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阳卢氏商队要下涪陵贩卖布匹的消息不胫而走,此去路远,又要过国境,自然少不了雇佣的侠客和劳夫。
数百侠客、劳夫簇拥在卢家门前街上,等着接这个活儿,毕竟卢氏一向出手阔绰。
“要三十个劳夫,工钱十枚刀币。”卢氏胖子官家眯着眼,左手竖起三个指头,右手竖起一个中指。他只有九个指头,少的是右手食指。
一众劳夫如同野狗抢食争抢这三十个名额,整整十枚刀币足够讨个不怎么好看但手脚勤快的媳妇。
提剑或者带刀的侠客抱手冷漠地看着这群如野狗抢食的劳夫,他们心里有底,侠客价钱是劳夫的三倍,起码三十枚刀币足够讨个水灵媳妇了。
“够了,够了。”九指胖管家好不费力地挤出人群站在台阶上喊道。
抢到名额的劳夫欢天喜地,没抢到的抱怨着离去,整整十枚刀币就在眼前却不翼而飞。
“随我进来,当心你们的臭脚,别踩脏了地。”九指胖管家嫌弃地说。
二三十个侠客面面相觑,以往劳夫侠客是一同招募,怎么今儿只招劳夫不招侠客了?
九指胖管家领着三十个劳夫进去,不久三十个劳夫和二十来个仆役搬着布匹出来装在牛车上。
二十三个侠客心里着急但碍于脸面不好开口问,以为九指胖管家是忘了这茬。
“让开些,让开些。”九指胖管家催促这一众侠客让路。
一众侠客只好让开,心里却不约而同鄙夷这个狗仗人势的九指胖管家。
卢家车队已经开始出发,一个彪形大汉莽夫侠客拦住队伍问道:“卢家这是不招侠客了?”
谷雨和江珏一行三人恰好出来,谷雨瞧见那莽汉的鲁莽作为,巧笑着说道:“卢家车队的随行侠客已经招好了。”
一众侠客只瞧见三十个劳夫和卢家的二十来个仆役,除此之外车队哪里其他人?
“这是诓骗我们大伙?莫不是卢家出不起那几十个钱?”莽汉嗤笑道。
“出不出得起与你无关吧,随行侠客便是我旁边这位公子。”谷雨让开一步,好让众人看清江珏的模样。
“当真是这个少年郎?莫不是卢家小姐藏在车里的姘头吧。”那莽汉瞧见是个少年郎,哪里信谷雨说的话。
亓官庄听不用江珏吩咐赤手空拳逼上去,那莽汉也不是个吃亏的角儿也还手,于是两个莽夫便在卢家门口大打出手。
那莽汉也有些实力,巴阳侠客他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只可惜他的对手是近半年极速成长的亓官庄。
亓官庄本来就有着一把不俗的蛮力,加上刀法也勉强入流,刀技几乎可以跻身二品。单论蛮力亓官庄赶这莽汉侠客弱了一筹,不过他又不是个纯粹莽夫,所以不出十招便一脚踢在莽汉侠客腰上。
莽汉侠客本来想出个头抖擞威风,谁知碰到个硬茬,于是只好狼狈离去,恐怕短期不敢出现在巴阳了。
“亓官。”江珏若有深意地喊了一声。
亓官庄自然知晓公子不太满意,毕竟这只是个小小巴阳城的侠客都这么吃力,他只好小声答道:“公子,我一定勤快练刀。”
莽汉灰溜溜地走了不代表其余侠客也会退缩,一个带剑侠客拱手说道:“虽然这位兄弟实力尚可,但一个人庇护这一只车队恐怕有些吃力吧。”
显然,这位带剑侠客眼里只有亓官庄,没把江珏和荆琦君放在眼里。毕竟一个少年郎,一个女流之辈,他看不上眼也是正常。
“诸位,承蒙大家照顾,卢家此行只到涪陵,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谷雨说道。毕竟是卢家独女,一番话既不得罪人,又打消了一众侠客的心思。
众侠客让开,卢家车队开始起步。走出没几步谷雨听见那带剑侠客大声嚷嚷:“一个水性杨花的臭女人。”
“公子,”谷雨听多了流言蜚语,但当着面听见还是第一次,于是她朝江珏说道,“劳烦公子出手。”
江珏说了两个字:“给钱。”
谷雨巧笑道:“好,都依了公子,十枚够不够?”
江珏下马提剑而去,谷雨想起江珏在江城杀人的事,于是连忙呼喊道:“公子,下手轻些。”
带剑侠客在巴阳好歹也是数二数三的大侠客,瞧见这少年郎提剑而来于是拔剑迎上。巴阳除了那位神秘的鹿蜀桃花农他还怕过谁?
