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接过水杯问道:“首先第一个问题:您儿子身上多数是擦伤和滚动造成的损伤,致命的对冲伤只有一处,就是颈部,他的脖子已经折断了,请问他开的什么车?是不是撞击过猛被甩出去了?”
“不,不。”那个女人急忙摇头:“我儿子不会开车,我们家也没有车,他是骑车,骑的电动摩托车!”
就知道是这样!看这母子二人的打扮也不像有车一族,电动摩托比电动自行车马力稍大,速度快一些,不过也不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创伤,这速度看起来已经超过六十迈了,电动摩托车能开这么快吗?这是一个疑点。他又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我也不知道啊,是警察同志用我儿子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把我叫出来的,那时候是一点半了,等我到现场的时候就看见儿子已经……”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他为什么那么晚出去?”
“他在二十四小时超市工作,这个星期轮到他上夜班,每天晚上十二点接班,他都是骑电动车去的,一般情况下二十五分准到,他每天都提前三十五分钟出门。”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您说他对酒精过敏,可有什么证据?医院证明有吗?还有他过敏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那个女人凄然摇了摇头:“孩子他爸走得早,就剩下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我自己有病都不去医院,孩子就更不去了,哪有什么医院证明啊?他过敏的时候浑身都会起红斑的。”
秦羽点点头:“我的问题问完了,您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您先跟我进去吧,您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让我给他做解剖了?”
“您,您是法医?”
“是的。”
“谢谢您!法医大人,只要能还我儿子清白怎么样都行!”
“好,您跟我上去吧。”秦羽随手拨通了法证部的电话:“谁在呢?”
“我,我在呢!”
“疯子?到得挺早啊,送一辆担架车下来,门口有一具尸体要搬到验尸房去,你让他们把手续弄好然后就走吧。”
“谢谢老大!不过今天有案子,现在离开不合适吧?”
“这是交通肇事案,跟你没关系,走吧。”
“是!老大!”
秦羽安顿好中年妇人以后先是在公安交通管理局内部网络里查了一下这起交通事故,发现案发时间为凌晨零点三十五分,地点为向荣街一条偏僻小道,而案件登记的死者家庭地址和工作单位正好在向荣街的左右两个方向,大约是东北方向和西南方向,也就是说死者是骑电动车去上班,方向由东向西,路上向南拐两次就可以达到单位,问题是他从哪里向南拐弯的,知道这个就可以确定他行走的路线,说不定就能找到目击证人。
秦羽把地图记在心里转身去验尸房。此时陈炳南已经全副武装等在解剖台前,二人在验尸房里从来都是非常严肃只谈工作,秦羽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炳南点了点头:“如果是家属强烈要求验尸就好办了,你认为这个案件有疑问?死者可能滴酒未沾,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活着的时候被人强行灌酒,一个是死后注射,你看是哪一个?”
秦羽二话不说取出干净棉签牙床内侧滚动几下然后将棉签头剪断掉进试管里,再向试管倒进溶液,摇晃了一分钟后说道:“口腔中有酒精反应。”
“然后呢?”陈炳南张着双手等着。
“解剖吧,我要解剖他的胃!”秦羽放下试管开始给死者脱衣服。
陈炳南帮他把死者衣服脱个精光,二人对他身上所有伤痕都拍照留影并做了详尽记录,就在秦羽拿起手术刀装备下刀的时候陈炳南抬手止住了他:“我觉得你对尸体外在的观察还不够细致,解剖确实可以发现问题证实我们的想法,但是外在观察却可以令我们明确方向少走弯路。”
秦羽的脑力和眼力如今已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不过他对陈炳南依然尊敬有加,有时候丰富的经验在验尸过程中比聪明的头脑更重要,他从陈炳南那里学到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比书上讲的可有用得多,即便他也有错误的时候但仍不失为一位良师,他放下手术刀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死者身上的伤痕禁不住皱起眉头,就算知道陈炳南意有所指可他还是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陈炳南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道:“如果不是你先入为主认为这不是酒驾案我也就不会从现在的角度进行观察,也就发现不了问题,我认为他很可能出车祸的一瞬间就死了,那么肇事者想嫁祸于他就只能事后给他注射酒精,而这个注射只能从静脉进入,为什么?”
