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瞬的心念激荡,便惊动了殿内端坐的王母,她凝眸冷声问:“是谁在外面?”
这一声冷喝,便如一桶冰水当头倒灌而下,惊得凤歌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当下收摄心神,隐了行迹,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处。
待王母和紫霄推门追出来时,殿外早已空无一人,问过守门的仙婢,也说无人经过。
可王母乃是天界为数不多的上古神尊,修为之深,除了天帝,怕是少有人及,是以她的感觉绝不会错。方才殿外的确有人,且身上散逸着的是一股异于修仙者的气息。而此人既能躲过玉山阵法森严的戒备,又在殿外听了半晌壁角,那么绝非寻常人所能为。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对视间,神色皆微微一变。
一想到可能是那个人回来了,紫霄心中便无法再镇静,他望着王母难掩激动道:“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王母,一千三百年前,他已经毁了辛夷一次。一千三百年后,咱们绝不能让他再毁辛夷一次!”
王母神色泰然不动,眉目间的威仪却如暗夜里的璀璨光芒般迸射而出,她转身面向阶下的众人,沉声吩咐:“传本座的命令,即刻启动玉山守山大阵,封锁各大出口。十二花仙各自领人在玉山四下严加搜查,务必揪出这个混入玉山的魔界奸细。一旦抓获,立刻带来见本座。记住,在抓到奸细之前,无本座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听闻是魔界奸细闯入,一众仙婢皆不敢轻视,忙郑重应了,又将王母的命令传达下去。一时间,整个玉山灯火通明,人人持剑在手,神色凝重地来回搜寻,透出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
紫霄彷佛又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叫道:“糟了,辛夷人呢?”
王母一听,亦是神色一紧,忙问瑶光殿外的仙婢:“玄女人在何处?”
那仙婢答:“玄女方才出来,说是想一个人静心散散步,便自顾走了。王母,眼下是要即刻派人去找玄女回来么?”
王母沉吟片刻,却道:“不必,辛夷行事素来没个章法,若教她知道反容易弄巧成拙,便不必特特派人通知她了。”
可紫霄哪里能放心,他难掩忧色道:“可是王母,我不放心,我想去寻辛夷。”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道矫若游龙的赭黄色衣带给拦住了去路,身后传来王母威严的声音:“此事本座自会处理,敌人来意尚未查明,或许并非独自前来,只恐还有别的阴谋埋伏。你须得即刻折返天庭向天帝禀报此事,以策万全。紫霄,本座晓得你关心辛夷,但大局为重。”
紫霄神色犹豫且为难,“可是辛夷……”
王母淡声道:“有本座在,无论辛夷,还是玉山众人,都不会有所损伤。但如若你执意留下,只怕天界将有大变故。紫霄,别忘了你的身份和职责所在。”
紫霄心中激战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顾全大局:“好罢,既然王母这样说了,那我即刻返回天界通知我父皇和众仙友就是。”
而凤歌离开瑶光殿后,原想趁乱逃出玉山,谁知王母反应竟那样迅速而狠绝,玉山法阵一经启动,整个玉山便如铁墙铁壁般坚不可摧,莫说是他,便是父君在此,怕也难以全身而退。她们织下这样的天罗地网,步步紧逼,眼下想逃出去,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为今之计,只好是在玉山先寻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拿定主意后,凤歌跃下藏身的大树,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叹息般低喃:“为什么每一次我走投无路,都会遇见你?”
月影摇曳风柔,桃菲暗度幽香。
辛夷伸手拨开半道里横插而出的桃枝,漫步而行,心绪无端的低落。今夜发生的种种,对她的冲击实在巨大。她不是一个傻子,今夜南玥仙子所说的那些话,她并非毫无知觉。那些话,纵无十分真切,但也总有五成可信。从前之事,或许的确是她有负于紫霄,正因为如此,为着顾虑他的感受。即便她很在意此事,在意那些失去的记忆,但也只能装作毫不在乎,将其深深掩埋在心底。
为了弥补紫霄,她甚至同意了婚期提前,她以为,这样做可以让自己的心更安定一些。但事实是,有些人有些事,越想逃避,越不可能避开。
如若不然,她不必深夜一个人在僻静的桃林内独行徘徊。蓦地,玉山上空遥遥升起遇敌召集的讯号,她心下一紧,正要原路折返回去一探究竟,谁知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绯影给拦住了去路。
她愕然抬首,只觉那一瞬几乎惊艳得屏住了呼吸,心中竟起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心痛。
来人是一个她生平所见最风流俊雅的男子,龙章凤姿,五官如雕刻般深邃,狭长的凤眸半眯而笑时,几可称得上是倾国倾城。便是这一个惊才绝艳的陌生男子,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满脸无辜道:“姑娘,我迷路了,请问要怎么走出去?”
最初的惊诧过后,辛夷很快回过神来,水眸微眯上下打量他一眼,疑惑道:“迷路?我彷佛从未见过你,你是哪一座仙山或海岛的仙友,来玉山所为何事?”
那男子的眸光微动,似有一闪而过的惊异,满脸迷茫道:“啊,什么仙山,什么海岛?姑娘,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的话。”
玉山之内,除了王母,底下仙婢多会尊称辛夷一声”玄女”,而十二花仙则多是唤她作”辛夷妹妹”。便是出了玉山,也从未有哪一位仙友会唤她作什么”姑娘”的,是以眼前这来路不明男子的身份便显得格外可疑起来。
辛夷皱眉问:“你不认得我是谁么?”
男子亦皱眉,问了同样一句:“你不认得我是谁么?”
辛夷气结:“你……”
那男子从善如流地接口:“嗯,姑娘唤我有什么吩咐?”
辛夷气恼地瞪他半晌,但见他从始至终一脸无辜的神情,心下顿觉无趣,又担忧着玉山的变故,遂直接拂袖越过他,打算往瑶光殿去。谁知她往前走,那人便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待走了一段,辛夷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身来怒问:“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红着脸赧然道:“我方才向姑娘问路,姑娘转身就走,难道不是打算要带我出去么?既如此,我自然是要紧跟姑娘身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