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子的笑容，黄清眸光微滞。
郭家的男人向来自信，郭仪是这般，郭羽也是这般。
这份自信来源于骨子里，放肆，张扬，且耀眼，为人嫉，更为人羡。
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有那么多女子为个银枪白马的少年郎魂牵梦萦。
半晌，女子收回视线，轻声道：“自信是好事，自大就不好了。不管如何，还望郭大将军不要过分托大。”
大军开入北疆已有半个多月，郭羽并未特意隐蔽行军，这一路上经过不少村子，他们的踪迹早就为疆人所发现。
如今疆南，乃至王城的程枭涯，怕是早已得到北境出兵的消息。只要对方不蠢，很大可能会主动派出蛮骑骚扰甚至是袭击。这一战，恐要十分艰难。
“我也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但这并不妨碍我装逼。”
郭羽朝着女子一咧嘴，“破敌之策，早已在我心中，放心好了。”
“清儿自然是相信郭大将军的。”
黄清微微点头，“那接下来…”
“郭将军。”
帐外忽然响起守卫的声音，黄清的话声一顿，郭羽则开口道：“何事？”
“有个疆人来到营口，说要求见将军。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
“哦？”
郭羽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人？”
“是个蛮族女子…”
帐外的守卫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很美的女子。”
听到这话，郭羽与黄清对视一眼，后者挑眉道：“郭大将军真是处处留情啊，如今到了北疆都能有小情人找上门来。”
她轻哼一声，朝帐外走去，“那清儿便不在这里碍郭大将军的眼了，记得保重身体。”
“边去。”
郭羽朝着离去的黄清翻了个白眼，随即朝着外面喊道：“带她们进来吧。”
“是。”
守卫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帐外便传来阵脚步声。
“镇北将军就在里面，两位请进。”
“有劳。”
一道稍显冷淡的女声响起，紧接着郭羽就见到只纤手从在伸入帐中，将帘子掀起。
寒风灌入，吹得帐内的烛火跳了跳，于此同时，一抹倩影也是缓缓步入大帐。
她披着件紫色斗篷，身材窈窕，容貌极美，五官深邃，一双长且媚的丹凤眼最为出彩。
明明长相生得极为妩媚，偏她气质又清冷，两相结合起来，便成了冷艳，给人的感觉很是矜贵。
“原来是你。”
看清女子的相貌后，郭羽笑了笑，站起身来，朝着她一抱拳。
“能得王女殿下莅临，本将军真是无比荣幸。”
“本殿下可担不起你的礼。”
程琪雪声音微冷，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过也难怪她摆出如此态度，毕竟先前为请郭羽出兵，她可谓给出十足的诚意，不惜向大宋称臣，甚至就连自己都给舍了出去。
而这个郭羽倒好，不仅没有投桃报李，还反手把程启扬给直接扣了下来。当巧兮回到北境告诉她这一消息时，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兴许是由于对方的举动太过，又兴许是因着主动提出联姻却遭到拒绝而感到羞辱，时隔多月再见到郭羽，程琪雪连半点好脸色都欠奉。
“王女殿下言重了。”
对于女子的态度，郭羽也不在意，当下笑道：“当初在东芜，若非殿下施以援手，恐怕本将军已遭不测。如此恩情，本将军铭记于心。今日再见殿下，又怎能不以礼相待？”
“你所谓的以礼相待，便是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强留我疆族王子？”
程琪雪冷眼看向眼前的男子，心下极为失望。
当初在醉香楼，他曾答应帮助她对抗程枭涯，而以此为代价，他也向她提出了条件。
那条件听上去极为荒谬，与她而言近乎有百利而无一害，反倒是对于郭羽自身来说没什么好处。
正是因为这荒谬的条件，再加上郭羽后来的种种举动，才让她觉得他这个人是特别的，是这乱世之中的一股清流。
然而，这次的事却让她明白，他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尽管程琪雪也明白郭羽这么做没什么不对，但心里依旧免不得失望。
“如果你的礼就是这般，那本殿下还真是消受不起。”
“正值乱世，人人皆是身不由己，殿下也要体谅本将军的难处才是。”
“本殿下先前提出的那些好处，还不够体谅你么？”
想起自己所列出的条件，程琪雪脸颊莫名发红。
“殿下的诚意确是很足，不过…”
郭羽摇了摇头，“这不代表事成之后那些东西就能真的如约兑现。”
“郭将军这话，可是信不过本殿下？”
“本将军自然是愿意相信王女殿下的，可右贤王就不一样了。”
当初东芜的事尚且历历在目，如是手上不捏住点能要挟对方的东西，他还真不敢出兵。
