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和克,陆军总医院。
这是一家由美国人援建的纳米比亚最大、最先进的综合医院,里面的医生和护士也多由美国和欧洲专业人士担任。
当那个凌晨,一名男子开着一辆军用悍马发疯似的冲进陆军医院时,另一名男子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跳下车,没等护士过来接手,就冲进大厅嚎叫起来:“快救人呐!”
那一声嘶吼,至今还令在场的医生护士毛骨悚然!要有多少悲愤,有多少伤心才会有这样的声音?苍凉、绝望、哀恸,甚至还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杀气!
抢救持续了16个小时,陆军总医院召集最顶尖的外科手术专家和最娴熟的助理医生,但是仍然没能让那个枪伤患者转危为安!
右肺被打穿,左心叶受损,全身失血量高达00毫升。如果不是该伤员身体素质极佳,可能早就已经断气。
从最初的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到手术结束后的深睡,没有人能责怪他们。医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跨出手术室时,疲惫得甚至需要护士搀扶。
“很抱歉,患者的心肺功能受损过于严重。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透过眼镜观察着面前的年青人,发现他面如死灰、神色冷漠,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在心里叹了口气后,继续解释道:“她如今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休眠状态。”
李非问道:“什么意思?”
“她虽然现在看起来象植物人,但是她的身体机却相当孱弱,随时都有可能…”医生明智地闭上了嘴,因为他看见了那个一直沉默的年青军官,眼神象狼一样。
――――――
那一次,武扬眉毫无征兆的停止了呼吸,报警仪尖锐地叫了起来,然后医生、护士冲入病房抢救。
半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皖突然暴怒,一把推在前在面前一排人,冲到床头,握住了武扬眉的冰凉的小手。李非只得跟在后面作揖打躬,赔礼道歉。
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武扬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虎虎的大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睫毛覆在眼帘上,那小刷子似的眉毛失去了光泽,如纸般惨白的脸一夜之间瘦了一圈,丰满的嘴唇呈现出吓人的灰白色。
“眉眉!”叶皖跪在床头,握着她的手,轻声呼唤。象是要唤醒她睁开眼睛,又象是怕吵着了她安祥的恬睡。
医生已经撤离,护士正轻手轻脚地搬离氧气瓶、呼吸机,以及其他一大堆监护仪器。病房里阳光正好,却了无生机。两名护工推着运尸车过来,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李非走过去,哽噎道:“请过会…再来,好吗?”
“对不起,我们事情很多…而且医院也要腾出空床。”
李非太阳穴上青筋一跳,拔出军用匕首,咬着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还想还嘴,另一人见李非的神色吓人,连忙拉着他落荒而逃。李非一楞,无力地回头往病房内看了一眼,突然浑身象没有骨头一样,脚下一软,坐倒在病房前,攥着军用匕首,双手抱着头,低声地嚎了起来。
叶皖背对病房的门,对所发生的一切无知无闻。
“眉眉,你睁开眼好不好?你不要再睡了,眉眉!”
“救援队明天会过来,但是已经不用了,对不对?”叶皖微笑起来,伸手抚上她的脸:“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睡了。”
“眉眉,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这一次也一样。你是个好女孩,是一名优秀的维和部队军官,你完成任务了,你要回国,知道吗?”
叶皖亲吻着武扬眉的手,泪水潸然而落,声音愈发悲怆:“眉眉,记得吗?我们还要一起去海边的。你不醒来,老公怎么带你去玩呢?”
“眉眉,你睁开眼啊,你的眼睛有多美,你知道吗?那年的春节,你还记得吗?我唱的那只歌,送给最美的特种兵,那就是你呀,眉眉!”
“你想听吗?”叶皖轻轻哼唱了起来。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
嗓声沙哑,叶皖语不成声,泪流满面。虽然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是那缠绵致死的爱和那刻骨铭心的痛,感动了围在病房门前的护士,那些白皮肤和黑皮肤、棕皮肤的护士哭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地看着一直长跪在床前的痴心男儿。
“我亲爱的小孩,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叶皖一口血喷了出来,淋淋漓漓地洒在两人的身上,他用力抱着已经僵硬的武扬眉嘶吼了起来,他的嗓子已经完成嘶哑,状若疯狂地反复吟唱着。
我亲爱的小孩,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呜呜呜…”一个黑珍珠受不了这种阴阳分隔的惨痛,反身扑进身边同事的怀里。见惯了生死的她们,在面对这样凄美到残忍的死亡时,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终于,一名伫立已久的医生,推开护士,走到叶皖身边,低声道:“上校,我理解您的感受,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
叶皖停止了歌唱,爱怜交集地抚摸着武扬眉的脸,轻轻地用手指梳着她的短发,象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李非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医生,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叶皖的一只手臂,将他拉了起来:“叶皖,差不多了。”
叶皖没有回头,眼睛看着武扬眉,痴痴地说道:“她在睡觉,眉眉太累了。”
“叶皖!”李非加大了声音,偏着头不敢去看。
“她…”叶皖嗓子象火燎过一样的痛,他突然头脑里有点混乱,他想让自己相信武扬眉在睡觉,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武扬眉已经死了!