动脉不能注射这是常识,而人已经死了就不能进行肌肉注射,因为就算你打进一斤酒去它也不会流动,只有人刚死的时候进行静脉注射才能起作用,秦羽一边思考一边问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为什么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针眼?”
“只要有静脉的地方都可以进行注射,你再找找看。”
秦羽又仔细翻看了死者的口腔、耳朵、腋下甚至连肛·门都扒开看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陈炳南赞赏的点点头:“你检查得很仔细,有时候口腔或肛·门注射也是可以要人命的,而且查不出针眼,说起针眼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通俗一些的解释?”
“针眼是由于针穿刺皮肤留下的孔洞,由于颜色与其它地方不同或有凝结遗留很容易看出来。”
“对呀,这里有一个前提,针眼是相对于皮肤来说的,但如果没有皮肤或皮肤被破坏了呢?”
秦羽恍然大悟,只觉得眼前一亮:“您是说有非自然性创伤?”
陈炳南笑了,这孩子的领悟力果然非同一般。
秦羽这次没有弯下身子仔细观察,只是略微一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死者左右两臂都有挫伤,右臂是纵向的,应该是从车上直着摔出去与地面接触划伤的,左臂的挫伤却模糊不清,有纵向也有横向,这是叠加伤口,而一次车祸受伤不会同时造成这两种结果,所以这横向伤痕很可能是人为加上去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注射后的痕迹!”
“这就对了!”陈炳南点点头:“我们用肉眼或放大镜都不可能再看到针眼了,这就是肇事者的目的,我也不可能看得到,但是经你提醒以后却发现了疑点,这种伤口只能是他在注射以后抓着死者手臂在地上摩擦出来的!”
“这个混蛋!”秦羽咬了咬牙:“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绳之以法!”
陈炳南微微笑道:“案情分析到这里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你说说如果死者真是死后被注射酒精的话那他胃里该不该有酒精呢?”
秦羽摇摇头:“应该没有。”
“嗯,那么当时案发现场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秦羽微一闭目接着睁开眼睛说道:“肇事者开车撞击了死者的电动摩托车后部,使他加速向前冲去,死者无处可逃惊慌失措,可能在某一次撞击后捏了刹车,所以飞出去造成擦伤并且在路边直接撞断了颈椎!这根本就是一起谋杀案!”
陈炳南点点头:“可以开始验尸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以我的经验来看,如果肇事者连死者的遗体都敢动,那么肇事车辆和死者的电动摩托车或者头盔什么的也可能被做过手脚。”
秦羽心中一动,这一点不可不防,他有些为难起来,自己在这里验尸,叶展风已经放假了,刘洋被派去跟踪那个不知名的女子,就只有乔阿弟一个人在法证部,他又不是警察,要跟交通队打交道还是警察比较合适,他咂了砸嘴说道:“陈老师,我的人都被派出去了,能不能请瑶真去趟交通队的肇事车辆停车场啊?如果可能的话就把肇事车辆和电动车以及其它证物都弄到法证部来。”
“这种东西应该走手续的,由警察带着相关文件去跟交通队交涉,不然人家不会让肇事车辆离开。”
“我知道,可是写申请办手续太麻烦,我怕肇事者能量大的话会继续湮灭证据,这种事情越快越好。”
“那你跟真真说吧,工作上的事情我都是支持的。”
秦羽急忙接通法证部:“阿呆,给我接通陈瑶真的电话,把今天的交通肇事案详细告诉她,让她去一趟交通队,如果能把所有证物提回来最好,实在不行就申请半个小时时间仔细观察,到时候让她跟法证部视频连线。”
打完电话他立刻开始验尸,几分钟后就已经剖开了死者的胃部,检查结果却令二人大吃一惊,他的胃部竟然也有强烈的酒精反应!秦羽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喝酒喝的!他的皮肤上没有过敏性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