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华北风起云涌。
国共双方的统帅们都将目光投向这片土地。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这是一场正义与非正义之间的较量,也是一次智者与非智者之间的角逐。
此时此刻,《命运交响曲》在中国的耳畔回响。
一次走向光明或是黑暗的艰难抉择,摆在了历史的面前。
岁月在沉思。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1、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西柏坡。灯光下,身穿旧棉袄的毛泽东,敞着怀,一手习惯性地插在腰间,一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正入神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作战地图。
毛泽东站在地图前多时了,他的目光在那些用等高线标出的崇山峻岭中不知疲倦地行走着。地图上的河流、山峦、村庄、田野……在毛泽东眼里,已不再是平面的、没有生命的,而是立体的、鲜活的。毛泽东熟悉它们,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
也许是太投入的缘故,毛泽东竟然忘了吸烟。那只香烟在毛泽东的指间一点一点地缩短,缕缕淡蓝色的烟云,像是他的有形思绪,在空中缓缓升腾。
此时,寒风一阵阵刮来,把门窗轻轻摇响。那细碎的响声,使夜晚显得格外寂静。
这是1948年的冬天。
早在数月之前,也就是这一年的春天,毛泽东正是站在这张巨大的作战地图前,构划出了先解决东北,后拿下华北的战略决战的宏伟蓝图。毛泽东说了:“在今冬解决东北问题。东北解决了,我军可以入关,最后解决傅作义。”不曾想,辽沈战役的胜利比预料的还要快、还要早,冬季尚不到一半的时间,仅用5天,就歼灭了卫立煌集团的1个“剿总”总部,1个指挥所,4个兵团部,11个军部,6个整师(旅),非正规军9个师(总队),共45个师,总计47万人。辽沈战役的胜利,不但改变了敌我军事力量的对比,使得国民党军队减少至90万人,我军增至00万人,而且大大加速了中国革命战争的历史进程。现在,东北既然解决了,那么,解决华北必然成为毛泽东和中央军委迫切需要考虑的问题。
在蒋介石的六大战略集团中,卫立煌集团和刘峙集团已经被我东北野战军歼灭,剩下的四个,是西北的胡宗南集团和华中的白崇禧集团,以及华北的傅作义和阎锡山两个集团。解决华北问题,就是要解决傅作义和阎锡山,解放北平、天津、太原等城市。为此,毛泽东曾设想先取归绥,再夺太原,消灭阎锡山;接着,集中华北部队和东北野战军主力,拿下北平、天津,吃掉傅作义。
但这仅是毛泽东的初步设想,后来,这个设想,由于形势变化,而发生了改变。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尽管我华东野战军在粟裕将军的指挥下,围追黄百韬兵团,打得蒋介石心里直痛,但毕竟从淮海战场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中,我军不占优势,这样一来,蒋介石便抱着一线希望,试图从华北抽兵增援徐州的刘峙集团。于是,毛泽东和中央军委考虑到华北的傅作义部队不仅有西撤绥远或南撤江南的机会,还有增援国民党徐蚌战场的可能。在这种形势下,“抑留傅的部队于平、张、津、保地区,以等我东北主力入关协同华北力量彻底消灭该敌”,便显得十分重要,以至于后来成为我军平津战役中总的作战意图和整体设想。
鉴于此,攻击归绥的计划随即取消,目的是为了稳住傅作义,不使傅作义的部队在增援归绥时顺势西退绥远。
那么,太原还打不打?
此时的毛泽东仍旧主张撤围归绥,集中兵力夺取太原。11月9日,在周恩来起草、毛泽东修改的一封电报中,中共中央的统帅们是这样部署的:“(甲)杨罗耿即率二兵团之三、四两纵及第四旅,于戍真起秘密移至阜平地区整补七天,戍哿开始向太原地区移动,准备亥东起参加太原作战,并受徐周指挥,争取亥删以前攻克太原。”
可是仅过6天,即11月15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电致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提出了相反意见,建议“暂不攻太原”。
林彪等人的理由是,徐向前、周士第1兵团和杨得志、罗瑞卿兵团“两部目前既未正式总攻太原,亦可暂不攻太原,而集中力量迅速包围保定或张家口(除留一部监视太原外)”。“在这两处中何处敌人较多较可能达到包围的目的,则包围何处,切断其与北平的联络。对所包围之敌,采取围而不攻的办法,以达到拖住敌人的目的。使傅作义及其部署之中央军,既不能撤手南下,亦不能撤退绥远,亦不能集中兵力守天津(这一可能也是存在的,他可箝制我军行动,而又随时可能从海上安全撤退)或守北平。如我不攻城,他来增援则便于我军歼灭,等到东北部队南下后,再同时合力发动攻势,歼灭全部敌人。”
林彪等人还认为:“太原已成死城,在我军歼灭傅作义及其所属之中央军后,届时可随时轻易拿(下)。故太原之敌横直可歼灭的,并可有意留在打了平津之后作为那时无仗可打时的目标。”
毛泽东收到这封电报后,在地图前已经站了很久。
毛泽东在思考。
为了解决华北问题,毛泽东曾设想过要打三个战役,即打归绥,打太原,最后进行平津战役。可是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为了抑留傅作义,是否撤围归绥尚显不够,还需要留下太原暂时不打,才能将戏做足,把傅作义拴在华北?
