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烟火下,在沈励扬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上,两人相拥而眠,他如若珍宝地将她环在胸前用手臂包围,从晨曦的微光一直到大年初一的暖阳,始终不曾换过姿势。
不敢睡去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的薛栩栩,在昏沉时总会给自己虎口狠狠一掐,然后故作梦中不安分似地叮咛一声,再又小心地抬起头去看看那一脸的俊颜。
开始几次的时候,某人总会僵硬地把嘴一拉,命令她,“睡觉!”但,说时却自己却又忍不住隐隐动着阖上的长睫毛,带上那么三分的喜色,再又把怀里的人给箍了箍。
薛栩栩也笑,睁着眼正大光明地笑,然后探出一根食指来,轻轻地摩挲着他的下巴,那若有若无的力度跟羽毛似的挠得人心猿意马。但偏偏等着沈励扬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来瞪人的时候,怀里的那个她好像又睡了。
真是折腾人,折腾得七荤八素,却依旧舍不得放开。
但最终,是累了,彻底的昏昏睡去,于是便再没感觉到一直在脸上不曾移转的视线。
待到艳阳高照时,薛栩栩挪动着已经抽了不知多少次筋儿的小胳膊小腿儿,从沈励扬的怀里给爬了出来,想着大年初一弄两碗汤圆吃,昨夜也是瞧见那冰箱里面是备着的。
所以她小心跳下床套着衣裳一转身就又瞧见了书桌上的那块空地儿,想起了沈励扬收集资料的那个本子。
穿衣的姿势在半空顿了好一会儿,内心挣扎着是否要拉开抽屉把本子找出来看个彻底?
只是……
薛栩栩放下手臂认怂!咬了咬唇瓣转身出了卧室。
咣!
手还握着身后那扇门的把手,可眼前却瞬间出现了一片的空白,迅速地眨眼即逝。
很显然,薛栩栩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豆大的泪珠就毫无预警地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无力地蹲了下去,薛栩栩抱着两膝一阵懊悔,早知道就不起床了,即使是饿了也就把沈励扬叫醒,估摸着还能在那边扛一段时间吧?
明明清楚自己不属于那里,可仍旧奢望停驻,薛栩栩想自己应当是疯了,嘴上说着与姜好的婚礼继续,可心底却早已经背叛。
啪!
薛栩栩当即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响亮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的注目,但因着她一张痛哭的脸又是在医院急诊室这么个地方,旁人也就当是出了什么不幸罢了。
然而,正巧出来寻医生的程文清却一眼见着了蹲在地上的薛栩栩。
她不甚确定地唤了一声名字,待看清薛栩栩抬起的那张脸时,便急急跑了过来扶起行动不便的她。
“栩栩,你怎么也来了?”程文清看了一眼她的脚,充满了担忧,“李婶呢?跟着一道没?”说着就在大厅里四处找着。
薛栩栩用力按了下程文清的手臂,挂着两行清泪却又弯眼一笑,“我让小张送我过来的,大宝生病了,我也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着也好。”
闻言,程文清点了点头,只道,“可能就是发烧,小孩子嘛,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没事儿的。”
虽说是没事儿,但程文清眉间的忧愁依然清晰可见。但可能是因为白日里对程文清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这会儿程文清已然又恢复了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也亲昵了些。
“医生找着了吗?”哗啦的一声,一旁的帘子给拉开探出薛江山焦急的脸来,可看清了程文清身边的人时,那焦虑更是深了一成。
“栩栩,你瞎添乱呢!”
薛栩栩朝她哥吐了吐舌头,估摸着自己也是觉得是个累赘吧。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让薛栩栩这么坚持要走这一趟,她倒没再去深究了,可能任何事情总有它的因果,也许漏夜一行并非为的是侄子大宝吧。
索性,侄子大宝也就如程文清所说就是感冒发烧而已,应该是白日里玩得太疯,又被他老爹那么一吓,汗也没擦干就去睡觉了,这才弄出的病;是以薛江山夫妻俩都有责任,彼此都没再拌嘴,也因着儿子这么个事儿而冰释前嫌了。
好歹就是那句老话,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必然是有道理的。
既然解决了家事,那么剩下沈励扬的事儿薛栩栩是肯定要一个结果的,但这俩天就是除夕了,薛栩栩也就稍稍消停了下,陪着薛江山一家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和和美美。
其间姜好有跟薛栩栩提到让她陪着一块到他家看望姜家父母这一件事,可她下意识就犹豫了,等着想了好几转打算按照礼貌答应下来的时候,姜好又说算了,还说自己给父母报了个H城旅游的团,也让俩老出去溜达溜达,而他自己就等着年后陪着薛栩栩上小云山。
听了姜好那些略带苦涩的话,回味自己的所作所为,薛栩栩知道自己真当该千刀万剐的。对姜好、对姜家父母的愧疚实在让她心里堵得慌,可偏偏又委屈不了自己,真是作!
