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包房门口的时候,乐佳正倚在墙边上,嘴里吐着圈手里夹着烟,半扬着头单脚支撑,姿势气韵很是熟练。
此情此景,薛栩栩大大的惊了,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去。相处这么多年,乐佳会抽烟这么个事儿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脚尖抵在那红艳艳的地毯上动了动,却一步没动,就怔怔地把人那么望着。
乐佳偏头看来,迷离的眼神穿过层层缭绕的烟雾也那么不言不语地盯着她,很疏离很冷漠,比扇她耳掴子的时候要冷得多。于是,薛栩栩的心里兀自就生出一种恐慌来,觉着有些东西有些人明天过后就都会变成一种曾经了,只能在记忆里反复回味、纪念。
这是她不愿意的。
薛栩栩咬咬唇鼓励着自己走上前去,伸出手要去拉乐佳的,可就在快碰着的那么一瞬间被躲开了。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孤零零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两手互搓捣着指腹,那样子卑微小心像极乞求被谅解的孩子。
乐佳扫了一眼艰难地撇过脸去,“薛栩栩,少跟我来这套。”说着,又将烟蒂放进了嘴里。
薛栩栩听着,苦涩的勾起嘴角来,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很是不待见她的乐佳,两手一抬大着胆子把人给抱住了。一手搭在乐佳的脖子上,一手横放在她的锁骨处,薛栩栩像以前那样撒娇似的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舔了舔因闷热而干涸的嘴唇,“乐佳,你是我这一辈子的朋友,无论你怎么怨我恨我都好,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乐佳听了,沉沉地阖上了眼帘,夹着烟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她沉默良久,被来往的其他客人投来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后才动了动身子甩开薛栩栩这么不顾形象颇有歧义的拥抱,“他在里面,自己进去吧。”说着,她把往地上一扔使劲儿地踩了踩就头也不回地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薛栩栩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后,才将目光转向包房的门,那么用力一推,里面的音乐声就传了出来。
XXKTV应该是江城顶尖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合上,震耳欲聋的音效和姜好声嘶力竭的干吼都悉数朝着人的耳朵里钻,薛栩栩不适应地抬手捂了捂耳朵,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可是,沉醉于靡靡之音的姜好根本瞧都没瞧上一眼。
等着适应了些,薛栩栩才放下手来安静地坐到了沙发上,抬起头一直看着双手捧着话筒,双目微闭泪水纵横的姜好。此时的他取了常戴的眼镜露出有些下凹的双目,但也有挺直的鼻梁,很不错的侧脸,虽然比上不上沈励扬,可就这外表、工作以及家世,多少好女孩儿都该赶着当姜家媳妇儿的,结果就为了她给蹉跎了岁月。
薛栩栩觉着姜母骂得没错,她就不是个东西,回过头去看看这些年,真就没干一样人该干的事儿,连最后幡然醒悟都得等到婚期、酒席什么都订了才给人家当头一棒,心黑得简直没法看!
姜好很是动情地唱着,“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也是薛栩栩这几年会哼着的调调,而现在薛栩栩进来快十分钟了,他始终单曲循放似的一直唱着这首歌。
以前唱的时候,薛栩栩觉得自己就是这首歌的主角,可现在听着,才发现怎么算都是里面的负心人。她低下头去默了许久,然后在音乐结束和开始的那个间隙,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捧着话筒站在屏幕的那个人陡然一呆,过了许久才不大相信似的转过身来,似乎他就一直没发现薛栩栩的到来,可能刚才也是以为进来的是乐佳,所以没在意。
可这会儿瞧见了,瞧清了,带着薄雾的眼眸里忽然就跟喷出了火一样。姜好反身拿起桌上的酒,狠狠地往嘴里灌,来不及进嘴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哗哗的流,一瓶干尽又捞起了第二瓶……虽说知道姜好酒量不弱,喝的也只是啤酒,但这么个喝法也是要人命的!
薛栩栩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手跟着就往前伸了去,姜好看出她是来拦酒的,自然就往后退了不成功躲开,他拿开塞在嘴里的酒瓶,抹了把嘴带着满嘴的酒气破口问道,“你凭什么!不都玩完了吗,你还来干嘛!薛栩栩,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就是遇到你!”