想到这,毛泽东忽然觉得手指间发热,低头一看,原来香烟已经快燃到把了,便连忙吸了几口,赶紧把烟头揿灭在烟灰缸里。
随后,毛泽东两手插腰,在屋里来回踱步。
林彪等人的电报,毛泽东看过不止一遍,他觉得颇有道理。
林彪善战,且不囿于常规所限,这正是毛泽东比较欣赏他的一个方面。当年长征路上,毛泽东令林彪和刘伯承各领一支部队,两天半内竞相夺取0里之外的泸锭桥。结果林彪不按章法食宿,强令部队昼夜兼程,早于刘伯承9小时抵达目的地,冒着枪林弹雨飞夺泸锭桥,创造了红军战史中的一页灿烂辉煌。抗战初期,毛泽东主张八路军以游击战为主要作战方式,不与日军硬拼。可是林彪却反其道而行之,率115师首战平型关,痛击侵略者,打破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让国人为之一震。后来,毛泽东将115师一分为三,再次强调以游击战为主。但林彪则率不足一个旅的兵力,在广阳设伏再次告捷。而这两次战斗,每次歼敌都在千人以上,已成为抗战初期中外公认的共产党军队对日作战打得最大最漂亮的歼灭战。进入解放战争后,林彪越战越勇,率11万“多山头部队”去东北,转眼之间,便由弱到强,羽毛丰满,在消灭了蒋介石百万精锐部队的同时,则把自己迅速发展成了百万雄师……毛泽东本身思维就很活跃,从来电中,他认为林彪等人的视角独特,值得认真考虑。
按理说,作为东北野战军的司令员,一般情况下,关于华北战事,不在林彪的考虑范围之内。林彪等人之所以越权,来电建议不打太原,则与毛泽东的支持与鼓励分不开。毕竟大战在即,且此战关系到整个中国的命运,毛泽东希望在决策的过程中,能够听到不同的声音,于是,11月7日,他特地在一封电报中提出,中央军委和华北军区应将傅作义部的全盘动态一一通报给林彪等人。正是在此前提下,由周恩来亲自起草的一封关于抑留傅作义部队不使西退也不使南撤的电文,引发了林彪等人的思考。为此,林彪等人来电提出了如下建议:
第一,暂不攻太原,就使傅作义很难做出南撤的决定,这实际上是稳住傅作义固守平津的措施。
第二,集中华北我军主力包围保定或张家口,这也是防止傅作义南撤或西退的措施。包围保定,堵截了傅作义南撤的道路;包围张家口,堵截了傅作义西退绥远的通道。
第三,采取围而不攻的办法,拖住敌人。如敌军增援,我则打援;敌军不增援,我则围困。使傅作义既不能撤手南下,又不能西退绥远,这是稳住傅作义固守平津的进一步的措施……
应当说,这个电报来得非常及时,阐述也非常到位。毛泽东发觉他已经被林彪等人说服了。他的思路开始从一个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转移。
这里出现了一种可能性。
毛泽东深知,任何一种可能,都是尚未实现的现实;而任何一种现实,都是已经实现了的可能。
于是,毛泽东在思考,如何将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
与此同时,毛泽东对来电中的“围而不攻”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毛泽东在看到这四个字时,目光倏地一亮。后来,毛泽东由这四个字,引发了一系列联想,以至于联想的结果,让他的思维一步步向位于远方的纵深地带走去……接下来,“围而不打”,“隔而不围”这八个字,渐渐在毛泽东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天已渐亮。
一只报晓的雄鸡站在谁家的院墙上引吭高歌,嘹亮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毛泽东闻听鸡鸣,伸手,搓了搓脸,自言自语道:“又一天开始了!”
这是1948年11月16日。
在这新的一天里,毛泽东致电徐向前、周士第。毛泽东说,估计到太原攻克过早,有使傅作义感到孤立,自动放弃平、津、张、唐南撤,或分别向西、向南撤退,增加尔后歼灭的困难,请你们考虑下列方针是否可行:“再打一二个星期,将外围要点攻占若干并确实控制机场,即停止攻击,进行政治攻势。部队固守已得阵地,就地休整。待明年一月上旬东北我军入关攻击平、津时,你们再攻太原。”
也就是说,毛泽东已经接受了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暂不攻太原”的建议。
然而,毛泽东在作出这一重大决策时,清醒地意识到,撤围归绥、缓攻太原,只能对傅作义迅速逃跑起到心理上的阻碍作用,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傅作义一旦决定放弃平津,就目前我华北部队的实力,仍难与阻挡得住。
毛泽东心里明白,一方面,华北有60多万敌人,他们不管跑到哪里,将来都会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把他们就地歼灭。另一方面,我华北野战军40万人,要想包围或阻拦60万蒋傅军队的逃跑,并歼灭他们,就好比小锅炖全羊,困难实在是太大了。
怎么办?
