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泉岭因活泉出名,活泉水暖,流水淙淙,终年不绝。活泉岭地势险峻,鸟雀难越,猿猴难攀,只有活泉关一处可通南北。
祁子心情不佳,本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谁料想到变故突发。活泉关本就有地势之利,易守难攻,人数优势无法发挥,全靠着弓箭消耗,然而箭矢消耗远远大过补充,尽管分出人马伐木制箭,依旧不能满足。如今活泉关有了援军,再有五日不能破关就难交代了。
“辎重补给还没到?”祁子问巴闯,“让人去催一催。”
“已经催过了,前几日大雨冲垮了浮桥,綦地多山,山路崎岖,补给短期内怕是到不了。”巴闯撇撇嘴,说是打仗,十天连敌人的毛都没摸找,哪有这种打法嘛。
“你是闲不住,跟你爹一样,”祁子摇摇头,笑着说,“我有一计可破关,到时候你便可以杀个痛快。”
巴闯半信半疑,问:“太保,当真?”
活泉关,今日枳军果然没攻城,将士皆大喜过望。
“唉。”大喜中,有人格格不入,叹息一声。
“郝大夫,你叹气作甚?祁子那老匹夫被草人农夫糊弄,不敢攻关,郝大夫年轻有为,当为大綦柱臣。”
“上万兵士,半数是草人充数,等天气晴朗,枳军早晚会发现;操练之声,只是农夫义军,上不得战场;说到底,枳军有八万之众,虎视眈眈不可轻敌。”郝萌正色道。
“西境蜀国察觉到枳国调兵,必然进攻。再拖几日,枳军必退。只是该如何拖延?”苗括询问。
“将军,大敌当前,士兵不操练,都在活泉岭割草伐木,是准备不战而败?”有巫城郑秀旧部不满地问。
“我吩咐的,王将军莫慌,且安静等明日。”郝萌回答。
“明日若不能退敌……”
“明日若不能退敌,我以身殉国,王将军以为如何?只是请王将军也去活泉岭割草。”未待王将军说完,郝萌出言打断。
“哼,如你所愿。”王将军冷哼一声,只待明日了。
活泉岭北,綦军连军士带农夫义军总计一万五,都在伐木割草。大军过处,寸草不生。活泉岭南,枳军也在割草伐木,人数更是两倍于綦国。
一场大战,两国竟然偃旗息鼓,都在伐木割草。
巴闯骂骂咧咧,祁子所谓的妙计,便是伐木。这是堂堂执圭该干的事?巴闯撇撇嘴,索性丢了宽刃刀,坐在地上生闷气。
“闯,使得不顺手?”祁子笑问。
“太保,我这宽刃刀杀人倒是好使,这割草也太儿戏了。”巴闯哭丧个脸说。
“闯,明日你便知晓了。”祁子笑着说,不在掌握中,那便再掌握。只待明日,送活泉关一个大礼。
活泉水暖,北边又有大山阻隔,活泉岭草木葱郁,两国将士都在割草伐木。日落之时,以活泉岭为界,两侧尽是光秃秃,岭南只余下枯草,岭北连枯草也一根不留。
半月之期第十一日,云开雾散,晴空万里,只是西风更烈。
“小儿骗我。”祁子终于望见活泉关守军一半是草人,差点气出一口老血。
“老匹夫,奉劝你退军,否则送你见你独儿。”苗括心情大好,站在城楼上高喊。
“凭你这几千草人?凭你这草莽将军?凭你这几千溃军?”到底是一国太保,祁子很快缓过劲来,讥讽道。
“放箭。”祁子招手。
五千弓手弯弓齐射,昨日一日赶制了十万枚箭簇,尽管少了箭雨,但十万枚,莫说小小活泉关,区区几千人,就是这一座活泉岭,也能射穿。
一阵箭雨后,活泉岭几千兵士从草人身后站起身,齐齐欢呼呐喊。
“气煞我也,”祁子再下令,“放箭。”五千弓手再齐射,两轮过后,已消耗一万箭簇。
“郝大夫此计尚可。”王将军有些惊诧,靠着这几千草人,竟然挡住綦军万箭齐发。
“架云梯。”祁子不再浪费箭矢,再次下令。凭那几千草人,挡得了箭矢,还能当数万将士不可?
