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品见我们两个的样子,又卖起关子来,没有正面回答我们:
“黄里正,你就没让他阳间的朋友,那个高…高什么亮的给多烧点儿纸钱儿来?”
黄尖愣了一下:
“烧纸钱来干啥?”
杨一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干啥?!你这个手下在下面打官司啊!不得打点打点哇?”
黄尖瞧了瞧我,又瞧了瞧杨一品:
“呃……打点……我以为他这点儿小事儿……”
杨一品叹了口气,把脑袋朝我这边凑了凑,对着黄尖勾了勾手指。三个人聚到了一起,只听他轻声说道:
“这案子里万乡长是白无常谢老爷的人,周大彪是黑无常范老爷的人,两头都吃着劲儿。你说咱们的段处夹在中间,是不是风箱里的老鼠?”。
我跟黄尖点了点头:
“所以咯,拖!可能是个挺好的办法。就说在调查中,拖个一年半载的,两头都不得罪!等风头没那么劲了,再斟酌着处理。“
“啊?!我可拖不起!”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在理,我不由得焦虑起来,要是被关在这里一年半载的,啥事儿都完蛋了!
“现在明白没?你们想想,该怎么办?”
我跟黄尖在杨一品面前简直就成了傻子,听他这么问,又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杨一品一脸无奈地也摇了摇头:
“要不怎么说你俩这官儿当不大呢?!这个时候,你不得给段处加把劲儿啊?!”
黄尖说道:
“加劲儿?就是……送钱呗?”
杨一品满脸写着对黄尖的不屑:
“唉!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个事儿你们想办圆满喽,就这么三个关键的人,谢老爷,段处,万乡长。”
说到这里杨一品扫了我们一眼:
“段处那边,放了周大彪就会得罪谢老爷,所以你们得打点一下。一方面让他有好处,卖你们个人情,另一方面去谢老爷那边买面子的钱,横竖不能让段处自己出吧?我算下,给段处个三万,给谢老爷五万,差不多。”
我差点儿吐出血来:
“八万这么多啊?!”
杨一品瞪了我一眼:
“哪止八万?!万乡长那边你也得打点两万!”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老大的不愿意:
“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杨一品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你这个案子,就别想着什么沉冤昭雪啥的啦,没人关心你到底打没打万乡长,重要的是万乡长说你打了,还有证据在。你想翻案,反告万乡长诬陷,事儿就大了,没人敢接,明白不?”
我听到黄尖在我身边叹了口气,看来杨一品所言非虚,只听他继续说道:
“现在最好是把这个案子做成误会,误伤。要是能拿到万乡长的谅解材料,那方方面面都有面子,事情就算了结了。你说,想让万乡长给你写谅解材料,这两万少的了吗?”
他说到这里,我跟黄尖都好像被上了一堂课,恍然大悟。
路是被他指明了的,问题是钱怎么办?我手里只有吴老四给我的一万冥钞,如果算上黄尖之前为我预备打点万乡长的万把块钱,一共才两万,还有八万的缺口……
我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沓冥钞,苦着脸说道:
“我……我就这点儿钱,肯定是不够啦。”
黄尖看了看我:
“我这还有你的一万,但是……多的钱我也没有,那个……我刚给赵元垫了四百多万……”
给赵元垫了四百多万?黄尖这家伙真够朋友,看样子这些钱是他全部积蓄了。救我的钱,确实指望不了他了。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连连叹气。杨一品不耐烦地说了句:
“行了行了,死了几百年的鬼了,就会唉声叹气的。唉?周大彪,我这有个金主,也是你们吉庆市的,要不你跟他借点儿?就是利息高点儿,看你干不干啦?”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来,我探过头去看了看那张名片,差点儿喷出血来,上面写着:吉庆市钟氏集团总裁——钟楚离!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杨一品口中的“金主”竟然是钟记纸扎店里只会打游戏的钟楚离!还什么钟氏集团总裁!?