剑起剑落,带剑侠客手里剑落地,抱着右手惊恐地退去。
这一剑名为阿六,又名疾风,迅捷如风,甚至带剑侠客都还没有出剑的意图,甚至围观的侠客都没有看清。
“多谢手下留情,”带剑侠客见到江珏收剑离去,松了口气,又问道,“你是桃花农?”
“桃花农被我杀了。”江珏留下一句让一众侠客惊骇的话,最近确实少有听见桃花农的消息,莫非当真被这少年郎杀了?
鹿蜀桃花农自然活得好好的,江望舒都没能奈何他,甚至还带走了巴山首害日覃之虎。
不过桃花农该死,江珏早有计划,只要能遇见桃花农他会义无反顾提剑而去,就像阿大当初那样。六个匪的死,总需要个道理,就像桃花农提剑杀了阿大、阿三、阿四、阿六一样,道理便是手中剑。
卢家车队缓缓前行,荆琦君和谷雨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江珏和亓官庄吊在队伍尾巴慢慢走。
“公子,恐怕卢家此行不只是为了贩布。”亓官庄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江珏还是头一回随商队前行,不懂其中道理于是问道:“怎么说?”
亓官庄说道:“从巴阳往涪陵来回有千里,来回不遇见大雨也要一个月,这一路多高山险水,自然也少不了流寇草匪。”
“所以你是说谷雨别有用心?”江珏问道。
“咱们还是小心些,若是遇见大股流寇草匪也不管他这车队了。”亓官庄告诫道。
亓官庄有着丰富的阅历,即便没当过随行侠客保护商队但打劫过的商队不少,一般这种长途商队随行侠客少说也有
二三十个。
过江城的时候又遇见了那个英武的江城守卫军百夫长,他来来回回检查了个遍才肯放行,自然是因为江珏的缘故。
不过他还算公道,并没有过分为难,毕竟卢家商队也是老熟人了,过江城后第二日,有一股草匪杀来,三十个劳夫缩成一团,二十几个仆役护卫着牛车。江珏、亓官庄、荆琦君三人杀退了这一窝草匪,只伤不杀,毕竟算起来也是同行,江珏没有过分为难。
“谢公子。”谷雨巧笑说道。
“加钱。”江珏吐出两个字,自然要加钱,说好的三个人每人一百枚刀币,出手一次加一百。
“公子,你就知道钱。”谷雨幽怨地说。
“我家公子要攒纳彩钱呢。”亓官庄想起兰埔那个丫头,尽管公子不肯去见一面但在枳西的时候总往兰埔方向看。
“我不要纳彩钱。”谷雨捂着嘴笑。
“有动静。”荆琦君喊道。
密林窸窸窣窣钻出来二十来个草匪,这才走了半里接连两窝草匪,是钻到匪窝了吗?江珏觉得头疼。
不过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江珏三人再一次出手,毕竟这又是上门送钱的。
这一窝草匪实力不俗,七八个人围攻一个有条不紊,看不出来居然是一窝训练有素的草匪。
江珏还好,仗着一身剑术杀退这一窝草匪,亓官庄再一次负伤,不过他皮糙肉厚往往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照样活蹦乱跳。
亓官庄伤了手臂,被砍了一刀,不过不算大事。商队再一次启程,荆琦君留了个心眼等江珏和亓官庄赶上然后小声说:“有问题。”
“我知道。”江珏点头说道,亓官庄点醒过偌大一个车队才己方三个随队侠客自然有问题。
“你看出来了?”荆琦君问道。
“什么?”江珏问道。
“这两窝匪不一样,”荆琦君认真说道,“前面一窝只是草匪,毫无战斗力可言,方才这批训练有素倒像是士兵。”
荆琦君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立了不少战功,否则单单是樊荼的养女这个身份便能当上黍离行宫宫主?
一介女流?还是巾帼英雄?
江珏有幸见过三位巾帼英雄,一位是杜若,一位是季衍青,剩下的便是眼前荆琦君。
荆琦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亓官庄也说出自己猜测,合到一起,似乎不简单。
“不管谷雨此行是不是去涪陵贩布,反正我们被盯上了,也许是芥子的人。”荆琦君总结道。
亓官庄有些不信,说道:“堂堂巴国太保不至于吧?”
“芥子这人猜疑心重,又是个心肠狭隘之人,”荆琦君白了江珏一眼说道,“他在记恨你。”
看来这无妄之灾还没消停,江珏有些后悔那日在江城甘心当个挡箭牌。不说芥子对自己怀恨在心,便是眼前这个女人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亓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珏自问自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