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放不下,我自欺欺人,我明明知道那个QQ是他。
哪怕我们从来没有隔着网络交流,他自然流露出来的特质,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
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好心的陌生人,甚至连问个照片都没有,就在网络上陪伴着我,听我倾诉,打长篇大论的字来安慰我?
删掉他,我挺难过,可是生活还在继续,我知道我不能沉湎在那些失去的记忆里面伤感得不能自拔。
元宵节的时候,陈天明难得心情好了一些。
他来找我吃饭,说是要感谢我临危不乱给他的那些帮助。
本来我说去好好诊所那边吃烧烤算了,但是陈天明却执意要去好一点的地方吃。
最后,他把吃饭的地方定在皇冠假日酒店。
我早已经褪掉了刚刚出社会那阵的缩手缩脚,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自信,走进酒店的时候,甚至还能点头回馈那些服务员给我的微笑。
坐下来之后,陈天明把菜单递给我说:“周夏冰,想吃什么,随便点。”
我也半开玩笑说:“哟,陈天明,发财了?”
我是故意要逗他笑的,所幸他还算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过完年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然后说:“没什么打算,估计还是画图纸,说不定没多久,好多人都能穿上我设计的衣服。”
陈天明却放下筷子,眼神灼灼地盯着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其实这一年以来,自从我和蒋竞轩散了之后,陈天明他对我挺好的。
最瘦的那段日子,我营养跟不上,想要订一些鲜牛奶,但是人家送牛奶的嫌弃石头村这边巷子太绕,不愿意送到里面来,陈天明就自告奋勇当个送牛奶的工人,给我送了好长一段时间。
偶尔我画图找不到灵感的时候,他会过来陪我侃大山。
虽然他没再说过要在一起这话,但是我又不是傻子,我明白他对我可能还没死心。
虽然到了我这个年龄,按照我妈的说法是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确实也有点心理压力了,但是一想到我曾经和他兜兜转转了好多路,再一次兜转回来,他在原地,而我却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或者是我妄自菲薄,也或者是带着家里那种与生俱来的教条,姑且不是说陈天明这个人传统,有楚女情结。
更何况,在我的心里面,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
那个秘密像杵在我心里面的一根刺一样,总是不经意地跳出来,直到把我建造的那些虚假的明媚破坏掉,它才会心满意足的藏匿回去。
我知道我是可悲的,虽然我踏入了自我救赎的路,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放过我自己,我非要用那些世俗的标准去批判我自己,我觉得我不值得再拥有一个好男人的爱情,我觉得到最后,有男人愿意娶我就行了。
但是其实我真的还没想过要嫁人,只是世俗的生活就是,人必须就要特定的年龄里面做特定的事情。比如什么时候该读书,什么时候该工作,什么时候该剩着,什么时候该步入婚姻。
只是,我就算要步入婚姻,我的心里面也自动自觉地认为,我这样的,去祸害别人就行了,绝对不能祸害我身边的朋友。
虽然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挺傻逼,但我还是自动自觉疏远了陈天明。
直到陈栋的逝世,他脆弱之下找我帮忙,我们才又重新多了一些交集。
而现在,他眼睛灼灼其华,他的眼神闪闪发亮,他说:“周夏冰,你现在单身,我也单身,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
刚刚说完这话,他忽然从桌子底下抽起一束花,递到了我的手里。
是那种红得惊艳的红玫瑰,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一共11朵。
我却没有接过来,而是夹了一块白切鸡沾了酱油,放在碗里,然后淡淡地说:“不。”
陈天明似乎很讶异,他拿着玫瑰花的手有点微微颤抖,过了好久他才压低声音问我:“给我一个理由。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我摇了摇头。
他继续说:“你对我没有好感?”