“这……这人我认识,他……他很有钱吗?”
杨一品笑了笑:
“你在阳间认识的吧?给你说,去年开始,他就疯狂地给自己存冥钞,在我们这儿很快就跻身富豪行列了,按他现在资产累积的速度,估计过不多久,就瞧不上放贷这点儿钱啦,所以要借趁早吧。五成利,三年期。”
钟楚离这小子还真黑!五成利!他怎么不去抢?仗着自己舅舅开纸扎店,就为所欲为的给自己烧冥币……唉,我给自己烧千把块钱整的就跟在城隍庙院儿里放火似的,这小子楞给自己烧成富豪了!
之前还可怜他命短,现在看来,他是早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把阴间的路都铺平了!既然认识,等上去了什么都好办,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
“借!不过……我这会儿出不去啊,怎么联系他?”
杨一品又是一笑:
“这不是有我呢吗?兄弟我专门做这个生意,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买卖不收钱,都从钟先生那边抽。嘿嘿……借八万是吧?”
我摇了摇头:
“十万!”
黄尖问道:
“借那么多干啥?”
我把手中的一沓冥钞塞给黄尖说道:
“黄爷,加上我放在你那里的一万,这是两万,万乡长那边,就烦劳你跑一趟了。”
黄尖接过钱应了一句:
“这个没问题。”
我转头对杨一品说道:
“杨哥,麻烦你帮我从钟楚离那边借十万冥钞出来,八万打点给段处那边,剩下两万,给黑无常,嗯……最好不要直接给钱,买点儿东西送去,表一份儿心意就好。”
杨一品朝着我伸了伸大拇指:
“上路!那就借十万对吧?我马上去办。”
黄尖忧心忡忡地说了句:
“借了这么多……你……唉……没啥事儿我也先走了。”
我点了点头,杨一品带着黄尖出去了。
他俩走后,我又被关了七天,期间杨一品找我来签了两回字,第一次是一张欠条,跟钟楚离那小子借了十万冥币。
第二次是让我签了一个事件证明的公文。我看了一下内容,大意是在城隍庙因为夜色昏暗,事出紧急,为防止吴进(也就是吴老四)夺舍他人,不慎用符篆误伤万乡长云云。
事情完全按照杨一品的剧本进行着,很快我的判决就下来了,简单的几个字“误伤上司,赔偿医疗费用,择日还阳”。
最后这四个字看得我心花怒放,终于脱困,可以还阳了。在监狱里等了一上午,中午时分黄尖才来接我。办好了手续,我跟杨一品道了个别,随着黄尖走出了森罗殿大楼。
虽然是阴间,但是外面的空气就是比里面好,这一圈儿转悠的,虽说欠了十多万冥币,好在事情有了个了断,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黄爷,我们还是坐火车回去吗?”
黄尖摇了摇头:
“还不能走,你下午陪我一起去送送赵元。”
“赵元?他怎么样了?判了?”
黄尖沮丧地点了点头:
“判了,我花尽了积蓄,总算把他从斧锯地狱五百年改判了个一百年。”
我伸了伸舌头:
“一百年!天天受斧锯割裂之苦……这还不如魂飞魄散了。”
黄尖瞪了我一眼:
“你懂什么,只要一灵不灭,就有希望。魂飞魄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百年之后,还能转世轮回,再塑人生。”
魂飞魄散,想到这个词我就想起了向婉柔,黄尖说的没错,如果她还能转世投胎,至少是个希望。不知道他的弟弟向开畅是否被我打得魂飞魄散了,还是被黑无常捉下来判了什么刑罚。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问了句:
“唉?那地府这边最重的刑罚是什么啊?打得魂飞魄散吗?”
黄尖摇了摇头:
“不!最重的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迄今为止,尚无一人被判如此重刑。”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有改过之心,总会给你一线生机。魂飞魄散已经是重刑中的重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