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雯的天塌了,凌晨二点的电话铃,摧毁了方雯的世界。
叶富安被抬进抢救室的时候,她接到了李冬扬的电话。
当她哭着冲进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等候在场的保安部保安和阮慧琪早有预备。保安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说:叶哥只是受了点小伤。而阮慧琪一步不离地陪着方雯,不停的和她说话。
叶富安推出手术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肋骨第七、八、九根骨折,第十一、十二根骨裂,所幸断折处没有刺进大器官。脑部淤血,左腿腿筋断裂,无法修补,右腿腿筋没有完全割断,左手手臂骨折,右手食指和中指被切断。
凶手没有抓到,没有人看到丰田车的车牌,也没有人见过白西装和黑西服,管老蔫扔给医院万块后,就没露头了。
重症监护病房里,方雯望着昏迷中的叶富安,心如刀割,哭了几天,已经没有眼泪。万幸的是自己的老公、孩子的爸爸还有条命在。残废了又如何,只要人在,就是吃糠咽菜,方雯也要把叶富安侍候好。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钱用完了,下午去交点,要不明天得停药!”
方雯理了理情绪,匆忙的用手拢了拢头发,抹了一把脸,看着叶富安沉睡的样子,俯身亲了亲叶富安瘦削的脸庞,走出病房。
方雯走进金莺夜总会,却发现找不到管老蔫。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保安们感激的簇拥着方雯坐进保安部叶富安的桌前,闻讯的小姐和大厅、包厢工作人员也钻了进来。你一百,我五十的凑了几千块,一大把票子硬塞进方雯的包里。方雯哭了,女孩们也哭了,保安、少爷在外围红着眼睛。胡勇脖子包着纱布也坐在边痛哭。
咒骂、哭泣、感恩,代替不了医药费。方雯离开千叮咛万嘱咐的人们,踉踉跄跄的离开金莺夜总会,坐了公交车回到父母的家里。
父母也不过是普通人,为了女婿,咬牙从棺材本里拍出两万块交在女儿手上,方雯晚饭都没吃又回到医院。叶富安家在农村,他家没钱,方雯只能字斟句酌的说叶富安病了,要派个人来,结果叶富安的表姐坐了10个小时的车来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方雯和表姐轮流伺候着叶富安,一人做饭,一人陪护。
二周后,钱又用光了,所幸的是叶富安醒了,只是还不能动,浑身裹得像粽子一般。管老蔫如同人间蒸发,方雯再也找不着钱,房子还在还贷期,房市上没法卖,方雯没办法,一咬牙偷偷找人便宜处理了,市值5万的房子,15万就卖了,又在医院边租了间二屋一室。
叶富安的头晕晕沉沉,眼睛也模糊不清,望着眼前雾茫茫的影子,费力的吐出两个字:“雯雯?”
“哇”的一声,方雯扑到床边,死死的拉着叶富安,另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脸。“老公。”泪水如雨般打在叶富安的手背上。
叶富安慢慢的摸清了情况,脑部淤血基本没有了,但左腿废了,右手废了,骨折的地方还得40天才能长好,更严重的是,视力不行了,.0的视力已经降到一只0.1,一只0.0。叶富安心头苦闷,成天不想说话。无论方雯说什么都不吭声,方雯又不敢在叶富安面前哭,每每背着叶富安在走廊和水房偷偷的抹眼泪。
叶富安的表姐叫叶富美,是个大嗓门大个子的妇女,哭起来如同打雷,笑起来就像老母鸡下蛋。一边搓洗着叶富安的下体,一边大笑:“富安,啥事都么,JB还能硬,好了以后还能干你婆娘,少两个指头有什么关系?”
方雯最担心的就是叶富安的心思,万一想不开,这一辈子都没法痛快起来,人没死,又没瘫痪,就是万幸。生活,总不能总是哭,苦中作乐,也是生活的一种。所以叶富美笑着说粗话的时候,方雯盯着叶富安的眼睛,希望从里面找出一丝亮光。
叶富安没有想的太多,身体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样?留条命他已经满足。可是他不想笑,笑不出,他看着方雯瘦的可怜,心里发酸,不敢直视方雯的眼睛,扭过头,用残缺的右手握住了方雯的手。“雯雯,我没事。这段时间可苦了你,你要注意身体,还有孩子。”
方雯笑了,从叶富安出事到今天第一次真笑。虽然这前叶富安的同事来这看望,方雯为了宽他们的心曾经强颜欢笑。
方雯把叶富安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身子贴了过去。“老公,你好我就好了,有大姐在我不吃苦呢!咱们安心养病,病好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正说着话,病房门一响,胡勇走了进来。上次他挨了一拳,下巴骨折,养了半个月带着伤出院的。因为这一拳,叶富安心里好受得多,方雯也感激他,见他进来慌忙招呼:“胡勇,来坐。”
“嫂子别忙,我坐坐就走,今天是顺道看叶哥。”胡勇胖胖的身子窜得倒快,一溜烟钻到病床前,按住了欲站起来的方雯。
方雯笑着推开胡勇的手“我还得回去做饭,胡勇陪你叶哥聊,这有苹果,洗干净的,你自己吃啊!”
说着方雯把脏饭盒碗筷装进兜里,打了招呼转身离去。
胡勇看着叶富安,瘦了很多,精神尚好,打着点滴的手臂青筋暴出,顺着看到叶富安的右手,心里一酸又欲落泪。
“你小子,别这样啊,大老爷们的!”叶富安看出胡勇的心思。
“叶哥,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胡勇面皮发红,羞愧难当。
“说什么话呢,别人说可以,你替我挨了一拳,哥哥心里有数!”叶富安回想当时的情形,未免有点心酸,虽然是他主动推走旁边的人,可在性命交关的时候却没人上来,这在部队那是不可能的。
叙了一会儿,胡勇看叶富美拎着塑料桶装了一大盆脏衣服出去了,盯着叶富安,嘴角抽动了几下。
“叶哥,有个事!”
“嗯?”
“那个,管老蔫回来了。”
“哦!”
“你怎么没兴趣啊?”胡勇倒急了,自从叶富安进医院,管老蔫只来了一次。
“你说是什么事啊!”叶富安是相信管老蔫的,他把管老蔫当兄弟看,不相信管老蔫不管他死活。
“叶哥,兄弟们都知道你实诚,可管老蔫”
“管老蔫怎么啦?”
“他昨天回来的,今天上午开了全体员工大会。在会上,他下达了封口令,谁再说你的事立马要谁在暖城消失。”胡勇愤愤不平,凶手没抓着,警察前后来了十多趟,光问讯就搞了四五次,叶富安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为医药费方雯都卖了房子,这话可没人敢和叶富安说。可管老蔫给了万后就再也不掏一分钱,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胡勇想了一会儿,看着叶富安迷着的眼睛,抓住他的手。
“哥哥啊,管老蔫在会上宣布了一个决定,说你严重违反公司规定,和客人斗殴,把你当场开除了。”
叶富安的眼睛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窗外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高大的香樟和散发着沁人清香的广玉兰。
“哥哥啊,他是想扔了你不管!你别犯傻了。赶紧叫嫂子去找他要钱,他要不给就找律师。”
叶富安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胡勇离开,叶富安那双眯着的眼睛就没离开窗口,在窗口,有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