我又摇了摇头。
他忽然孩子气地执意把那束花往我这边塞,我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随手就放在了饭桌上。
然后我说:“李丽喜欢你,其实她是个好姑娘。以前出去和客户吃饭,她从来不和客户搂搂抱抱。”
陈天明顿了顿,这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我对她没感觉。”
我沉默了,低着头吃东西,吃了好一会儿我才对他说:“这事,我们吃完饭了再说。“
吃完饭出来,陈天明去取车的时候,把他的外套递给我说:“披着,太凉。“
我忽然就想起我和蒋竞轩确定要在一起的那个除夕夜,还没走出门外他就取下他的围巾环绕在我的脖子上。
太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哪怕这个城市还是如一的荒凉,哪怕我和他之间的那点缘分已经被年轻得经不起挫折的我们挥霍干净,哪怕这个城市早已经没有他的气息,哪怕和他不再联系,不再知道他的消息,不再知道他的现状,不再知道他的心情,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发型,更不知道这个冬天他有没有穿着我织的那件毛衣,可是他依然还是不经意,就能闯入我的心房。
我以为我会一笑置之,可是眼眶早已经变得微红。
他曾温暖我那么久,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两败俱伤。
陈天明把车开过来,我坐进去,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看到了我发红的眼眶,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刚才风大,有沙子吹到眼睛里面了。”
走在观海长廊上面的时候,灯光下的陈天明,已经有成熟男人的那些轮廓,我甚至能看到他青色的胡茬。
我们沉默了很久,陈天明开口打破这沉默。
他说:“周夏冰,我们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我轻轻哦了一声之后,然后问:“你不介意我和蒋竞轩的过去吗?”
我明白我的残酷。
我明明知道陈天明是那种会对我的过去较真的人,我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陈天明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落寞,但是他侧着脸,似乎在掩饰什么,过了半响才说:“谁都有个过去,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那是你的人生,我没权过问。”
我哦了一声。
陈天明忽然停住脚步,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伸手就抓住我的手,他有点慌张,也有点慌乱,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周夏冰,我们结婚吧。”
我忽然想起,那一年,他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当时我们还年轻得不像样子。
当时他得语气笃定坚持,而现在却可能是因为海风太大了,显得有点漂浮不定。
果然,他很快接着说:“你能忘了蒋竞轩,跟我吗?”
而我,最终咬了咬唇,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陈天明,我不想隐瞒你什么。我为蒋竞轩,打过一个孩子。”
我这句话一说出来,陈天明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样,也像是被毒虫蛰痛了一样,他飞快地松开了我的手,黯淡的灯光下我还能看到他一脸的尴尬。
我的心酸酸的,但是我却学会了平静以对。
我笑了,假装轻松地说:“我不适合你,你要真找了我,肯定以后婚姻生活不幸福。”
而陈天明一下子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这是给他台阶下,他飞快地说:“对,那我们再考虑一下。”
和他走出来公园的时候,他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而我却像一根木头一样依靠在一颗大王椰树干上,特平淡地说:“不了,我忽然要去沃尔玛买点东西,你先回去。”
陈天明在尴尴尬尬中,眼神躲闪地和我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说:“那你小心一点,早点回去,海边凉。”
我一个人,把陈天明送的那束花拆散,我像一个疯子一样遇到一个人就送给人家一朵,也不怕别人骂我神经病。
独自走的路很长,风像地下沃尔玛超市里面放在最角落货架上面的德芙巧克力,像丝绸般凉滑,似乎抚平了我心中的皱纹。
我忽然又想起蒋竞轩,那一年,他温暖地对有着冷冰冰的生活状况的我说:“周夏冰,以后的所有日子我陪你一起走。”
我放眼望去,全是开阔的海景和璀璨灯火,可我是孤独的,我不知道是我走得太快弄丢了蒋竞轩,还是我走得太慢,他丢弃了我。
我又想到了陈天明,我失恋之后他确实用温暖陪伴,但是还是无法接受我如此让人难堪的过去。
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对他的坦言告知。
我只是伤感,我也终于知道,背叛和离弃我的,都是那些貌似笃定痴情的小王子,能耐心等我长成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子的,大概是风月场中千帆过尽的老浪子。
我给杨建华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我当然没说我打胎那事,我还没傻逼到逮到个人就把自己那点难堪的秘密公诸于众,我只是陈述我和陈天明之间气数已尽的缘分,兜兜转转,嫌弃我的人,还是在嫌弃我。
我今天有点话痨,杨建华根本捞不到说话的机会,我又接着说:“杨建华,我总是笃定地相信,只要命够长,总会撞到好男人的。可是天知道是不是,但是人总要为了希望活下去,好的风景,就在前方,而我也相信,我的孤独,总有别样的圆满来补偿。”
杨建华难得不打击我骂我装逼矫情加作死,他嘿嘿笑了一声之后,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也算是好男人,你急着结婚?要不我追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