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即便郭羽已是决定北伐，仍是将程启扬给扣住。
“令王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殿下想必也是知道。假若不能教其有所顾忌，安知事成之后他会不会翻脸。”
郭羽耸了耸肩，“本将军家底薄得很，手底下统共就这么点人，可经不起冒险。留下令王弟在我大宋做客，也只是为了加层保险罢了。”
对于男子的说辞，程琪雪显然并不买账，当下冷笑道：“保险？说得倒是好听，那你要不要把本殿下也扣住，再加层保险？”
“殿下说笑，您与本将军有恩，本将军便是再厚颜，也不会强迫于殿下。”
郭羽轻叹口气，“再者，既然殿下敢来，定然也是有所准备。本将军又何必徒做些惹人不快的事？”
程琪雪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先前教程启扬去北境，是她的失策。本以为郭羽不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天真。
眼下既已看清郭羽的真面目，她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地孤身前来。
“本将军此次出兵担了不少的风险，之前种种也都是无奈之举。如是惹得殿下不快，本将军在此陪个不是。”
瞧着女子明显不同于先前的冷
淡模样，郭羽心中暗自叹息。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同这位王女殿下闹得这么僵。
不同于老奸巨猾的王明华与操蛋的程启扬，程琪雪此人着实不错。心思纯净，与人为善，还曾在危难之时对他出手相助。
但为了心中所求，他也只能对她说声抱歉了。
“想必殿下这趟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郭羽径自在帐中的大椅坐下，旋即朝女子笑道：“不若坐下详谈？”
“本殿下同你没什么好谈的。”
程琪雪不假辞色地说道：“你同扬扬提的条件，本殿下答应了。事成之后，但凡你所打下的城池都让与大宋。”
“爽快。”
见对方答应了自己，郭羽不由得拍了拍手，“殿下放心，本将军定会全力以赴，帮助殿下夺回王城，打败程枭涯那个叛贼！”
“除此之外，本殿下此次过来还有一事。”
程琪雪看向男子，沉声道：“放了扬扬。”
闻言，郭羽微微沉默，随即摇头笑了笑。
“这恐怕不行。”
“本殿下自然不会教你白放。”
程琪雪的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你不是只是需要一个人质么？”
她抬起手拍向自己的胸脯，语气平静地说道：“那便由本殿下来当。”
“扬扬是入势高境的武道高手，东芜那边不能没有他。左右你也只是需要手上捏着一个能要挟到王叔的人而已，是本殿下，还是扬扬，都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这便是殿下这次过来的目的？”
“不错。”
程琪雪点点头，淡淡地说道：“郭大将军意下如何？”
“……”
郭羽再次沉默。
凭心而论，这样的交换，他并不算合适。
程启扬是疆族王子，也是北疆的继承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程琪雪虽说也是疆族的王女，可终究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乱世之中，女人即便身份再尊贵，也有可能被当权者当做牺牲品。
尽管王明华看似十分看重程琪雪，可在这关乎整个北疆的利益面前，郭羽并不认为他不会动摇。
不过…
“好。”
郭羽笑着点头道：“本将军这就修书一封，着人送回辽陵，教他们将令弟放归东芜。不过这些日子可能就要委屈殿下…”
正说话间，外面忽地响起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他便看到帐门处的帘子为人所掀开，那披着斗篷的白裙女子大步走入。
“你怎的又来了？”
郭羽看向进来的女子，眼中有些无奈。
这人先前莫名其妙地离开，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回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王女殿下。”
黄清没有先回他的话，而是朝着帐中的程琪雪点了点头，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诧异的神色，似是根本不惊讶于这位北疆的王女为何会待在这里。
“巡骑回报，发现大批蛮骑身影。”
她又转头朝向郭羽，挑眉道：“郭大将军，看来没有给你同美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