这是一道难题,摆在了毛泽东的面前。
然而,毛泽东毕竟是毛泽东,他的思路相当开阔,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华北的时候,并没有忽略东北。在东北,有我百万大军形成的一柄高悬于敌人头顶随时都可以劈下来的利剑。据悉,辽沈战役刚刚结束,曾一度支持卫立煌的美国驻华联合军事顾问团团长巴大维连声哀叹:“满洲和它的0万左右最优秀的军队的丧失,是对国民党政府的一个令人吃惊的打击。就我看来,军队的丧失是最严重的结果,这实在是国军死亡的开端。共军增添了有6万人的军力,现在可以自由行动,进攻关内,对华北因此不可能有任何保全的希望。”瞧,就连美国人都看出了这步棋,那么,兵贵神速,东北野战军便马上入关好了!这样一来,东北野战军与华北部队携起手来,共同发动平津战役,看傅作义还能往哪里逃?!
毛泽东是伟大的军事家,同时,也是激情澎湃的诗人,一想到一声令下,百万大军闻风而动,立即起程,浩浩荡荡,大举入关,毛泽东便禁不住豪情满怀。在毛泽东的想像中,那该是一副什么样壮观的情景啊,是大风起兮,云飞扬?还是横扫千军如卷席?那铁流滚滚的宏伟气势,足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了!
即日,也就是11月16日,毛泽东经与朱德、周恩来等人商定,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发了一封电报。
毛泽东在电报中说:“我们曾考虑过你们主力早日入关,包围津沽、唐山,在包围态势下进行休整,则敌无从从海上逃跑。”
此时的毛泽东,用商量的语气,告诉林彪等人,中央军委决定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
至此,那柄高悬于蒋傅军队头顶的利剑,终于要劈下来了!
至此,中国革命战争的进程,已纳入了快速的轨道!
当电波从西柏坡发出,以一道无形的弧线划破寂静的天空,飞向远方的白山黑水时,整个华北,面对历史的回音壁,你听到了什么?
此处无声胜有声啊!
、看上去很美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北平。傅作义在他“剿匪”总司令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傅作义有个习惯,喜欢思考问题时把两只手分别插在棉裤的后腰处,这样一来,他的胸便挺得很直。于是,傅作义以标准的军人姿势,挺着胸,在屋里来来回回很有规律地走动着。木地板在他的脚下发出一阵阵节奏感很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在这个夜晚,傅作义已经踱步多时了。
傅作义从南京飞回北平,迫不及待地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密令军需处长将他的一部分私人钱财,通过美国进口汽车公司的美国商人甘成恩,以在天津付款,香港交货的方式,购买大量的汽车轮胎,进行倒手,将财产转移到香港。傅作义日常生活极其俭朴,他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跳舞,着装和士兵一样,扎腰带,打绑腿;在饮食上,讲究清淡,每餐分别以白菜、豆腐、山药、鸡蛋为主,尤其偏爱吃家乡的没碱馒头和小米稀饭……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有钱。眼下,华北战事迫在眉睫,傅作义即使再忙,也要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安置妥当。
另一件事是派副官将家眷刘芸生和几个子女送往重庆。当傅作义把这个决定告诉夫人刘芸生时,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仅是故作轻松地说:“你带孩子们到南方去吧,那里天气暖和。去了,不要着急,好好玩玩。等开春了,再回来。”他怕说重了,吓着夫人。毕竟形势严峻。不久之前,偌大一个东北,被卫立煌好端端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折腾得一败涂地,最后连根带梢整个儿交给了共产党。虽说南边还有刘峙,可刘伯承、邓小平、陈毅、粟裕率领的大军,正张开铁臂向他合围,刘峙能逃过这一劫吗?据悉,东北失利后,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曾召集美国在华联合军事顾问团高级人员及各兵种武官开会,讨论国民党政府的军事形势,尤其是华北战局。这位大使认为:鉴于局势的再度恶化,中国或是美国都不能得到采取军事措施的充分时间以挽回军事局势。在华北地区,傅作义不能抵挡共产党在华北所能集中的力量对他的进攻……瞧,就连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都这样悲观,傅作义不能不防啊!傅作义需要做必要的准备,安排好夫人与孩子,以免除后顾之忧。
现在,这两件事都办妥了,接下来傅作义需要着重考虑的是针对华北的军事形势,制定相应的对策。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傅作义仍在屋里不知疲倦地来回踱步。灯光把他的影子忽而投向身后,忽而抛向身前。于是,那个黑黢黢的影子总是跟着他,频频地晃动。
1948年11月日,解放军占领沈阳,宣告国民党在东北的战事以失败告终。蒋介石得此噩耗,痛苦之余,当即决定于11月4日在南京召开高级军事会议,研究军事形势,以便制定华北地区的防御方针。
傅作义参加了这次会议。
