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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幸打开门的那一秒,停顿了一下。
他走进去,看见餐桌上干干净净一样东西都没有,家里也没有人。
把大门关上,他从玄关处走到卧室,里面也是整洁一片,像是从来就没有人来过。
昨天晚上,她就是在几乎情绪崩溃的境地,晕倒在他的怀里。
后来他把她抱在床上,手触摸到她柔软的肌肤,还有那满是泪痕的小脸,从胸口传来一阵钝痛。
他拿着毛巾缓缓擦拭着她的脸,白皙柔腻的小脸,这么多年了,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一些,可还是鹅蛋脸。嘴唇粉粉的嘟着,眉心皱起,好似在梦中也不有不顺心的事。
手指缓缓的划过额头、眼睛、鼻子、嘴唇,在她的脸上流连,仿佛要感受她的温度,她的气息,才能证明此刻她的存在,不是梦。
然后嘴唇代替了手指,在她的脸上,她的肌肤,留下深深的烙印。
宁蓝,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也无时无刻,不在恨你。
无法感受你的存在,无法预知你的未来,无爱的痛苦,还有永夜无尽的折磨。
我每夜都在刀尖上行走,触摸不到你的气息,可周围都是你赶不走的回忆。
他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咬了一口,感觉到怀中的中皱眉,他的吻再次印在她的眉心。
你既然回来了,要走要留,就再也由不得你。
你抛弃我的五年,我要你的下半辈子,一点一点偿还。
来日方长,你曾经说你是我命定的,可着命定的,有时也是你遥遥无期无法预料的。
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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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书老师定定的看着我,良久,才叹了口气,“小提琴,也没有人说它不可以用来宣泄悲伤啊。”
我扯了扯嘴角,讪讪的笑笑,“和我少女时期想的,完全不同啊。”
她噗嗤一笑,“小姑娘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不是少女了?你是想和我这个老婆子比年龄?”
我愣愣的看着她情绪语气的转变,钟桓在一旁立马接过,“她哪敢啊,宁蓝的意思是,幻想和现实总是区别很大啊,就像照片和美颜的区别。”
宋明书老师被钟桓几句话逗乐,我舒了口气,看了让钟桓来是找对人了。
这时刚才那中年管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凑到宋明书老师耳边低语几声,老妇人的脸上顿时笑意满满,频频点头,“好,你让林嫂去准备吧。”
“是。”观仲老伯低头,转身离开。
“看来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嘴角弯起,宋明书老师笑着叹了口气,“刚才是我孙子来电话,说他今晚回来陪我吃饭。老头子不在家,我在这里也没人说话,他时不时回来陪我,我还真是高兴。”
钟桓也笑着说了几句,宋明书老师突然开口,“既然这样,你们就一起都在这里吃个饭再走吧。好久没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了,也给我热闹热闹。”
我思忖了一下,刚想着怎么拒绝,就瞥见钟桓一个眼神,然后听见他亲切的回应,“当然好!我也想吃吃这个栀子姜糖糕的味道!”
宋明书老师笑着喊了声:“林嫂。”然后一个围裙妇人小步走了出来,“夫人。”
“去把这些栀子姜糖糕拿茶点盒装起来,再倒三杯茉莉花茶来。”
“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老师,这......”
“你不是要采访我吗?我们边吃边聊。下午让观仲带你们走走我们别墅的院子,晚上就留下来吃个饭。”
盛情难却,我再拒绝就显得过分矫情了,于是也大方的点头,“好的!我的荣幸。”
然后从包里拿出笔和纸,还有录音笔,抬头就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也不在意,今天她的这样的目光已经多得我习以为常,我按了录音笔的开关,“那老师,不介意我们现在开始吧?”
“随时可以。”她大方的一笑,面容和蔼可亲。
“那关于这次S市名人音乐节......”
“夫人,午睡时间到了。”观仲老伯又在出其不意之间出现,低声提醒。
钟桓停下了刚才说的话,我看了他一眼,示意先等等。宋明书老师颔首,浅笑着站起来,“关于音乐节的事情,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我们晚上再聊也不迟。我身体不太好,所以一切休息时间都是定好的,见谅。”
“哪里,是我们叨扰太久了。”我面露歉意站起来,“那您先去休息吧,我们自己待着就好。”
她点头,转而对观仲老伯说到道:“照顾好客人。”
“是。”
“你们不用拘着,待会我让观仲带你们到我别墅的院子里走走,还有别墅内部你们都可以自行参观。”宋明书老师把披肩重新披上,转头对着我笑,“二楼最左边的房间放着我这些年珍藏的小提醒典籍,还有小提琴,以及这些年我得到的一些奖,不过说来惭愧,大部分也不是我的,是我孙子的。你如果不嫌弃,可以随时去看看。”
我自然惊喜万分,连连点头,“怎么会!太好了,谢谢宋老师。”
她低头抿嘴笑笑,突然神色微变,开口问:“你知道,‘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的后面两句是什么吗?”