灵台仍有一丝理智的叶皖,倔强的守护着心底那份执念。他分不清谁对谁错,但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带走她,绝对不能离开她的身边。
不管怎样,自己必须守护在这里,寸步不离!
医生为难地看着李非,又看了看身后的殓尸工,摊了摊手:“中校,你的朋友…你能否帮助我们?”
李非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劝说,他甚至想要把叶皖打晕的想法,心里犹豫再三,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叶皖,你理智一点,武扬眉她…”
“她必须在这儿,有我守护着她,她会醒过来的。”叶皖突然转身,口齿清晰地说道:“我知道,她在等我唤醒她,带她回家!”
叶皖的眼神,在一瞬间由迷惘变得坚毅起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这让医生微觉有气,忽略了他心底的杀气,提醒道:“上校先生,武中校已经被证实物理死亡!”
“不!”叶皖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身去,重新握住了武扬眉的手。在这一刹那,他心里一动,试着输入了一丝真气。
“她没有死!”叶皖大叫道:“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叶皖!”李非觉得有必要使用最后的手段,他隐蔽地扬起手刀重重砍了下去。
“她的身体接受真气,这说明她还有生命迹象!”叶皖两眼放光,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嘿!”李非身子一晃,突然大叫一声,神情古怪。手刀在接触到叶皖后颈的前一秒强行变向,劈在空中,这种用劲落空的感觉,难受之极。
“怎么了?”叶皖情绪稍稳,对李非也关心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李非的眼圈红了起来,他胡乱地搪塞了一句,推着医生出了门。
他还有个重要任务,就是解释什么叫“真气”。
医生勉强接受了“真气”说,但是当护士试图为武扬眉输液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血液几乎凝固,根本无法操作!愤怒的医生认为自己被李非愚弄,将三人赶出了医院。当然,在他的眼里,是两个神经有问题的中**人,和一具美丽的尸体。
如洪荒时期的神兵,凛然悬在苍灰色的天空,用怜悯的目光俯视众生,任由亿万年的光影掠过那倒悬的柄。如大熊星座上倾泄而出的冷光,在一瞬间铺满整个夜空。指引着那行路的旅人,安抚迷途的心灵,于是这一刻有了生命。如细细敲响的羯鼓,那鼓点催人肝肠寸断,如漏夜的更鼓,惊醒沉睡的人,看那冲天的火,乱奔的士卒,索性跃马横枪,斩关夺寨、透阵而出。
蹄声得得,踏在思乡的时候,归鸿渺渺,狼烟漠漠。长河落日中,走过万水千山。
时光流淌,一点淡蓝的光,象针芒电射,冲向那深邃的宇宙,如丝如缕,绵绵不绝。
一半是宁静如星辰大海,一半是狂热如烈焰长刀。
叶皖与武扬眉掌心相扣,一丝真气维系着两人之间的联系,这同时也是所有专家都不明白的一件事。中医的神奇,在他们的眼里,和巫术几乎没什么两样。如若不是亲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真气吊命”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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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院后,两人带着武扬眉重回卡万戈部落,当戈里伊维奇检查了武扬眉之后,几乎不敢相信她还没有死。
武扬眉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是叶皖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脉仍然在正常运转。虽然极其微弱,微弱到心脏都难以跳动,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活着,因为她的体内,可以运转真气!
叶皖的真气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他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他。稍离片刻,武扬眉的脸色就会变。叶皖心中骇怕之余,再也不敢尝试。
一连4小时,叶皖甚至连吃饭都只敢用一只手。好在如今他早已可以在睡眠中行功,晚上搂着武扬眉躺在小床上,叶皖半眠半醒,感觉真气缓缓发出,在武扬眉的身体里运转一周,又如泥沉大海,消失无踪。
虽然叶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至少这样可以让武扬眉吊住一条命,那就只能继续。至于其他的,以后才可以考虑。
这般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当叶皖在清晨醒来时,发现武扬眉皱起了眉头,大喜之下,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竟然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
叶皖欣喜若狂,搂着武扬眉,真气不绝如缕般的送出,同时大喊起来。
戈里伊维奇冲入室内,看到叶皖的表情,又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摸,半晌之后,啧啧称奇:“叶,中国的医术,真的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
戈里伊维奇不仅是一名神职工作者,同时他还是一位执业医生。过了四日,武扬眉仍然未僵绝,更没出现尸变现象,这本身已经说明问题,更何况这一次,他亲自证实了武扬眉还有呼吸。所以对于中国传统的“真气”说,他是不信也得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