傅作义得知,美国人对华北战局趋于悲观。美国驻华联合军事顾问团团长巴大维口无遮挡,竟然在不该说的场合说出了这样的话。他说:“满洲和它的0万左右最优秀的军队的丧失,是对国民党政府的一个令人吃惊的打击。就我看来,军队的丧失是最严重的结果,这实在是国军死亡的开端。共军增添了6万人的军力,现在可以自由行动,进攻关内,对华北因此不可能有任何保全的希望。”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随后竟也面无表情地说:东北的失败是“国民党最后一连串军事失利的开始”。
不过,尽管如此,美国人对傅作义还是挺够意思的。据傅作义所知,美国“国会中有人认为掌握华北兵权的傅作义是一位第一流的军人”,“以为傅氏颇有可为,征诸过去事迹,为欲遏**,径与傅氏签订援助契约”。正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司徒雷登曾于9月中旬承诺直接向傅作义提供两个军的武器装备,过后虽然被蒋介石拒绝,但东北失利,情况发生了变化,蒋介石转而又同意了由傅作义直接从美国人那里接受援助。这是一件让傅作义十分高兴的事情。
与美国人的看法不同,蒋介石一方面认为,目前的军事形势是抗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时刻,另一方面却觉得,东北虽然失利,但在关内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的基础却并未动摇,与共产党的实力相比较,国民党仍然居于优势。于是,蒋介石不止一次地强调:“东北战事虽告失利,但**主力尚难遽予华北局势直接威胁”,“华北国军战意战力均佳,且已有坚强部署,共军窜犯占不了便宜去”。蒋介石还认为:“傅总司令作战精神与战略之运用,均极勇敢周备”,只是“适时加强战力,整个战局无虞”。
而对于华北局势,傅作义却有着自己的主张。傅作义虽然意识到“东北不保,华北亦难独存”,但毕竟他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共军一时又能奈他如何?所以,当傅作义来到南京,由何应钦在傅作义的下榻处,转达了蒋介石关于内定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华北的部队全部从海上南撤的意见后,傅作义在会上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傅作义面对蒋介石,义正词严,积极主战。
他说,我对华北局面还不像人们说的那么悲观,我自信还有扭转华北危局的办法。
他说,固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是偏安,历史的教训值得深思,也免得被外国人耻笑。
他说,非万不不得已时,不应南撤。
他说,我们完全可以固守平、津、塘、沽,依海作战。
他说,在东北野战军入关之前,他可以再扩充0万至50万军队,加固津塘80公里弧形阵地,以完善平津防御体系……
傅作义的一番慷慨陈词,竟让蒋介石对于北平和天津究竟是放弃还是固守,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从南撤的角度来讲,目前傅作义的部队是他惟一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徐州的刘峙,要是万一经不住**华东、中原两大野战军的联合打击,丢了徐蚌,南京、上海便芨芨可危。那么,傅作义的移师,对于加强长江防线,无疑至关重要。然而,换一个角度讲,傅作义抬腿就走,往南一撤,就等于放弃平津,一枪不放,就把整个华北轻而易举地送给了共军,这让他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不说,还必将在政治上引发地震,动摇人心。再说,傅作义的数十万人马也不是你想撤,就可以顺顺当当安安全全撤走的。你想,如果从陆上走,解放区和黄河天险,注定是道拦路虎;如果从海上行,也并非易事,人多船少且不说,渤海湾冰冻期将至,老天爷实在是不帮这个忙啊!于是,蒋介石见傅作义力主固守平津,反倒动了心,最后决定顺从傅作义,在华北地区采取“暂守平津,控制海口,扩充实力,确保津沽”的方针。为此,会议结束时,蒋介石握着傅作义的手,十分动情地说,宜生(作义),华北拜托给你了;党国的命运,也拜托给你了!记住,务必要以一部分兵力守备北平,以主力确保天津,一旦华北不能支持,立即由海上南撤。
其实,傅作义主战,是他小算盘打得精的结果。傅作义不愿意离开绥远。在他的部队中,绝大多数官兵均是绥远人。绥远是他起家的根据地,他的命脉所在。一旦离开绥远,离开那片热土,他这棵大树就没了根,蒋介石会随时随地把他和他的部队吃掉。蒋介石集团派系林立,傅作义不是他的嫡系。所以,南撤,对于傅作义,就是死路一条。
而坚守平津,情况就不同了,一是美国政府不愿意放弃它在华北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权益,愿意为傅作义投资,花大本钱,提供武器装备等物资,以及1600万美金的援助;二是一旦打起仗来,万一局势不妙,他傅作义随时可以西去绥远,或从海上开溜;三是还有一条不便透露的退路,那就是罢战求和,保存实力。傅作义懂得政治斗争的作用,既然蒋介石已无力挽回败局,他何必去当殉葬品呢!
于是,回到北平之后,傅作义在兵力部署上,并未按蒋介石的旨意,将主力集中于津、唐、塘地区,而是将自己的嫡系部队17个师置于平绥路东段和北平以西一带,为必要时西撤绥远留一手;将蒋系部队的5个师配置在北宁线平津唐段和北平以东地区,阻挡“东北虎”入关,并保持海上通道的畅通无阻……如此一来,傅作义摆出了长达500公里的长蛇阵,蛇头在唐山、天津,蛇腹在北平,蛇尾则甩向了宣化、张家口。
傅作义喜欢这条“长蛇”。他知道世上没有龙。所谓龙,是人们根据蛇想象而来。后来龙就成了历代帝王的象征。由此,傅作义相信他摆出的这条龙一样的“长蛇”阵,一定能够在这决定命运的紧要关头,大显神通,给他带来好运!