我一愣,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摇摇头。
她却只是淡淡一弯嘴角,衰老的面容此刻却透着一种静谧人心的美,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告诉我后面那两句是什么,转身在观仲老伯的陪同下,走上了楼。
其实这两句话,也是那家手工作坊刻在门牌上的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我之所有记得下来,也是因为我路过那里的次数,几乎和我回家的次数是一样。
我并没有去深究过那首诗的含义,以前和沈幸放学回家的时候,路过那家店我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然后自言自语的念出那两句话,那时他就经常瞥我,“你知道这首诗的含义吗?”
“你知道?”我不相信。
“那你知道这最后两句是什么吗?”他没有理会我的疑问,继续问。
“不知道......”
他哼了一声,语气颇为嫌弃,“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吃不肥你。”
......
原来当时,他也问过我同样的话,我也曾经想问他最后两句是什么,可都一次次忘记,也或许是我认为还有时间,可以让我找到机会去问他。
“你之前发生过什么?”
“啊?”我回过神,发现钟桓站在我侧手边,垂下目光看我。
“你以前的男朋友,你还喜欢他?”
我皱眉,“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现在不想说。”
“你不想说,是因为你不敢承认对不对?若不是对方太重要,怎么能这般藏着掖着?”
“钟桓!”我打断他,音调陡然提高,没好气的盯着他,才发现他目光平静的望着我,一直没动。我轻咳了一下,为刚才的情绪波动掩饰了一下,“这都是我的事情,我已经不打算再想了,你也别提让它的存在感再次飙升了。”
钟桓那双眼睛渐渐溢满笑意,半晌,咧嘴一笑,露出标准的大白牙,“好。”
***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别墅的后院,这里有夫人栽种的花草,这边这片是玫瑰、那边是小雏菊,还有这棵银杏树,夫人身体不好极少出门,所以闲来无事就看看书种种花草打发时间。”
我盯着观仲老伯走在前面的背影,一丝不苟的样子,会不会是被男主人传染了。毕竟宋明书老师的丈夫是军人,同样严肃。
钟桓跟在后面这里看看那里碰碰,我小声提醒了他几句,他哼哼唧唧的也不懂放在心上没有。我不再理他,跟上了观仲老伯,瞥了眼他的侧脸,我小心的问:“观仲老伯,你待在这里很久了么?”
“我跟随先生和夫人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这么久。我顿时肃然起敬,“真厉害......宋明书老师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的吗?”
“先生常年在外,所以待在别墅的基本都夫人一个人,不过少爷常常回来陪伴夫人。”
“你说的少爷......”
观仲老伯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这是我今天见到他后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诧异的同时,也听见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夫人的孙子,少爷自小优秀卓越,在小提琴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获得的成就快要赶上夫人了。”
我不禁感叹,喃喃道:“看来基因很重要。”
我没有注意到观仲老伯弯起的嘴角,抬眸再看,发现他已经把我带到了前门的喷泉处。
“这是音乐喷泉,不过已经很久没开了。平时也只是换水清理一下,想起当年小姐还在的时候,每年过年,这里都会放音乐喷泉,很漂亮。”观仲老伯眼神有些恍惚,我瞥了他一眼,问,“是宋明书老师的女儿吗?”
“是,少爷的小姨,现在在国外定居。”
本来想问为什么不能回来,突然想到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就没再多说。
“大叔,可否让我在别墅一观?”钟桓嬉皮笑脸的蹭过来,我白了他一眼,观仲老伯点点头,“请随我来。”
转而钟桓兴致勃勃的跟着观仲老伯朝别墅内走去,我回头看了眼喷泉,怔神之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钟桓在里面喊我快进来,我应了声,小跑过去。
大门缓缓关上,没过多久,汽车的引擎声越来越接近,然后一辆黑色的BMW在大门开启的那一瞬开了进来,停在了院子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