当然,薛栩栩与姜好的关系如何也自然是瞒不了自家的哥哥薛江山,然而薛江山也没像前几次那样找妹妹谈心聊天变着方儿的劝说,也真就像他说的那样,要悔婚就悔便是了,谁让薛栩栩是他薛江山的妹妹呢。
春节那会儿在家待了几天,上门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为了清净也为了补偿,薛江山就按往年的计划一般,带着程文清和薛大宝母子出门去游乐园玩,出门时还问薛栩栩是否一道。
薛栩栩自然是拒绝了的,以困为借口,将自己这个千瓦电灯泡给留守在了薛家大宅。
而整个大宅呢,小张放假回家,李婶也去了儿子家,是以空空的只剩了薛栩栩一人。
但那日,薛栩栩却起了大早,悠闲地煮起了咖啡、鲜榨了豆浆,等着十点钟门铃响起的那一刻。
叮咚!
门开了,一只大手扒拉开头上戴着的大兜帽子露出一张憨厚的圆脸来,嘿嘿地朝着薛栩栩笑了笑,见状的薛栩栩嘴角一撇算是招呼,然后便将王昊请进屋。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王昊拉开羽绒服的链子,露出里面的病号服来,瞧得出他大年三十是在医院里看的春节联欢晚会,应当是十分惆怅。
薛栩栩端着热腾腾的豆浆往他跟前推了推,“不好意思,还让你这个病号来回折腾。”
王昊当即摆摆手,“说哪里的话,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再说了我这也就是肚子上,你嘛……”他扣着下巴将目光移到薛栩栩的脚上,“好了吗?”
“好啦。”薛栩栩伸出脚来动了动,然后那个脚脖子转得十分……不灵活。
王昊不言语的笑了笑,端起豆浆来抿了抿,“咱还是说正事儿吧,中午我媳妇儿送饭来,露馅了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薛栩栩点了点头,“王昊,你有没有印象沈励扬有笔记本是专门拿来记案子的?”
“案子?”王昊陷入沉思,“鼎丰的案子?”
薛栩栩又点了点头。
“有!”可接着又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记录你父母案子的本子。”
“做刑警都有习惯会将案子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上面。但是好像有几个本子是励扬一直放在身边的,我跟他一道办案的时候也没见他拿过那几个,原来想或许是像给你的那种日记本,但如果按照你的猜测是记录鼎丰一案的笔记本也不无可能。”
闻言,薛栩栩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确实是不能确定,但她又仔细想了想那夜在沈励扬书桌前的笔记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无法给王昊形容个一二三四,是以只能作罢。
“栩栩,你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才这么神神秘秘地把我找来吧?”王昊问。
薛栩栩听后看了他一眼,倒吸着一口凉气将身子坐正。
说起这次让王昊到薛宅来可谓跟玩谍战一样!
她先是陪着程文清一道去商场买了几样化妆品,选择的品牌还特地就是靠王昊老婆李琳负责的专柜……的旁边;然后趁着很多人都没注意的时候递给了李琳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王昊找借路人的手机给她来个电话,而王昊依言来了电话后,薛栩栩却仅仅是利落地说了时间跟地点,然后才促成了这次见面,甚至此时此刻,薛栩栩都是将薛宅的整个监控系统给关掉了的。
很显然,王昊知道薛栩栩是在避开那些监视她的人。为什么呢?之前知道薛栩栩是不喜欢,但经历过他遇袭事件之后,王昊是提醒过薛栩栩的,但又为什么……
“我见到了沈励扬收集的资料。”
王昊一诧,转瞬就明白了薛栩栩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目光一沉,没有插话听得很是仔细。
“因为对于那件事,我始终没办法正面回忆,所以当时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薛栩栩顿了顿,“后面有一页写到‘赎金’和‘保险金’两个词,中间是一个等号。”
凉意从头灌到脚底,王昊将手里盛满豆浆的杯子往茶几上一放,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一交叉眉头锁紧。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已经高三了,所以我也记得很清楚,那年夏天的时候公司仓库失火,造成一大批货物损毁,因为那批货很贵重,所以我爸早就保了价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保险之类的,即便赔偿客户之后也不会损失太多。那时候还是我妈告诉我,我爸先是动用了所有能活动的资金先赔偿了客户的,然后几个月后保险公司才把那笔钱打到了公司的账上……”
“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但我私下问了李婶。李婶告诉我,当时因为家里的账面周转困难,她那几个月的工资就一直没怎么发全,后来那笔钱下来后我妈就第一时间给她补上了,所以她记得很清楚,保险金拨下来就是在案件发生的两周前。”
“所以……”薛栩栩噎着,捂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王昊叹了口气,“是熟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