傅作义继续把手插在棉裤后腰里,挺着胸,在屋里走回走着。
门被推开,勤务兵悄悄地走了进来,给傅作义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然后低着头,悄悄离去。
办公室里仍旧只有傅作义一个人。
傅作义在边走边思考问题。
他在想,一条兼顾东逃西撤的“一字长蛇阵”已经布好,争取在三四个月内扩军0万人的任务已经交给河北省主席楚溪春和保安司令陈光斗,并且正在落实之中,而各防守区主官的人事安排也已就绪……至于兵力部署方面,蒋介石对他没有放弃张家口,相反还在张家口设立了一个防区,不太满意。蒋介石明确认为,要“以固守海口为主”。蒋介石令傅作义“以主力保守塘沽、大沽、天津”,“确实控制一个海口”。可是傅作义不买他的账。傅作义所作的部署表明,能战则战,一旦战局不利,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他的部队便通过张家口,西撤绥远,而蒋系的部队,则可移至塘沽海口,从那里通过海运进行南撤。这是傅作义必须坚守的一条事关他的部队生死存亡的底线。除此之外,傅作义想来想去,觉得似乎没有什么漏洞了,他已经把固守平津的计划实施得十分完美。
尤其让傅作义放心的是,东北的共军不会立即入关,这样一来,在华北,他的部队与共军的部队相比,兵力上他占有很大的优势。傅作义认为,东北的共军经过辽沈战役,消耗过大,如果没有四五个月的休整和补充,绝对入不了关。对此,傅作义的手下,津塘防区中将副司令、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也同意他的看法。陈长捷的观点是:“最可顾虑的是东北解放军的入关。但估计经一度大会战后,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从战争史实看,都得三个月以后才能举行另一次会战。现在东北解放军要消化辽沈的大战果,从事扩展,或者半年才能大举行动。”陈长捷是福建人,17岁时入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在阎锡山的晋军中任职,因为得罪了阎锡山而被傅作义收留。从此,陈长捷跟定傅作义,成了傅作义的嫡系。1948年6月,傅作义特地将陈长捷由兰州调来华北,出任了天津警备司令。所以,陈长捷关于东北共军暂时不会入关的言论,傅作义十分爱听。但傅作义此时忽略了一点,既战争的规律,不仅具有普遍性,还有特殊性。眼下,傅作义只是对战争进行了一般性的认识,他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了。
天亮的时候,傅作义仍在办公室里来回回地走着。
是勤务兵拉开窗帘,让早晨的阳光照进屋里,才使傅作义意识到新的一天到来了。
此时的傅作义虽然劳累,但心情很好。他走近窗口,朝屋外看去。他看见了正在升起的满天朝霞。他忽然发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竟有那么多的云朵被霞光浸染着,真是太绚丽了!
然而,傅作义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即朝霞看上去很美,但很快那种美丽便消失了。过后,取代朝霞的大多是多云,或是阴天,甚至还会有雨雪……
、该出手时,就出手
获取战争胜利的要素很多,果断就是其中之一。
果断,属于成熟;
果断,属于自信;
果断,属于智慧;
果断,属于对本质的接近与把握。
既然抑留平津之敌,必须增加兵力,而东北野战军则是眼下惟一能够增援华北的部队,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于是,1948年11月16日,毛泽东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发去电报:
“我们曾考虑过你们主力早日入关,包围津沽、唐山,在包围态势下进行休整,则敌无从从海上逃跑。请你们考虑,你们究以早日入关为好,还是在东北完成休整计划后入关为好,并以结果电告为盼。”
接到毛泽东的电报,林彪面对墙壁上的那张巨大的作战地图,沉默了许久。辽沈战役历时5天,歼敌47万,但我军伤亡也不小,共损失人员6.91万人,其中阵亡人数达1.401万人,其中团以上干部就损失了18人,负伤5.9万人,失踪1874人。此时,部队需要补充兵力,进行休整。其次,部队中东北籍战士居多,故土难离,需要做大量的思想工作。再次,部队的冬装均未下发,后勤保障的展开,需要一定的时间……作为东北野战军司令员的林彪,不得不为他的部队考虑。
林彪不说话,只是盯着地图看。
大军入关,需要急行军1600里。林彪用他的目光通过地图在这千里迢迢的漫漫征途上一点一点地丈量着……在他浓眉下的一双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了些许难色。
11月17日,林彪等向中央军委复电,一一陈述了提前入关的困难,希望部队能够留在东北进行休整。
收到电报的当天,中央军委给林彪等人并东北局、华北局发出了一份极为重要的电报。这份电报由周恩来起草,毛泽东修改,并经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等阅后发出。
电报全文很长。
电报在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后,指出我们的方针是抑留傅作义部队于华北加以就地歼灭。“从全局来看,抑留蒋系二十四个师及傅系步骑十六个师于华北来消灭,一则便利东北野战军入关作战,二则将加速蒋匪统治的崩溃,使其江南防线无法组成,华东、中原两野战军既可继续在徐淮地区歼敌,也便东北野战军将来沿津浦路南下,直捣长江下游。”为此,电报中提出两个方案供林彪等人郑重考虑。这两个方案,一是东北野战军提前于11月5日左右起向关内开动,预计现在锦州、义县地区的部队,下月10日以前可到天津、唐山地区。如敌正在南撤,我可歼灭其一部或大部;如敌尚未开动,我可抑留该敌,继续休整并修复北宁路,然后大举歼敌。二是不管蒋、傅军是否撤走,仍按原计划休整到1月半然后南进。“即是说蒋、傅军要撤就让其撤走,你们则准备于到平、津后无仗可打时即沿平汉路南下,先在长江中游作战,逐步东进与刘陈会攻京、沪。”
