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幸已经连续好几天联系不到宁蓝,她家里人说她和同学出门旅游,然后她家的电话就再也没有打通过。
她的手机也没接。
刚开始,本来是以为在外地,或许她玩得开心点,忘了回复他。但是过了一周,两周,过年他回老家,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机,他的邮箱,都没有收到她的一点信息。
他意识到不对,回家后放完东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她家。
然后,他看见她的父母,她的哥哥,还有一些上上下下楼梯的人,搬着东西往外走。
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他们家,居然在搬家?
那个俊朗清冷的少年,此时正在指挥搬家公司的人如何搬东西,一个转身,目光对上桂花树下,那个面色阴沉的俊美男孩。
宁越静静的回视他,宁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沈幸,目光微怔,恍惚,悲伤的笑笑。
沈幸礼貌的朝着宁母点点头。
......
“你们要搬家?”他声音透着一丝沙哑,似乎梗在喉咙口,发不出声。
宁越沉默两秒,道:“对。”
“那......她呢,宁蓝怎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她出门了?”
沈幸定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宁越闭上了眼,“她早就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国外了吧。”
她已经走了?
她一声不吭的,去了国外?!
沈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不可置信的蹙眉,冰冷的声音,透着森森寒意:“去了国外?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去了国外?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难道,她这次去国外旅游?还是她又遇到什么事情生我的气了,要去这么远的地方避开我?”
“不是。”
短暂,而又轻的两个字,沈幸的双眼,已经布上了血丝。
“不是的。”宁越摇头,目光看似平静的对上他愠怒的眸子,却完全遮盖不掉,那里面,不化的沉沉忧伤。
沈幸对上了那双眼睛,他看出来了,那眼底的痛苦。他紧紧握住的双拳,此刻却软软的、无力的,垂下......
松开了。
他面色苍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良久,才问出那句,仿佛千斤重的话,“她......发生了什么?究竟,去了哪里?”
树叶唰唰被寒风吹动,宁越却觉得,南方此刻的湿冷,原本是那般寒冷刺骨,而现在,对上那让心麻木的冷,却丝毫的......
不值得一提。
......
周围的生活,似乎都没有变化。也对,变的,从来都是自己而已。我们年少时,对着糖果饼干眼馋,却被家长限制,路过一家家玩具店,对着里面的布偶和玩具车恋恋不忘。可是时光飞逝,等你有了自主权,有了金钱自主使用权,你却已经对那些东西,提不起兴趣。
隔壁楼口的黄大妈还是同样的大嗓门,在楼上喊着她的孙子上楼吃饭。一帮玩泥巴的小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慢慢散走了。她最喜欢的那只萨摩耶,此刻正和它的主人慢慢的走回家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平常,那么自然的发生着。可是到底有什么,在慢慢变暗,慢慢变疼,慢慢裂开......
“所以,就是这样......她走了?”他忍住喉咙里那一口血腥,艰难的问。
“我找到她的那天晚上,她几乎淋了一夜的雨,衣服,头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嘴唇已经冻到发紫,脸色......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无神、空洞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惨白的脸色。我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僵硬了,奄奄一息,我很怕她下一刻闭眼,就再也见到她了。”
沈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她那天,有去找过你的。可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让她情绪几近崩溃,我并不知道。只是,她那天,坐在你家对面那栋楼的屋檐下,目光一直怔怔的看着一个地方,直到昏迷前,都没有离开过。我猜,那里,应该就是你家吧。”
又是一阵寒风伴随着树叶哗哗的声音,吹过。
好久,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这般久,没有声音。
除了风声,叶声,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此刻凝结。
寂静得,沉默得可怕!
宁越只看见面前一直苍白着脸的男孩,此刻双手捂上脸,缓缓的,缓缓的,蹲下......
肩膀死死的压抑住抖动,他何尝不是剜心般的,痛了这么久。
直到他看见,面前的男孩,那双捂着脸的手间,贴近皮肤,缓缓,诞下一道暗红。
他一惊,急忙上前确认。指尖触摸到那暗红的痕迹,脸色大变,“什么时候的事?这种症状多久了?”
面前捂着脸的人纹丝不动,宁越厉声问道,才听见那低低的,压抑住哭腔的,沙哑无比的声音,在寒风中,那般无力,那么脆弱,那么孤独痛苦的响起:
“她为什么,为什么不来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呢?她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满满是她回忆,一触及就撕心般疼痛的地方。她要我抱着这些回忆,独自一个人,活上多少个没有她的漫长时光?”
