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翩翩的身子靠着墙滑落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成一团，低低地啜泣。

　　季绍霆重重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翻出烟盒和火机，可取出一根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可某个正哭得悲怆淋漓的小女人又最闻不得烟味。

　　细长的香烟最终被折断丢进了纸篓里。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顾翩翩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季绍霆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将她从地上抱起，轻放至床上。

　　她用手捂着眼睛，季绍霆看不下去，动作克制地将她的手拽开，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干眼泪。

　　可他刚一擦干，小女孩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地往外涌出...

　　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翩翩，别哭了。"

　　翩翩压抑地哭了很久，憋了一股气，此时克制不住地拼命抽泣。

　　男人眸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像是带着一丝类似心疼的情绪，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别哭了，小公主。"

　　翩翩又是震惊又是不解地推开他。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季绍霆...刚才如果我什么都不说，或者我继续顶撞你，你真的，真的会打我吗？"

　　男人眉头紧锁，薄唇紧抿，许久才回答，"不会。"

　　小女孩不敢置信地连连摇头，"不...你刚才一点也不像是吓唬我的样子...季绍霆，你好可怕，你真的让我好害怕。"

　　季绍霆再一次用手臂圈住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安抚一般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口吻亦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老公不会打你。"

　　她难以抑制地低声啜泣，两只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你...为什么你会想要打我，我真的那么讨厌吗？或者，我的行为在你眼里真的到达了不可饶恕的程度，非要动手不可？"

　　男人的大掌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却并不出声。

　　季绍霆此时的温柔举动更让她一再觉得震撼，心里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然后逐渐变得具体。

　　她大胆地试探道，"季绍霆，你真的很阴晴不定，常常前一秒还温柔宠溺，下一秒就恨不得打死我的架势...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我真的让你情绪跌宕，还是你...你精神分裂？季绍霆，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季绍霆身子一僵。

　　胸中又一次冒起一簇簇小火。

　　去你的精神分裂！

　　你才精神分裂！

　　你全家都精神分裂！

　　他的大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翩翩，你韩剧看得太多了。"

　　顾翩翩咬着唇瓣，她也觉得不是，而且这只是比较美好的猜测，因为她真正的想法是...

　　"那么，你就一定是有暴力倾向，至少也是潜在的暴力倾向，除了我，在我之前，你交往的女朋友，是不是都被你打过？"

　　她一脸的认真和倔强让季绍霆...脸色很难看。

　　他仍是竭力耐着性子，"好了，翩翩，不要乱想。大不了我向你发誓，永远都不会动手打你。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么？"

　　翩翩盯着他好看的眼睛...

　　这男人...或许因为他是季绍霆，又或许因为他的颜，一本正经的态度说出来的话总叫人很愿意相信。

　　可是想想那些新闻上看到的报道。

　　哪个家暴的男人不是在每次施暴之后都向妻子跪地忏悔哭泣认错，并且发誓不再犯，可是家暴不是心理疾病，是心理残疾，根本就治不好的。那些受害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心软，等待她们的却只有一次再一次的伤害。

　　难道她以后也要每天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她觉得累极了，累得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季绍霆温热的唇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落下一吻，"要洗澡么？我帮你放水？"

　　男人从床上起身往浴室走去，却听见他的小妻子静静道，"季绍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动手打我，我不仅会和你离婚，还会告得你身败名裂。"

　　季绍霆立在原地，沉默。

　　竟没有开口讽刺她"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离婚"之类的话，异常沉默地走到浴室帮她放好水。

　　顾翩翩从床上爬起来，躲进浴室反锁上门，却没有立刻洗澡，而是坐在梳妆椅上，红肿着眼睛捧着手机。

　　这个点林姒一定还没睡。

　　她一连给林姒发了好几条微信。

　　...姒儿，我有个好姐妹，遇到点困惑，我不知道怎么帮她解决，就只好来问你。

　　...她的男朋友，性格总是阴晴不定，有时候还会想要和她动手，怎么办，这样的男朋友还能要吗？

　　林姒秒回：季绍霆丫是不是打你了？

　　...不是的，我不是说了吗，是一个姐妹。

　　林姒的回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暴躁气息：顾翩翩，你少骗我！你哪个姐妹不是我认识的？扯什么淡呢！你老实回答我，季绍霆是不是真动手了？这个混蛋！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

　　林姒真的太激动了，翩翩也是醉了...