毛泽东在发这封电报的时候,倾向性十分明显,即决定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但毛泽东考虑到如此重大的行动,一是要尊重前线指挥员的意见;二是辽沈战役刚刚结束,东北野战军主力还没来得及休整,随即入关,确实有困难,所以他在电报中采取了商量的口气。
但在这之后,华北军区城工部刘仁提供的情报,引起了毛泽东的极大关注。
刘仁说,蒋介石电召傅作义赴南京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刘仁说,蒋介石许诺傅作义扩兵0万;
刘仁说,绥远各村均成立“筹备粮草委员会”,准备迎接傅作义部队的到来;
刘仁说,傅作义从南京回到北平后,立即派副官把夫人和孩子送往重庆……
毛泽东立即警觉起来。
毛泽东认为,眼下淮海战役已进入紧张阶段,华北傅作义集团亦有从海上逃跑的可能。因此,毛泽东纵观全局,认为要抑留华北的敌人,东北野战军必须立即入关。纵然东北部队主力入关困难再大,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加以克服。于是,毛泽东见军情紧迫,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和林彪商量了,随即拍板定案,做出果断决定,并于11月18日18时,一连向林彪发出三封电报。
连续三封电报,大气磅礴。
那一道道划破天际的无形的电波,瞬间被岁月珍藏,以至于翻开中国革命的史册,迄今仍可以清晰地听到那嘀嘀哒哒电键敲打的发报声音!
而当时,毛泽东则在电报中一改商量的口气,字字句句,铿锵有力,透出的是军令的断然性、严肃性和不可违抗性:
“望你们立即令各纵以一、两天时间完成出发准备,于二十一日或二十二日全军或至少八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逃跑并争取使中央军不战投降(此种可能很大)。”
“望你们在发出出发命令后,先行出发到冀东指挥。”
林彪接到毛泽东的电报,没有表态。
他问罗荣桓和刘亚楼:“你们的意见?”
罗荣桓是政委。
罗荣桓从毛泽东的来电中读出了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事关平津作战大局。何况东北部队与华北部队联合解决华北之敌这一设想,毛泽东早在我军战略反攻开始时就提出过,应当说,现在大军入关,他早有思想准备。于是,罗荣桓态度十分明确:
“坚决执行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指示。至于困难,我们自己想办法克服。”
作为军事家,林彪身经百战,他当然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捕捉战机的重要性。其实,11月17日复电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之后,林彪已经意识到部队入关的十万火急,一旦延误时间,致使华北之敌向西或向南撤退,那么,不仅坐失良机,增加今后我军作战的困难�
�而且会酿成历史性大错,对解放战争的整个战局十分不利。对于征战,林彪一向深思熟虑。这次也不例外。他的主意已经拿定,但出于个人性格的原因,不爱张扬,他没有把话事先说出来。现在,见罗荣桓政委表了态,林彪这才不慌不忙地对参谋长刘亚楼说:“命令部队,立即行动,准备入关。”
林彪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面部风平浪静,语气十分随和,听上去,根本不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而是与房东老大爷在聊家长。
接着,经过和罗荣桓、刘亚楼等商定,林彪口述了一份给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关于东北野战军主力入关行动计划”的电文:
“东北野战军决定暂时以玉田及其东西两侧地区为目标,向冀东前进。并计划取道两条平行路线分头前进,北路将经由义县、沈家台、达子岭、孤山子、喜峰口、遵化等地;南路则过锦州、边门、青龙、三岔口、建昌营。鉴于诸多困难,各路部队可能比军委要求的时间推迟一天。南路先头部队为锦州之第三纵队,北路先行者为义县之第五纵队,各纵均于日黄昏出发,在沈阳之部队则于4日黄昏出发。各部都将采取夜行晓宿原则,迅速秘密前进。”
此时,正值1948年11月19日9时0分。
刚刚升起的太阳,从灰蒙蒙的晨霭里钻出来,很快就映红了天边的云朵。
电报发出去了。
与此同时,东北野战军立即行动起来。
为了做好入关的思想动员,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于11月19日当天,联名致电各兵团、各纵队、各师的领导,提出了详尽的入关动员提纲。
在沈阳召开的入关作战动员大会上,罗荣桓政委充满激情,豪迈地说:
“同志们,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立即入关!一两天之内部队就开动,去拿下天津、北平。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再有一个月的休整。全国形势急转直下,蒋介石想撤退华北,要部队南下,傅作义却想西逃和‘二马’会合。我们不能让敌人撤走,再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我们要迅速消灭敌人,夺取整个华北……徐州已经歼灭敌人十九个师,现在敌人已经更加混乱,所以我们现在要赶快进关去……”
入关!入关!入关!!