宁越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她曾经,曾经的一切,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禁不住泪流满面。
“也许只有残忍,才是她此刻,能告诉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
程方昕得知宁蓝离开的这一切事情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洗了个脸,狠狠的拍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对上镜子前那张眉目冷艳,此刻却有微红掌印的脸,面容瞬间煞白。
她去找了沈幸。
并没有传说中的颓废不堪,他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上课、吃饭、学习。只是没了宁蓝在旁边,他的身边,那些不断的莺莺燕燕的继续出现。
她以为他会很颓废很伤心,至少在别人看起来,他是难过的,是愤怒的,可是并没有。
他在一开学的大学生全国英语口语演讲中斩获第一。
他依旧是那个优秀的,高高在上的沈幸。
她在别人的喝彩中,只觉得怒火中烧。
于是在一个晚自习,她堵到了下课回宿舍的沈幸。
他一张脸没有表情,见她站在门口,绕过她准备离开。
她向前走了一步。
于是,他静静的望着她,没有开口,也没有转身离开。
她被他那副清冷无度的样子气得不轻,一开口就语气不善:“沈幸!你和宁蓝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突然休学不来学校了?不过是一个假期而已,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这样走了?而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蒙在鼓里!你们两个在这个假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家不是住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你像是无事人一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发生,这么淡定这么冷漠!沈幸为什么你不说话!”
等到她说得满脸通红,那口气终于舒服了点,才发现一只冷冷盯着她的人,终于开口了:“你说完了?”
她一直语噎,却没想到他转身就往另一个门口走。她只愣了一秒,顿时被他高冷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直接跑进教室里面抓住他,“我没说完,你不可以走!”
当时教室里面还有大概十个人,齐刷刷的眼睛扫向他们两个。他清冷俊美的面容在白炽灯下仿佛渡了一层光泽,只有那双仿佛琥珀似的桃花眼,没有温度的看着她。
她一时说不话来,只是有一个念头飞快的在脑海里闪过。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但是近距离看他,简直是一张摄人心魄的脸,还有那双跌进去就再也无法回头的眸子。怪不得宁蓝喜欢他这么辛苦,这些年来,她应该没少在他身边默默落泪吧。这样的男孩子,无论在哪一个时期,哪一个地方,都是焦点。
而往往是喜欢这样星辰云端的少年,是最最辛苦的。
她微怔恍惚的瞬间,沈幸已经快走到教室前门门口。
她一急跑上去,在楼梯拐弯角扯住他,“你逃什么!难不成真的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伤害到了宁蓝?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要走?”
他那双眼眸冷光四射,程方昕扯住他袖子的手抖了抖,讪讪放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了,毕竟还没有弄清楚前因后果,直接这样给别人定罪不好。
她垂下眸子,低声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只是......宁蓝突然不见,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她什么都没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就这样消失了。我只是想知道,她走的原因,还有去了哪里而已。”
沈幸定定看着她,良久,自嘲的笑笑:“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什么!”程方昕震惊的抬起头,看见那抹不言而喻的悲伤在他的脸上,只觉得喉咙发涩,“怎么会,她,连你都没有告诉吗?”
“她家里出了点事,已经和爷爷去美国了。我只知道这些。”沉默了两秒,又轻笑,“是啊,我也只知道这些,什么也不懂,一个人被丢了下来,继续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好像自己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她可以这般狠。”
说完,那眼底的层层的悲伤缓缓退却,他低头,再次一言不发的,沉默清冷的,离开了楼梯口。
程方昕这时才懂得,沈幸并不是没有变,他把一切,都深深的刻入了骨髓,原本因为宁蓝,周身清冷的他也带上了一丝温暖的气息。而此刻,是真真正正的冰冷,毫无生气。
也许,宁蓝的离开,把沈幸真正的灵魂带走了,剩下的,不过是那个优秀精致,漂亮强势的外壳。
程方昕背靠着墙,缓缓的顺着墙壁滑了下来,强迫自己抬头,却禁不住泪水滑落。
宁蓝,你看见了么?
这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这般甘之若饮,这痛彻心扉的苦,以及漫长岁月所带来的,绵绵无绝期的痛。
你曾经害怕失去,又害怕得到的珍视,现在,他完完全全的属于你。
刻入你的生命里。
其实,他早就属于你了啊,他因为你,而带上的那层柔软温暖的光泽,也因为你的离开,永远消失了。
那些年,我们曾经的,那些年。
直到后来宁蓝回国,她们再次相见,她都不忘当初那般滋味,都一直耿耿于怀着。
她欠自己一个再见。
【回忆篇:那些年】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