说着,他拎着酒瓶晃了晃,拿着话筒的手就直直指了过来,“薛栩栩,你特么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这么有钱还非得在这江城待着,让……让我这种人……哪种呢?”姜好又恍惚地看向自己拎着酒瓶的手,利用捏着的两个指头掐着指甲盖示意了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嗝……”
“你们薛家要不在江城……我就不会遇到你、你爸妈也不会死!是不……”他巴巴的问来,问得还很是轻柔。
这是薛栩栩的死穴,也是她尽量避开的伤口,都说说人不说短,姜好偏就戳着这个说,可想而知他有多恼!
可薛栩栩跟自己说,姜好醉了,所以才神志不清,不能与一个醉酒的人计较,再说了她跟姜好的事儿祸及了姜家长辈在自家亲戚朋友面前丢脸,那现在也算是她自作自受,连累了已故的父母。
“对不起。”薛栩栩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但,姜好长臂一伸在半空中拂过,“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只能让你自己好受,对我……”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没用!”说完,把剩下的大半瓶酒又咕噜噜地闷了下去。
“一直以来,我都只是顾着自己。对你们撒娇任性从来就没不好意思过,生气就不理人,高兴就拉着你们闹,从来没想过你们高不高兴生不生气,又或者说即便知道你们不高兴,也不在乎,因为我总觉得你们会让着我,怎么都不会跟我计较。”
闻言,姜好立马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我现在也可以容忍你啊,栩栩……”说着他一步冲了过来跪在薛栩栩的跟前,甩开手里的话筒和酒瓶,一把将她的双手捂在掌心,“你之前是不是故意跟我闹脾气啊,你说过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不是吗。啊……刚刚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在意!还有昨天、昨天我爸妈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肯定是老糊涂了……栩栩啊,我们不闹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回B市!其实我在B市悄悄买了套小洋房打算给你个惊喜,当然、当然了虽然比不上你家的别墅……但是,栩栩、栩栩啊……栩栩我们回去好不好……”
先前姜好离着她远没发现,这会儿靠上来说话,薛栩栩才发现他醉得有多厉害,浑身又是酒味儿又是烟味儿的,别提有多邋遢了,眼里也全都是血丝还不聚焦,明明看着她说话,可视线却早就飘忽到了别处。
难怪乐佳都已经不管他了,都没任何理智的人,怎么跟他说话都是没用的。
但是,怔了半晌的薛栩栩还是跟他说了句,“姜好,对不起,我想回去的是有沈励扬在的曾经!”这句话很伤人,薛栩栩知道,但是她想也只有趁着姜好酒醉了把话说了,然后他醒了不记得那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处理方式。
当然,这算不上慈悲,因为由始至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薛栩栩明知曾经的自己有多自私,可现在她仍选择一如既往,若非如此,她怕会更对不起姜好和他的家人。
而此刻,显然脑子不受自己控制的姜好听了薛栩栩这句话后,好像就一直没怎么反应过来,一双跟兔子似的眼睛怔怔地盯了薛栩栩许久;等到反应过来了吧,好像铺天盖地的痛苦又过去了,于是,他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跌下去,跟着又爬起来又跌了下去。
薛栩栩看不下去伸手去扶,他很是强硬的把她的手给打了回去,然后跟置气似的上上下下,反反复复数次,最后索性就不爬了,就着沙发的高度把头搁了上去,两眼一翻痴痴地看向薛栩栩,说,“那成,分吧!以后别……别再见面了,因为、因为我会恨你、一辈子!”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眼,跟着就鼾声如雷了起来。
估计是累了也困了,从乐佳昨天挂了电话后,应该就来找了他安慰他,然后在她睡着的时候,他们都一直醒着煎熬着。这会儿,不知是不是真的,还是只说是醉酒的话,姜好总算是做了决定,是以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吧。
薛栩栩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期间乐佳把门开了又关好几次,到底还是不放心姜好。
于是,薛栩栩站起身来,腿一迈垮了过去,也决定如姜好所说的那样,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所以站了一会儿后她还是转身蹲了下来,下巴搁在膝盖上,朝着他苦苦的笑了笑,“姜好,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儿,你也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往外涌。谁说她薛栩栩真的是铁石心肠呢,姜好的好她自然知道,她对姜好欠下的债她也一笔笔的记着,只是对方想要的回报是她给不了的。所以这么算来,姜好对她来说,更准确的定位是亲人吧,就如同她大哥薛江山一样,可惜的是因为她的糊涂账最终失去了这么个“亲人”。
姜好的模样渐渐地在眼前模糊,薛栩栩愧疚的垂下头去,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再次望去。
“我爱你,薛栩栩。”
薛栩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