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斩情挨过一阵天旋地转的不适后,挣扎着想要起身,只一动,便觉得喉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大片衣襟。
千面圣王伸出修长纤白的指拭去溅在脸颊的一滴艳红色血珠,凑至唇边,将甜腥的味道送至舌尖品尝。
“不错,你不是死人,不过,不用多久,你就会变成死人了。”千面圣王缓缓的踱着步子,当最后一个字吐出,人已在华斩情身前,高举的手刀在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之中散发着血红色的诡异光芒。
当手刀挥落的那一刻,华斩情不禁轻轻合上了双目。心中并没有多少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最多竟是一种解脱般的感觉,那般坦然、淡定,心中一个声音有几分欣喜的道:“霆轩哥哥,我终于可以去跟你作伴了……”
夕阳终于完全消失在西天之垠,清冷银亮的月华占据了整个苍穹。
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而疼痛与死亡并未如预期的降临到身上,华斩情不禁疑惑的蹙起秀眉,缓缓缓缓的睁开清亮的双眸,映入眼帘的竟是白煞放大的俊颜,只是那脸色白得犹如天上凄苍的残月。
“白煞?你,你怎么……”
“情儿,你没事吧?”白煞努力的想要扯出温柔的笑容,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惊诧的娇颜,与那胸前衣襟上的血滴相融到一起。刹那间,他的世界陷入无限的黑暗,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白煞?白煞!!你怎么了?白煞……”华斩情如梦初醒般的勉力撑起压倒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之躯,慌乱凄怆的呼喊着。
泪,如星芒般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最终汇成了伤心绝望的泪海。
千面圣王分不清是厌恶还是同情的挑起修长的眉,叹息着道:“好个痴情种,中了我下的‘锁仙散’还能在瞬息间冲过来替你挡下一刀……呵呵,当真了得!”
华斩情满目忿恨,轻轻将白煞的身子放躺在一旁,紧咬唇瓣,慢慢慢慢的站起身,握着剑柄的手收紧得指节泛白。
一席夜风卷着落地的残叶萧索掠过,一滴血由被咬得嫣红、破裂的唇上坠落,雪亮的软剑霎时红光一闪,霍然旋转了起来。
千面圣王直视那耀眼光芒,不禁眯起双目,“又是日月同辉吗?你以为四年前伤不了我的,现下便能伤了我么?”
华斩情只字不语,炯亮坚毅的双目紧盯着一点,将全部心神精力与无尽伤痛悔恨均凝在了这一剑上。
刹那间,曜如日月的光芒疾射而出,气势磅礴的杀向千面圣王,瞬间将之淹没在极至的光芒之中……
仿佛过了千年之久,又似只眨眼之间,夺目的光芒渐渐消弱、散尽。
华斩情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执剑的手垂缓缓乏力的垂下,炯灿依然的目光盯着光芒散尽的前方……
又是一阵夜风掠过,千面圣王血红色的衣衫霎时碎裂纷飞,支离破碎的残布下是血痕道道的体无完肤,那瞠大的双目中满是难以至信的惊讶与叹喟。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不过短短四年的时间,这女子竟已将绝杀一招“日月同辉”练至如此境界。他不甘,不甘自己是输在了可笑的轻敌上,若当真比拼,她仍非他的对手,但他终是看轻了她……
“后面怎么起火了?!”一个惊起的声音打破了如死的寂静,也牵去了众人原本系在一处的目光。
一身与暗夜同色的玄衣人由火光处傲然走来,逆着火光的他宛若嗜血罗刹般气势汹汹。
“黑玄?!”关天阳忿恨的眯起双目,“你偿我徒儿命来!”
“呵,关大掌门,当初可是司徒远瞻自己送上门让我杀的。当然,你若现在还有气力动武,我自也不会退缩分毫。”黑玄粲然一笑,越过众人迳直走到千面圣王身边。
“圣王,你……”
千面圣王仰天而倒,清逸俊秀的容颜如光阴在刹那间紧缩般寸寸衰老着;肌肤细腻的圆润手掌渐渐变得枯槁若老树断根;漆黑乌亮的发丝由仿若墨染瞬间变成花白,又至干枯雪白……
“圣王!”黑玄惊愕万状的跪倒在地,扶起千面圣王已枯老的身子。
华斩情见黑玄突至,原本燃起的生的希望霎时破灭,虚脱的身子即时软瘫,颓然堆坐在地,等待宿命的最终安排。
黑玄怆然抬手抚过千面圣王已令人惨不忍睹的面庞,合上那瞠大的双目,再缓缓站起身,缓缓看向那瘫坐在地的绝望女子。
“本来,我只想将你们通通火葬便罢,现下,你却要逼着我大开杀戒了。”黑玄看也未看的一掌便先了结了身后利剑门掌门袁彤的性命,抽出他腰间三尺青锋握在手中。
沉静已久的场中众人霎时炸开了锅,有谴责声、怒骂声亦有极少的惊恐哀求声。毕竟这是一群看惯了死亡、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江湖日子的武林豪侠,他们更多的愤怒与不甘是缘自坐以待毙的无奈,他们宁愿死在刀不如人快、拳不若人狠之下,而非这般眼睁睁的等死。
本已力竭心怠的华斩情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撑地,踉跄着爬起身,昂首道:“黑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任意鱼肉、侮辱在座的英雄豪杰。”
黑玄蔑然一笑,剑指向那风中弱柳般的身子道:“华教主,你现在连挺直软剑的气力都没有了,拿什么来跟我抗衡?”
华斩情凄然一笑,绝美如荼靡的花朵,“那你便先杀了我吧。”
“师父!!不要!!”
“情儿?!”
“丫头!!”
……
华斩情缓缓向投来关切目光的几人摇了摇头,把头昂得更高,傲然俯视着那寒冽冰冷的剑刃,等待骄傲的死去。
黑玄冷冷一笑,不再多言,手腕一转,长剑已向华斩情欣长雪白的颈项直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