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王心情大好,你宋国有乐器百般,我有七弦琴一张足矣;你宋国有乐师舞女数十人,我有江侯一人足矣。
宴毕,枳王询问宋使:“酒足饭饱,不如赏一回行宫?”
不待宋使回答,枳王领着一干王族往黍离行宫武场去了。巧玉暗骂枳王卑鄙,这一行使臣,尽是乐师舞女,摆明了要让宋国难堪。很快她又狡黠一笑,使了个眼色,乐师里走出一人,随二人跟上。
黍离行宫,乃是大枳国运所在,三十余年,女子剑侍舞宫廷花剑,供王族娱乐赏玩之用;男子剑士习杀伐谋略,开疆扩土。
女子剑侍往往由各地举荐眉清目秀女童,许与其父母枳刀百贯,遣送行宫。剑士选拔更为严苛,由四大王族加上江侯从各自封地挑选,遣送行宫,许与两百贯,淘汰率颇高。
大枳民间若是生了女,便乐意遣送行宫;若是生了男,生怕名额落到自家头上。一入行宫,有去无回,无论男女。
“宋使以为如何?”枳王笑呵呵地指着习花剑的剑侍,自己接话,“模样不错。”
巧玉低头不语,公子柳倒是颇有兴趣,目光流连。
荼,琦君在否?”枳王询问黍离行宫宫主樊荼。
“琦君这几日身体欠妥。”樊荼如实回到。荆琦君回到行宫后,抱病不出,似乎有心事,不言不语。昨日琦君主动找打了他,说要学剑,他讶言。琦君又说,花剑不能杀人,要学能杀人的剑。樊荼不由头疼,枳王早已相中她,待明年及笄,便要纳她为妃,再者说了,她一介女流,行宫还没开女子剑士先河。
“我要学剑。”荆琦君依旧不依不饶。
“枳王吩咐过了,花剑都不允许你学,明年我也得尊称你一声夫人了。”樊荼宠溺地说。荆琦君,是他故人遗孤,他视若己出,尚未及笄已如出水芙蓉美艳动人,枳王更是喜欢,来行宫的次数都多了。琦君能为枳王夫人,他也由衷的开心。
“我不当什么夫人,我要学剑。”荆琦君俏脸微红,气鼓鼓地说。
“你学剑做什么呢?杀人?杀谁?我去替你杀。”樊荼问。
“我不嫁枳王,我已心有所属,我要学剑。”樊荼想到这儿,只当是少女羞涩,没有当真。
“宋使以为如何?”行了数百步,是一处武场,数十剑士或习剑,或弈剑。年幼者不过七八岁,最大也刚生出青青胡渣。
“公子习剑否?”卿伯拱手问道,“望公子不吝赐教。”
公子柳一时难堪,他对习武兴趣全无,但又不想被人看轻,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久闻大黎有洛邑学宫,宋与乔尽得其利,想来公子也从名师,得高学。”祁子亦言。
宋使里走出一人,正是那乐师,他拱手道:“公子剑术超人,身份尊贵,岂可与刍荛弈剑?”
“你是何人?”日覃伯贤怒道。
“无名小卒,大宋乐师,学宫劣徒,缪斯,”缪斯不卑不亢道,“公子弈剑,亦须公子对弈,太傅意下如何?”
日覃伯贤脸色阴晴不定,枳王有两子一女,幼子不足满月,长子不过十岁,至于长女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对弈?
“尔要弈剑?与我如何?吾乃巴闯,军中伙夫。”执圭巴闯性子急,受不了暗语藏剑,指着缪斯道。
“请,”缪斯早就看不惯这区区小国的傲慢姿态,径直入了武场,取了一炳竹剑,掂了掂,又换了宽刃剑,说,“你要文斗还是武斗?”
巴闯也取了一炳剑,算是回答了他,两人不再言语,手上见真章。
武场剑士恭敬立在一旁,一是腾地方,二是方便观摩。枳王端坐高台,询问江望舒:“依江侯看来,孰强孰弱?”
江望舒知晓巴闯蛮力过人,又从军多年,罕逢敌手,只是这缪斯底细不明,于是答道:“巴闯不会败。”
不会败,这个答案让枳王不满,毕竟巴闯是大枳数一数二的武夫,惟有江侯能稳胜他。宋使随便一个乐师,便是万里挑一之人,属实让他面子挂不住。
“江侯,”枳王忧心忡忡地问,“此人很强?”
江望舒成竹在胸回答:“王,有臣在。”
武场两人战作一团,剑鸣激荡在战鼓上,长鸣不已;两人脚下生风,从一头打到另一头,又打回来,激得尘土飞扬。
枳王面前的茶水都凉了,两人仍然不分胜负。枳王心急如焚,巧玉却稳坐高台,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不愧是蛮力无二的巴闯,一剑横撩,震得缪斯虎口一痛,剑落在半丈外。枳王大喜,巴闯亦大喜,把剑当刀使,顺势劈砍下来。缪斯翻滚避开,巴闯一剑砍到顽石上,青铜剑嗡嗡直鸣,险些脱手。缪斯翻滚避开,捡剑直刺入巴闯肚皮,鲜血汩汩渗出。巴闯恼怒,一脚将缪斯踹开,缪斯翻身而起,直冲过来,想要痛下杀手。
“竖子尔敢!”有人出声制止,胆小一些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缪斯志在必得的一剑并没有刺进去,他只觉得虎口一阵生疼,剑更是掉落在地,疑惑间,只见江望舒从看台一跃而起,一脚踹向他。缪斯躲避不急,被踹中心口,发带散开。
“你赢了,”江望舒一手扶住巴闯,一手接过剑,脸色淡然道,“弈剑不是战场,别咄咄逼人。”
缪斯披头散发,捡回剑,追了上来,看台上又是一阵惊呼。
江望舒愤然转身,一剑劈飞缪斯的剑,继而把剑架在缪斯脖子上,冷冷道:“你已经赢了。”
看台上,巧玉看到缪斯受辱,站起身,高声呼道:“江侯,这只是弈剑。”她还有半句没说下去,这只是弈剑,对弈双方不认输不能停。
江望舒抛出剑,刺入看台,剑身没进去一半,冷眼打量着巧玉道:“我替他认输,你若不服,派人来与我弈,允你差尽宋国剑士,允你请遍学宫武人。”
围观的剑士里,跑出两人,一个模子,一对兄弟,围着巴闯,一个一个“嗲嗲”。
长子名莽,次子叫蛮。须臾,两人齐齐走到缪斯身前,冷眼将他打量了个遍。
“好好活着。”巴莽说。
“别死太早。”巴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