这是进军的宣言。
整个白山黑水都听到了这样雄壮有力的声音!
1949年11月日——请记住这一天吧,东北野战军开始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伟大进军!
这支由10个步兵纵队和特种兵纵队70万人、火炮1000门、坦克100辆、装甲车10辆、随同民工15万人组成的滚滚铁流,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向关内作800公里史诗般的推进。
历史,伸出巨臂,拉开了劲弓。
射出的利箭,在飞……
4、一剑封喉的特殊效果
1948年11月日,东北野战军主力开始秘密入关。
他们像一阵掠过树林的微风,过后,几乎看不见枝叶在晃动;
他们像一道无形的闪电,在天空纵横驰骋,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把高山甩在身后,把大河甩在身后,把村庄甩在身后,把田野甩在了身后,甚至把疲劳也甩在了身后……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在一种极其隐蔽的状态下,争分夺秒,快速前进着。
这是一支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向平津飞快地逼近。
很多年以后,时任东北野战军第三纵队副政委的刘西元将军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仍旧激动不已。刘西元说:“夕阳西下,晚霞如火。我和纵队几位领导同志站在大路旁,深情地注视着眼前那动人的场面。只见通往关内的一条条山路上,到处是载满物资的汽车、马车,威风凛凛的火炮,全副武装、步伐矫健的战士,赶着大车、挑着担子的民工,一眼望不到头。那川流不息的行军队伍,似滚滚铁流向前奔腾。”
此情此景,便是当时大军入关的生动写照。
然而,面对如此众多部队的大规模行动,傅作义却茫然不知。傅作义几乎每天都派飞机到山海关那边去侦察,然而,飞行员归来后的报告千篇一律,总是说“平安无事”。
傅作义心想,是啊,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东北共军仅在5天的时间里,就吃掉卫立煌的47万人马,已经够他们劳累的了。其实他们也是人啦,又不是铁打的,打了那么大的仗,说什么也得休整四五个月,甚至半年吧!因此,即使飞行员不报告,他也知道侦察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傅作义的“放心”,让毛泽东十分满意。
为了稳住傅作义,毛泽东先是命令撤围归绥、停攻太原,后来又令聂荣臻、薄一波、滕代远“转令攻击保定之七纵停止攻击,改取包围监视方针”;接着,一再叮嘱东北野战军,提早入关的行动务必注重隐蔽性。毛泽东甚至还细致到,让林彪根据不同的地域,选择不同的部队分批行动。比如驻沈阳部队,宜推迟出发的时间,因为沈阳肯定有潜伏的敌特,我军一有动作,敌人就会通过电台向傅作义报告。所以,一方面要麻痹敌人,让敌人以为我仍在原地休整;另一方面要“夜行晓宿秘密入关”,不让敌人觉察我军的任何行踪。
在行军路线的选择上,毛泽东提醒林彪,“傅、蒋在山海关的一个军尚未撤退,其目的是估计你们主力入关必走该地,让该部先挡一挡,”可是我们不走山海关,而走热河境内经冷口、喜峰口出东冀。俗话说,条条大道通罗马。天下的路,多着啦,傅作义只把眼睛盯住山海关,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一切内幕,傅作义不可能知道。
傅作义被蒙在鼓里。
对于东北野战军的入关行动,傅作义成了聋子和瞎子。
就在这年的11月下旬,傅作义接二连三地接到手下人报告,说沈阳、亲民、营口、锦州各地的东北野战军正在召开祝捷庆功会;说各部队休整期间还没忘记大练兵;说后勤部门及时下发了冬装,部队战士穿在身上如何的暖和;说林彪在沈阳看望某某部队,和战士们共同包饺子;说罗荣桓出席某个政工会议,作出重要指示……傅作义虽然听得烦了,但他还是愿意听。这些消息统统来自新华社以及东北各大新闻传媒。对于傅作义来说,有了这些消息的存在,就等于有了安全感,说明东北野战军还在东北歇着,华北一带,暂时可以高枕无忧。
其实,傅作义错了。
兵书曰:兵不厌诈。
孙子亦曰: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自古以来,战争中的诡谲、狡诈、欺骗、刁钻……都是褒奖的代名词,其目的在于迷惑对方,战胜对手。何况战争本身具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用兵之道岂有一成不变、表里如一的道理?!
