕，可还是勉强笑了笑，礼貌道，"不知奶奶..."

　　一句话客套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季老太太毫不留情地打断，"顾翩翩，你别告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

　　她微垂着脑袋，正在思索应该怎样回应。

　　"今天不但我在这，绍霆的伯母和姐姐也在这里，你需得给我说清楚了，你和小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音调太高了好几度，而且非常严厉，整个偌大的书房内噤若寒蝉。

　　翩翩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老太太口中的小宋，想必是宋寅成，可见果真是乔薇那个疯子，把那视频送到老宅里来了...

　　过去这么久的事，她并不心虚，就算曾经心虚过，但昨晚在季绍霆面前都已经解开心结，从此再没什么可心虚的。

　　就算她曾经有做错的地方，也是年少无知时的过错。

　　见她一直不开口，大伯母怕她惹得老太太更生气，忙温声劝道，"翩翩，奶奶既然找你回来，便是想知道真相，你就向奶奶解释解释吧。"

　　季沛清在一旁冷冷嗤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解释？妈，你也太天真了吧！睡了就是睡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奶奶不过是想知道，她胆子这么大，竟敢背着绍霆勾上宋检，究竟是什么时候勾上的，这种见不得人的脏事做过几次！"

　　"沛清！"大伯母低声制止。

　　这里不但有三个女人，还有一堆佣人，管家还是男人。

　　顾翩翩被人当众质问这种事，简直犹如过去年代出墙被抓回来在族人面前受谴责的小媳妇儿，羞耻极了。

　　她咬着唇瓣，小声解释，"我没有背叛绍霆，宋，宋寅成...是我的前男友，这是两年前的事情，而且我也没有...我们也没有...这视频只拍了一半，我和宋寅成根本没有发生过关系。"

　　季沛清哈哈大笑，翻着白眼，"顾翩翩，你当我们季家都是傻子？两年前，你两年前和今天长得一模一样？两年前你也就十六七岁吧！没发生过？你干脆不如说这视频里面的人不是你，只是和你长得像而已。"

　　"够了！"

　　"顾翩翩，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不要脸，当着长辈的面还敢撒谎，绍霆竟娶了你这么个小贱人..."

　　"你...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别想走出这个门！你究竟是为什么纠缠小宋，我不信是他主动的，小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怎样的正派人品，我和绍霆的爷爷都再清楚不过！"

　　翩翩小脸通红。

　　她没有撒谎，可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

　　或许是因为视频不算很清晰，也或许是她这两年除了长高些，身材变化不太大，而且多年来都是固定的发型...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的确看不出来这视频不是最近拍摄的。

　　而偏偏她料不到的是，宋寅成竟然和季家的长辈是熟识的，现在老太太认定宋寅成人品贵重，便更加笃定她是个贱人。

　　翩翩心里生出一股悔意。

　　季家这样的深宅大院，她本不该进的...

　　这些人，尤其是奶奶，从第一次见她就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

　　如果，如果季绍霆现在能够出现就好了...

　　他一定会帮她说话的。

　　翩翩眼眶红了，老太太却厌烦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雪白的蕾丝连衣裙不及膝盖，穿着高跟鞋，红唇，黑发...

　　眼见着她这一头及腰的乌丝，老太太就更加来气！

　　她向来不喜欢女子头发过长，养头发是个太过耗费精力的事，她直接要求过叫她剪掉，谁知道绍霆竟然亲自来找她，说是翩翩这头发从小养到大，不能剪。

　　不但不能剪头发，身份上的姓氏也不能改，改了就是对她父亲不孝。非但不能改姓，连专业也该不得，绍霆说，翩翩只喜欢跳舞，除了跳舞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她的长孙竟然为了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她！

　　这女人，年龄不大，小脸雪白，一脸的无辜表情...她简直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她定然也是用这种表情看着绍霆，逼着他答应各种要求。

　　老太太手中的红木拐杖骤然砸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屋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只听老太太严厉道，"跪下！"

　　翩翩一怔，如此羞辱...实在过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欺负过她，也没有人有资格这样欺负她。

　　她抬起眸子，直视着老太太，态度不卑不亢，"奶奶，如今早已不是旧社会了，没有给长辈下跪的规矩，想必就连您的孙子绍霆，也没有跪过您吧。何况，我解释过了，我没做错什么事，更不需要跪您。"

　　老太太约摸活了七十几年也没被人这么顶撞过，况且还只是十九岁的小姑娘！

　　"好！好！绍霆当真娶了个好太太！"季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拐杖一下一下敲打在木质茶几上，惊得身边的人都一颤一颤，"这丫头，才几岁，就敢和我顶嘴，再大个两年可还了得！你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绍霆不教训你，你父亲也不懂得好好管教你，今天我便替他们好好教训你！老程，上家法！"

