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既然不是对手,那索性离开,免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赵轻语不再多言,径自一瘸一拐地走了。
郭羽有些诧异,原以为她会再骂上两句又或者跟自己不死不休,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就这么离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赵轻语垂着头,艰难地行走着。
脚腕处,钻心一般的痛楚不时传来,胸口以及舌头也火辣辣的。不知何时,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流淌而下。赵轻语紧咬住嘴唇,终是没有哭出声。
身为宋国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遇过这等挫折?又哪里会受过这等伤?平日里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就是不小心擦破了皮,也会有人大呼小叫地叫御医前来医治。
赵轻语心中早就委屈万分,但要她在那讨厌鬼面前痛哭流涕,那自然是万万不能。方才在郭羽面前,她始终强撑着,只到走远了,这才忍耐不住。
泪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她兀自伸手抹了抹,视线之内出现了一只手,手上握着一方手帕。
“擦擦吧。”手的主人语气平缓。
赵轻语默默接过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
“谢谢。”赵轻语声音略带哽咽。她抬起头来,往常那双灵动的眸子哭得通红,令人心生怜惜。
那张她无比讨厌的面孔进入了视线。他嘴角含着些许笑意,借着月色,勉强能看清他的脸,和今日初见时一样,同样的狼狈,同样的讨厌。
没想到自己哭泣的样子依旧被这个讨厌鬼看到,赵轻语将头一偏,有些不好意思,冷声道:“怎么,将军改主意了?打算将小女子抓回去?”
余光悄悄打量着郭羽,若是对方有一点想发笑的意思,自己不介意再试着给他一刀。
郭羽摇了摇头:“我说了,只要你不伤城中之人,我就不会管你。”
那他来干嘛?难不成专门跑过来看我笑话?赵轻语想不通,正欲说话,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郭羽拦腰抱起。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赵轻语不住拍打着郭羽的胸膛,然而那双小手又能有多大的力气?
郭羽也不去看她那惊慌的脸,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你走得过于费劲,我心善,打算帮你一把。”
“不用你管我!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赵轻语脸有些红,哪里与人有过这般亲密接触,当下不住挣扎着想要离开郭羽的怀抱。
郭羽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小白身边,轻轻地将赵轻语放上去,旋即没好气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赵轻语的脸愈加红了几分。
“去哪?”
郭羽不再打趣少女,只想快把她送回家去。今天发生的事已够多,纵使是他也已有些疲惫。
赵轻语指了一个方向,郭羽也不多说,牵着小白慢慢走了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街上只剩下脚步与马蹄声。赵轻语低着头,看着攥在手心中的那方手帕。
一路无言,走到某处赵轻语喊了声停,郭羽便走到那户人家门前,抬手欲敲门。
赵轻语轻声说道:“敲一下,停,再敲三下。”
郭羽按照赵轻语所说做了,同时暗自腹诽,又是夜行衣又是暗号的,搞得还挺像回事。
半晌,门打开了一条缝,一颗小脑瓜从门后探出,先是看到了郭羽,惊了一下,随即看到穿着夜行衣,骑在白马上的赵轻语。
小笛惊叫出声:“小姐?”
看到赵轻语嘴角残留着一抹血迹,小笛眼中划过一道寒芒,手化为掌冲着郭羽咽喉探出,动作之快竟留有一道残影。
郭羽轻轻偏头,躲过这一掌,同时心头一怒:这一晚上就没消停过,怎么是个人就要跟自己打两下,没完了是不是?
带着怒气,郭羽右手翻起,化作剑指,上面竟蓄起一股勇绝之势,便要向小笛额头上点去。
直面郭羽的小笛,感受到这股气势,心下顿时骇然万分。
“住手!”赵轻语见两人竟打了起来,忙开口道。
郭羽手一挥,散去其上之势,小笛也收了手,将赵轻语挡在身后,以防郭羽图谋不轨。
刚刚郭羽那一手着实将她惊到,若对方真是那等高手,纵是自己拼死一搏,怕是也争取不了多少时间。如今身在敌国境内,城中上满是齐军,自己死无所谓,公主怎么办?
“小笛,扶我下来。”还在思考如何让赵轻语脱身的小笛骤然听到动静,虽然颇为不解,仍是将她从马上扶下。
只见平日里骄傲如白天鹅般的公主脸上依稀带着泪痕,嘴角含血,脚似乎也伤到了。小笛心中一酸,自己虽只是个下人,但公主却始终待她如亲姐妹一般,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吝啬分与自己。这份情,小笛始终铭记在心。
如今她这般狼狈,不知受了何等折磨
,小笛如何能忍?
她双眼血红,就要与郭羽拼命。
赵轻语轻轻拉过小笛,旋即低着头,犹豫半晌后,吞吞吐吐的对郭羽说道:“那个…谢…谢你。”
赵轻语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身上的伤也算全都是自己作的,郭羽不仅放了她,还不计前嫌地送她回来,无论如何,她都是该道声谢的。
半天没有回应,赵轻语抬起头来,却发现郭羽已然骑马远去。
赵轻语皱了皱眉,旋即无奈一笑。
“对了。”离去的郭羽突然停下,转头说道:“最好早些离开散城,就算不离开,平日里也换上些不招摇的衣服。”
赵轻语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早离开散城,又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接下来散城里怕是要生些事端…”郭羽轻轻叹息,想起了最近的传言,旋即晃了晃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军令在手,有什么好怕的?
他冲着赵轻语笑了笑,说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啊,哈哈。”
笑声中,郭羽纵马远去,留得赵轻语站在屋前,脸上又羞又恼。
“…公主?”看着赵轻语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小笛小心翼翼地叫道。心里想着,莫不是这人真是公主梦中那白马英雄?
一国公主与敌国将军的凄美爱情,柔肠百转,令人叹息。当个故事听还好,若是发生在自己主子上,那可不行。
小笛旋即想起郭羽刚刚那一手剑指,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以势伤人,那是只有顶尖高手才能使出的手段,整个大宋,能做到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这等小城中竟有如此高手?难道真如同黄先生所说,改变宋齐战局的点就是这散城?
……
回去的路上,郭羽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一怒之下竟能聚势于手,可如今再怎么试,却再也用不出来。
以势伤人,这等手段郭羽尚未掌握纯熟,只靠着自己父亲教给自己的枪法才能勉强施展一二。但就靠这一手,已足以令天下九成九的武夫为之汗颜。
唯有学会了用势,武道一途才可称得上登堂入室。
“第一式‘入阵’成势,第二式‘百战’不败,后三式又如何?”
郭羽轻笑一声,似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