表象就是表象。
表象离本质,完全可以是天壤之别。
现在,傅作义得到的情报,便是毛泽东有意制造出来的一种表象。早在决定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之时,毛泽东为了迷惑敌人,不使傅作义过早发现我东北野战军的行动,以达到出其不易迅速出拳的目的,特意巧作安排,令东北各有关媒体大肆炒作我军开展多种活动的新闻,并提请东北军区副政委陈云、第二参谋长伍修权及东北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陶铸,在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带轻便指挥机构先行一周过后,在报上刊登一条林彪仍在沈阳的新闻,同时要求新华社转发该条消息……傅作义果真上当,中了毛泽东的计。
据说,自打197年建军以来,毛泽东身上从未佩带过手枪,但这并不表明毛泽东没有武器。此时,毛泽东用“信息”作为武器,在东北野战军主力刚刚踏上入关的征途,就打了一个隐性的大胜仗!
在毛泽东“信息战”的掩护下,东北野战军主力10个纵队及特种兵共7万余人,连同民工15万人,按照事先规定的路线,于11月日开始,分别夜行晓宿,迅速向关内挺进:
——11月日,1纵从沈阳地区出发,纵从锦州地区出发,5纵从义县地区出发,10纵从大虎山、北镇地区出发;
——11月日至5日,8纵各师先后从海城、牛庄地区出发;
——11月4日,6纵从辽西黑山地区出发;
——1月1日,纵从沈阳地区沿北宁线南下;
——1月4日至5日,1纵所属各部分别从沈阳附近地区出发……
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是在11月0日晚率指挥部乘火车由沈阳出发,到锦州改乘汽车,经义县、朝阳、建平、平泉、宽城,从喜峰口入关,按照预定计划,于1月7日,顺利抵达了蓟县以南10公里的孟家楼。
当我东北野战军主力大规模行动数日之后,敌人的飞机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当时,空中的飞行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地面上有一条细线在游动。那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共军的部队?共军的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飞行员把飞机一次次降低高度,作低空盘旋。随后,飞行员看清楚了,是共军,真的是共军!共军在大规模地急行军!飞行员顿时惊恐万状,急忙向地面指挥人员报告:
“不好啦,‘东北虎’入关了!”
见敌人已发现我军的行踪,部队夜行晓宿失去了意义,林彪便当机立断,改变原计划,命令各部队白天也行军,马不停蹄,人不下鞍,日夜兼程,加速入关;而由沈阳地区出发的三个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则取捷径,由山海关向冀东快速进发。
对于行军计划的改变,林彪事先没有来得及向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汇报,事后他报告说:由于山海关以北地区及平泉至遵化这条路上人烟稀少,所过部队太多,同时,我们大量部队已经长途行军南下,每日每夜均有敌机侦察轰炸,已无秘密可言。昨已令我最后三个纵队经山海关入关。
这样一来,东北野战军便以猛虎扑食的方式,无需隐蔽地向华北排山倒海般猛扑过去。
百万大军的脚步声,把大地当作战鼓擂响。
敌人被强烈震憾了。
国统区的所有报纸,言及“东北虎”,便纷纷谈“虎”变色。
傅作义发火了,他怒斥手下人:“不是天天说‘平安无事’的吗?怎么突然之间东北共军的大部分部队进入了关内!难道他们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近一百万部队啊,浩浩荡荡,竟然我们没有一人及时发现?!”
手下的人个个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任凭傅作义痛骂。
但傅作义很快就不骂了。他没有时间骂了。他需要阻止共军入关。于是,傅作义命令飞机不间断地对东北野战军的行军队伍进行狂轰滥炸。
1月5日,敌人的飞机在遵化地区发现了一队由吉普车组成的共军的车队。凭感觉,飞行员认定这是共军指挥机关人员乘坐的车辆,随后,他们便对行进中的车队发起了猛烈袭击。
敌人的机枪从空中连续喷射出一颗颗子弹,打得地面尘土飞扬。
其中有一辆吉普车被击中,车队停了下来。
竟然没有人伤亡。
这时,车里的人遭到袭击后,纷纷跳下来,就地疏散,进行隐蔽。
飞行员见状,很是得意。他们乐呵呵地追打了一阵,见继续打也打不出什么效果了,便抖抖翅膀,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然而,敌人怎么也想不到,被子弹射中的那辆吉普车,竟是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的坐车!
而在林彪那辆车后面的另一辆车上,坐着大名鼎鼎的罗荣桓!
一个歼灭对方首脑机关的极好机会,就这样被敌人轻而易举地丧失了。
如果傅作义得知,除了后悔不及,又能如何?
要知道,历史是不可逆转的啊!
接下来,直至1月8日,我东北野战军已有5个纵队越过长城踏入关内的土地,5个纵队和特种兵纵队正在快速入关的途中……
傅作义不由惊恐万状。
只到此时,傅作义方才意识到,战争瞬息万变,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上,东北野战军原本就存在着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大战之后的休整,一种是大战之后接着再战。然而,傅作义偏偏只看到了前者,忘却了后者,竟把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严重忽略了,实在是他此生的一种莫大悲哀!
平心而论,东北野战军入关,是傅作义最害怕的一件事。现在,这件事不可阻挡地发生了。于是,傅作义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在他的浅意识里,总觉得有一柄剑正向他迅速刺来。而那柄剑的剑锋,直抵他的咽喉……
顿时,傅作义乱了方寸,他的喉部有了剧烈的疼痛之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