　　翩翩脸色倏然惨白。

　　家法？

　　她没想到季家还有这种东西...这种她只听过没见过的规矩。

　　伯母也极了，忙握住老太太的手，"妈，使不得，妈！您消消气，消消气，翩翩不懂事，她还是个孩子，您别和孩子一般见识，翩翩，还不给奶奶道歉！"

　　连一向温婉的伯母都叫她道歉，可见季绍霆的奶奶在家里是个什么狠辣的角色。

　　可是她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顾正嵘的书房里一直裱着一幅字：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即便如今爸爸没办法在她身边保护她，她也不能为了避免皮肉之苦做这种无傲骨的事情。

　　季沛清一脸恶毒，添油加醋道，"她敢和野男人鬼混，还跟顶撞奶奶，打她一顿怎么了，留着她的小命也只是奶奶给绍霆面子。"

　　"老程，你耳朵聋了？"老太太斥道。

　　管家本来没动，此时被老太太一骂，无可奈何取了家法来。

　　翩翩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颤，原来这家法指的是一根很粗的棍子，难以想象被它打在身上会是怎样。

　　也许，会死...

　　翩翩强撑着，微笑，"我也是今天才见识到季家这样名门望族的规矩，打我？奶奶，如今的刑法不知您有没有读过，动用私刑可不是区区行政官司能够解决的。如果您执意动手，大可以试试。"

　　她真的不相信，法治社会还有人敢动用私刑。

　　伯母面色凝重，也跟着劝，"妈，您别动气，有话好说，这家法动不得，且不说翩翩是个女孩子，万一打坏了...咱们在绍霆那儿不好交代。"

　　大伯母本来也只以为老太太叫顾翩翩回来问话，没料到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一个站在远处的小女孩也忍不住帮腔，"老太太，少奶奶人挺好的，一点也不像是坏人，而且大少爷心疼她，要是知道老太太这样待她，一定会生气的。"

　　那开口的女孩是个佣人的孩子，从小在季家长大的。

　　那****在饭桌边伺候，手一抖差点烫着顾翩翩，当时季绍霆一个又冷又厉的眼神就扫向了她，还是顾翩翩好声好气地劝着，还安慰了她一句。

　　季老太太本就气到极端，此时被一个佣人顶撞，更是怒不可遏，冷笑道，"好！很好！你们个个都不许我打她！成，她顾翩翩是首富千金，身娇肉贵打不得更骂不得，我打不得她，我却打得你！"

　　老太太用拐杖指着那开口的姑娘小琳，"给我捆起来，往死里打！"

　　众人怎么劝都没用，那姑娘小琳被几个家丁捆起来，堵住嘴，家法就朝着她背上招呼下去...

　　顾翩翩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更从不知道原来佣人的命这么不值钱。

　　从小到大，爸爸对家里的佣人都很客气，有一次一个小丫头偷了爸爸的古董拿出去卖掉，爸爸也只是把她开除，连警都没有报。

　　她一直觉得对于付出劳动服侍自己的佣人应该善待，却不想...季家的人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将这么粗重的棍子打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翩翩眼眶红了，眼泪跟着落下，低声恳求，"奶奶，奶奶您别打了...我错了，我不该顶撞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是无辜的，您别打了她了..."

　　此时却有人推门进来，俯着身在季老太太耳边禀报，"老夫人，大少爷的车已经上山了。"

　　老太太笑笑，冷声，"他来了正好，我倒想看看他准备把这个女人怎么办。"顿了顿，又道，"还不请少奶奶坐下，好好看戏，记得把少奶奶的嘴封上，我不想听见女人的哭丧声。"

　　紧接着翩翩便被两只手重重按在了椅子上，其中一人撕了一条胶带把她的嘴封上。

　　她被按住动弹不得，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那执刑的人下手似乎越来越重，小琳从被堵着嘴喊，渐渐似乎喊不动了，变成又沉重又撕心裂肺的闷声呻吟。

　　翩翩看见她的衣服上渐渐渗出点点血渍...

　　季绍霆不顾季叔霖和旁人的阻拦，直接冲上楼，入耳的是沉重闷响的棍棒声，以及女子低低的哭声和呼痛的呻吟。

　　门被反锁，无从打开。

　　季绍霆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季叔霖忙拦在他面前，"冷静，冷静，你奶奶不是没分寸的人，何况大嫂也在里头呢。"

　　季绍霆一个寒冷彻骨的眼神扫向他，吓得他不敢再说下去。

　　季绍霆一把推开他，声调很高，"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