几十架云梯,齐齐搭建在活泉关城墙,枳国兵士,络绎不绝爬梯。
“滚木。”郝萌下令。
言罢,綦军四人一队,纷纷将滚木掷下,枳军哀嚎声不绝于耳。
活泉关守军高呼不已,任凭你八万雄师,任凭你数十乘云梯,也无济于事。
“此计高明,郝大夫料事如神,”王将军拱手致歉,“是曲之无理了。”
“王将军,你我都是为国为民,不用拘礼。”郝萌扶起他。活泉关欢呼声不断,反观枳军气势低落。先是数千草人竟然拦下八万枳军整整一日;再是箭雨,准备十万箭矢竟然又被几千草人破解;而一口气准备了数十乘云梯,在滚木面前毫无作用。
“太保,这还如何破关?”巴闯提着宽刃刀,神色懊恼。为了破关,伐尽了活泉岭树木,綦军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观枳军,死伤者上万。
“放箭,放箭,放箭。”祁子冷哼一声,不理会巴闯,下令放箭。他已经气急败坏,当下之计,只有用箭矢射穿活泉关。
奈何活泉关有地势之利,枳军又处在下风向,箭矢十不中三,就是那三,也尽数被草人当下。
“撞车。”祁子下令。
数十人掩护撞车撞击城门,这是最拙劣的方法,损失颇大,但当下看来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投草团。”郝萌下令。
活泉关上,数千兵士连同农夫义军,都将昨日砍得枯草结成团,尽数抛下,纷纷落在枳军阵中。
“放箭。”郝萌下令。
活泉关弓手原本只有八百,昨日赶制了一千余掌弓。弓很粗糙,弓手也不娴熟,这都不重要,只要能往枳江阵里放箭就是好弓,就是好弓手。
两千弓手弯弓拉箭,箭簇落在枳军阵中,伤亡并不大。
两轮过后,郝萌大喜,下令丢火把。
几十名力士丢火把,丢进枳军阵中,引燃了箭簇上绑着的浸油布条。星星之火,很快蔓延开,枳军阵成了火海一片。
“郝大夫此计无可挑剔,堪称神人。”王将军满眼欣喜,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下已是深秋,为此一役,军士捐其寒衣,义军伐其山林。此役,众将士的功劳,众义军的功劳,郝萌拜谢。”郝萌深深弯腰作揖。
反观枳军,秋草泛黄,成了绝佳的引子,火箭落在城墙根附近,又顺着秋草一路蔓延,八万枳军,尽数困于火海。
大火烧了近半日,本来就只剩枯草的活泉岭彻底光秃秃,八万枳军一路溃败,逃逸到柴邑这才罢休。
八万枳军,中箭伤亡者不过一两千,烧伤踩踏的竟然过万。
“太保,这就是你的妙计。”巴闯满是心疼地说。八万枳军,尽数是他西境的旧部,只此一役,折损万余。
“阴谋诡计,不值一提,明日再战。”祁子不以为意,还有近七万的人马,怎么会连小小一座活泉关都打不下来。这等火计,不过是天时地利罢了,如今就算天气再晴朗,西风再烈,也没有秋草让他点着。
“难不成再被火袭?”巴闯瞪着眼问。
“前日有士兵查探到兽径,可越过活泉关直抵綦都。过了活泉关,大片沃土尽归我枳。”祁子本想破关而入应当轻而易举,本不在意这条兽径,当下看来,这兽径可布奇兵。
“太保,西境蜀国虎视眈眈,半月之期已经快到了,便是打过了活泉关,又能如何?”巴闯问。
“大军所到之处,綦地尽归我枳。”祁子北眺活泉岭,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只要越过活泉岭,綦国便是囊中之物。
“太保,西境如何抵挡?蜀军只要分一半进攻,那也是十万,江侯连兵带将,也不过三万,如何抵挡?”巴闯忧心忡忡地问。
“綦国活泉关小卒苗括不足万人都可以抵挡我枳军八万之众,江侯还不如苗括?执圭不必担心。”祁子安抚道。
“今夜,分千人越过活泉岭,内外响应,活泉关必破,”祁子顿了顿 继续说,“只是不知哪位将军带队好。”
“太保,巴闯请求出战。”巴闯内心痒痒,这等美事,舍他其谁?
“如此甚好。”祁子点点头,拖了这么久,这活泉关也该破了。
皓月当空,活泉岭一片寂寥。两国兵士伐树割草,獐鹿猿猴无处安生,早已窜逃去了别地,生机勃勃的活泉岭,一片死寂。
月下,巴闯领军沿着兽径翻越活泉岭,队伍前方,有斥候探路。
“执圭,岭上有动静。”有斥候来报。
“该死,有多少人?”巴闯闻言,知晓是綦军有人驻守岭上,不由头疼。
“数目不详,不敢前行,害怕被察觉。”斥候继续说。
“回营。”巴闯下令。
祁子见到巴闯退军,脸色难看。綦军出名将领,唯有西境勉强有那么三两个,这活泉关守将苗括 以前闻所未闻,竟然以不足万数兵士硬生生对抗八万雄师而不落下风,此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