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后,辽陵的城口处仍是站满了百姓。尽管阅兵之仪早已结束,可他们依旧没有散去。至于其中的原因,那自是因着镇北将军郭羽与刘家千金刘香即将在这城下比试一场。
这二人于辽陵城的百姓而言,无疑皆是十分有名的人物。后者是北境之花,刘家的掌上明珠,而前者则是近来九州上风头正盛的军神之子。似这般难得的场景,他们又怎能错过?
是以,人们依旧聚集在城口,有些整个上午都不曾用过饭的人,即便饿得头晕眼花,仍是不舍得离去,生怕被人抢了位置。
而正所谓有需要就有市场,有人便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或贩卖自家的小吃,或进城买完一大堆吃食再加以售出,至于其价格,自然也是比平常要贵上许多。不过饿昏了头的人哪里会在乎那么多,纷纷掏腰包购买。于是乎,饿着肚子的人们吃了个爽,发现商机的贩子们挣了个爽,算是两全其美。
人群中,相貌美艳的女子仍是坐在椅子上。她左手拿着个包子,右手拎着壶蜜水,腿上放着暖手炉,看上去舒服的不行。
在如此条件下,既能吃上热腾腾的包子,还有蜜水喝,甚至还有暖炉,真个是教人艳羡不已,不过最厉害的却还不止于此。
她这一身上下,除去衣物以外,皆是旁人主动赠的。
“吧唧吧唧…”
三两口将手里的包子下肚,再将那蜜水喝光,女子自袖中掏出手帕,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动作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做完这一切,她朝着旁边那位赠给她一堆东西的男人展颜一笑,并将手帕丢给了他,见其脸色通红的将之收起后,女子这才侧头看向满脸一言难尽的黑裙侍女。
“怎的还不开始。”
等的太久,她已是有些不耐烦,“不就是个比试,准备那么久作甚,还得现搭个台子不成。”
早已习惯主子抱怨的黑裙侍女没有理她,而是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此刻的白裙侍女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显是有些紧张。
见到姐姐正在看自己,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姐姐,你说他…他能赢吗?”
不等黑裙侍女回话,一旁的美艳女子确是先出了声。
“我看悬。”
她将暖手炉抱回怀中,“方才我将他们比试的内容听个一清二楚,刘家那小妹妹要跟傻卵斗阵,且一不可使弓,二不可用骑,三不可动气。前二姑且不论,第三条等同于直接将那傻卵的本事废去一半。再加上镇北军又是北宋四镇中首屈一指的强军,军中甲士无比悍勇,这结果…啧啧。”
女子连连摇头,显然是对郭羽极其不看好。
“那…那…”
见她如此,白裙侍女顿时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主子故意吓你的,你别信。”
黑裙侍女白了女子一眼,继而拉住妹妹的手,“放心,那个流氓是不可能输的。连完颜家的那位都被他杀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把他如何?”
“巧兮妹妹说得是。”
女子抬起手朝着白裙侍女的头上揉了两把,“那傻卵是什么人?军神之子,名将比上得号兵鬼的人物!再者…”
他可是自己老姐看上的男人。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几人正说着话,周遭忽地闹腾起来,女子抬头一看,原是比试的双方终于到场了。
此时辽陵的城下已是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而他们的对面,远远地站了数万甲士。
在二者中间的大片空地上,一黑一白两方人马正遥遥对峙。
右侧,少女骑在匹骏马上,满头如墨青丝束成高马尾尽显英姿,一身的黑色劲装将其妙曼的身姿衬托的淋漓尽致。她面容姣好,风姿绰约,清丽中却又不失锐意,娇美中更多的则是英气。远远望去,却是当得起群芳谱上那“巾帼不让须眉”几字。
而在她的身旁,季耳梅韫桦等一众镇北军将领同样也是身穿劲装立于少女身侧。
“千盼万盼,终于是让我盼到这一天了。”
看着对面那群白色身影,季耳冷笑道:“先前的仇,今日便一并报了!”
想起之前被贬为末等甲士,还被逼着穿小裙子游营的种种耻辱,男人少不得一阵窝火。
“说好的我当先锋,小妹你可不能食言啊!”
季耳摩拳擦掌地说道。
“先锋营统领,自当该为先锋。”
刘香应了一声,旋即回过头,看着身后那面“刘”字大旗。
自王上将郭羽册封为镇北将军的消息传回后,她便开始谋划起今日之事。
先是拉拢梅韫桦与季耳等人,再制定计划,暗中操练。
拼了命的算计,拼了命的准备,一切只为在外人手中守住刘家用命守住的北境。
数月之功,便在今日。
“刘家历代先祖,祖父,父亲…”
少女低声说着,语气坚定异常,“这镇北军统领的位子绝不会落于旁人之手!香儿,定会为我刘家守住北境!”
一旁,梅韫桦望着刘香那满脸坚定的模样,眸光见深。
他懂她的坚持,也懂她的执念。
在刘香幼时,她的父亲以及几位叔伯便先后为国捐躯,而等她长大后,最疼她的刘笑尘也是战死疆场。
原本偌大的刘家,几年间便只剩下一门寡妇以及她和她兄长两人,这如何能不教她惶恐,如何能不教她不安?
她需要一个慰藉,而这慰藉便是北境,人们口中,刘家用无数人的鲜血所护住的北境。
北境已是成为少女最后的寄托,可眼下镇北将军换了旁人,这对她而言,便同等于刘家所付出的牺牲全都付之于东流。
换了镇北将军,北境便会渐渐忘却刘家所做的事,那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父亲,还有那些刘家人,便是白死了。
她不想让刘家被北境忘记,更害怕刘家被北境忘记,于是她便做到今天这一步,逼着郭羽站在此地与她比试。
梅韫桦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知道,郭羽并不是真的不适合当这个镇北将军。
与之相反,无论是自身武力,还是统军之才,郭羽都配的上这镇北将军之位。
但…
他又望了少女一眼,摇了摇头。
这不重要。
她想让刘家人做镇北军的统领,那他便让刘家人做。
刘河若是不愿,那便让她来做。
“擂鼓!进军!”
一声令下,激昂的鼓声霎时响起,五百黑衣甲士保持着阵型,开始向前进发。
“这就来了?”
对面,白袍男子骑在他那略微瘦了一点的白马上,略带不满地说道:“怎么说来就来啊,连个喊开始的裁判都没有,是不是玩不起啊!”
“算了算了,不计较这些。”
他摆了摆手,“他敲咱也敲,哥几个敲锣打鼓迎客了!都给我燥起来!”
“咚咚咚!”
“铛铛铛!”
“嘀嘀嗒嗒~”
“兄弟们,开冲!”
锣声,鼓声,唢呐声此起彼伏,五百白衣甲士嗷嗷叫着,拎起手里的木枪木刀木剑就向前冲去。
至此,这一场斗阵也算是正是拉开帷幕。
下完令后,待在最后方静静看着兄弟们前进的郭羽,忽地想起了什么,随即鬼使神差地朝上方看去。
只见城楼之上,一抹白色倩影正往这边望着,兴许是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竟是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小拳头,显是要他加油的意思。
看到她这般,郭羽微微挑眉,将视线收回。,
“这女人有时是真的气人,但有时也真是…”
他咧嘴笑了笑,“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