　　她忙继续回复。

　　...我没有受伤...姒姐姐，咱能就事论事不，你先告诉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太危险，不能要了？

　　林姒还是很激动：你自己心里都有定论了，还问我做什么？你别骗我，你究竟是不是挨打了，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冲去季宅找季绍霆拼命！

　　顾翩翩吓坏了，忙打开视频，对着林姒求饶，"姐姐，你别闹了，这大晚上的，你可千万别来，我真的没挨打，不信你看！"

　　林姒定睛看了好一阵，她身上脸上确实没有伤痕，但眼睛明显是肿的。

　　林姒表情紧张，"那你为什么哭了？季绍霆到底做什么了？"

　　顾翩翩不确定浴室的隔音效果好不好，只能尽量压低声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觉得，他的脾气真的挺不好的，我有些害怕..."

　　林姒不停地追问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没有法子，就把今天一天的情况都告诉她，包括中午在恒隆碰到乔芷安和乔薇，下午去看弟弟妹妹，股份的事也提了一句，但是略过了季绍霆发脾气的详细细节。

　　林姒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一点，斟酌道："我觉得季绍霆好像，在吃醋啊...他似乎特别介意你和宋寅成的关系。不过，以后他再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时候，你还是尽量不要和他激烈冲突..."

　　顾翩翩听着听着渐渐觉得愈发云里雾里，林姒的态度不是一直是不准季绍霆欺负她么，为什么现在又有些劝她忍气吞声的意思？

　　这一点也不符合林姒的性格，她心里充满狐疑。

　　沐浴完毕换了睡裙在床上躺着，季绍霆不在房里。

　　她开着昏暗微黄的床头灯，侧着身子，怎么也睡不着。

　　结婚的日子并不长，她却渐渐觉得，婚姻这两个字，真的越了解越觉得可怕。

　　手机的屏幕一直在闪，她许久才注意到，拿起手机解锁，竟然是...竟然是宋寅成的简讯。

　　上次见面她态度糟糕到让他下不来台。

　　现如今他不知为何调回了江城，而她若不是意外撞见乔芷安，竟全然不知他身在江城的消息。

　　她本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想再见她。

　　...翩翩，我已回到江城任职，很挂念你，可有时间一见？

　　翩翩正是伤心的时候，想起宋寅成，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里更难受了。

　　如果季绍霆能有宋寅成一半的温柔，一半的好脾气，她就知足了。

　　明天是周日，她不想呆在家里，不想和季绍霆在一起，而且那张卡也要还给他，所以见一面也好。

　　她回复后，宋寅成又发来地址，问她需不需要派车接她。

　　她回答：不用，我可以自己去。

　　季绍霆推门进入，惊得她忙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见她侧卧着，却并没有入睡，男人靠在床的另一边，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怎么总是不知道盖被子？"

　　他帮她盖好薄被，关了灯，她感觉到他的手臂抚在她腰上。

　　她不动声色地缓缓挪开他的胳膊，身子也往床铺边缘挪了挪。

　　季绍霆强势地翻转过她的身子，轻捏她的脸，"还生气呢？"

　　翩翩伸起小手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把，小脸皱着，不出声。

　　她根本就不是生气好吧，她是难过。

　　男人温热的大掌抚在她脸上，"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

　　他此时此刻，一字一句，几乎算是温柔如水。

　　翩翩的心都在滴血。

　　如果他总是这么温柔该多好。

　　如果做不到时时刻刻温柔，她宁愿他时时刻刻都待她不好。

　　如果他能够时时刻刻都让她难过，也许，也许她就不会...心动。

　　小女孩的眼眶又红了，季绍霆忙将她搂进怀里，温声哄着，"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漂亮了，翩翩乖。"

　　翩翩的胳膊无意识攀上了他的脖子，低低呜咽，"季绍霆...你总是欺负我，你真的，让我很害怕...我害怕嫁给你是一个错误，更害怕以后的日子..."

　　他将怀里的小女孩搂得更紧，揉着她的头发，"翩翩，以后不欺负你。"

　　小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满心悲伤，不知自己何时入睡...

　　宋寅成给她的地址是海边的一栋别墅，看样子并不是日常住址，而是私宅。

　　门口的保镖带着她进门，入目的场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穿着休闲T和家居长裤的男人竟然从厨房里走出来。

　　男人手中端着精致的碟子，招呼着刚进门的顾翩翩，"翩翩，试试我做的舒芙蕾。"

　　顾翩翩整个人都怔住了，缓缓走到他面前，却被他温柔地按住肩膀坐了下去。

　　嫩黄色的甜品卖相可口。

　　她惊讶地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嗯，你不是最喜欢吃舒芙蕾么？"一边说着，他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宠溺地摸了摸她头顶。

　　是的，从前她最喜欢吃这种甜到腻死人的甜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