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在洛邑城门口被拦下,理由是宋骁正召集诸侯会盟,旁人不许进出。江珏便是奔着洛邑会盟而来,他岂会心甘情愿离去?于是说道:“劳烦去向邹先生请示,就说有个痴儿来了。”
那守卫半信半疑离去,江珏三人则在城外候着。
“这宋骁倒是好大的架子。”赵淼嗤笑道。
不久那守卫跑回来,恭恭敬敬地替江珏牵马,说道:“公子,请。”
洛邑是天下第一大城,此时见不到一个行人,只有身着甲胄手拿冇戈的守卫,满城皆是如此。江珏已经到了洛邑,所以他不急,慢慢又悠悠地走,犹如在自家后院赏玩。石头和赵淼一个体型魁梧又五大三粗,一个身材婀娜又俏丽美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有一个面若冠玉的公子迎面而来,拱手行礼说道:“邹先生让我来迎接公子。”
“在你面前我哪里敢谈公子二字?公子公子,本来是你这等诸侯之子才用得上的,在下当不起。”江珏还礼说道。这位面若冠玉的公子便是邹固首徒贤人谦修,也是宋骁嫡长孙公子谦修。
公子谦修僵着脸没答话,在前面引路,那守卫识相地把缰绳递给石头,然后返回西城门去了。
“公子,会盟开始了没?”江珏问道。
“昨日已经开始,诸侯还没来齐,孟先生也是今日才抵达。”公子谦修答道。
有公子谦修引路,一路自然畅通无阻,会盟之地正是洛邑学宫,毕竟学宫是天下道义所在之地。如今的道义,自然是学宫祭酒、天下首圣邹固说了算,依旧是君子之道。虽说邹固既是儒家圣人,也是纵横大家,但他说到底还是更在乎儒家圣人这个身份,毕竟他师从子丑。
洛邑学宫熙熙又攘攘,仿佛不是,天子诸侯贵公子,诸子百家圣贤才,武夫侠客喧嚣吵闹声便是隔着一堵厚厚的宫墙也清晰可闻。
江珏随谦修进洛邑学宫,喧嚣声戛然而止,白来颗脑袋齐刷刷转过来。
“诸位继续,小子只是来见识一下。”江珏被这么多目光盯着只觉得毛骨悚然,于是说道。
“闲杂人等赶出去。”鲁王小白随意瞥了江珏一眼,并非是四方诸侯或者是一地圣贤才,随口说道。
“这位是鲁王吧?”江珏拱手说道,“什么是闲杂人等?还请告知在下。”
孟兰出声说道:“这是我弟子,也算得上是闲杂人等?”
“孟兰又说笑了,珏与你再无瓜葛,倒是和我亲近些,是我的弟子。”邹固说道。
孟兰和邹固,向来喜欢争辩,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见到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开始唇枪舌剑,熊冉摆手说道:“江统领要来洛邑孤自然准许,何必打伤苣臣呢?”
苣臣正站在熊冉身后,显然他比江珏早一步抵达洛邑,毕竟江珏绕了好大一圈路。
在场有认得江珏的,有不认得的,还有的在猜测。毕竟这一
个脸生的少年郎不光与孟兰、邹固两位圣人关系莫逆,还和熊冉有着关系。
江珏朝场中拱手说道:“鲁王说小子是闲杂人等,小子可不同意。小子今日来洛邑学宫只是路过顺道回家看看,小子的身份,是子丑后人,是洛邑学宫前任祭酒。”
一石激起千层浪,虽说江珏口口声声以小子自称,但这狂妄之意却毕露无疑。众人终于知晓了这个少年郎的身份,便是当初那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痴儿祭酒。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这少年郎还当真了。
“赐座。”邹固说道。
有侍卫引着江珏坐下,座位自然在末席。石头和赵淼则站在江珏身后,他们的身份是随从。
“诸位,宋王身体不适,所以在武邑静养,特地让固和谦修代为主持。”邹固拱手说道。
“宋王邀请诸位来洛邑一聚,自然是想念诸位,大家都是大黎臣子,宋王身体不适不能经常走动,心里却是挂念得很。”邹固继续说道。
“怕不是挂念我那三分薄地吧。”秦淮嗤笑道。
如今的秦淮已经不是乔公子淮,而是身挂七国相印的纵横大家。仗着身后有冀州七国撑腰,秦淮大胆质问邹固,说道:“鹿岭要寨以北还有十城之地在宋国手里,淮身后的七位王上催促得紧,若是不归还恐怕淮不好交代。”
公子谦修皱着眉头求助般地看着邹固,邹固泰然自若说道:“秦圣人,北境十城之地之事改日再议。”
“今日为何不可?”秦淮咄咄逼人,看样子不取回十城之地誓不罢休。
“若是秦圣人真要选在今日,那请去武邑和宋王说道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邹固硬气答道。
宋国一向只许进不许出,不论是人口还是土地,哪有拱手归还的道理?便是割二十城为纳彩钱迎娶天子之女女公子芷兰后,宋骁也从冀州取了二十城填补空缺。
“好了,今日只谈交情,不谈国事。”熊冉打圆场说道。
秦淮冷哼一声坐下,虽然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江珏打量着秦淮,当年这位避难梁州的乔国余孽如今已经是圣人了,自己蒙难自然也是因为秦淮而起。不过江珏并不记恨秦淮,反而有些感激,若非他带自己离开枳西,恐怕自己现在还是一个被人嘲弄的枳西痴儿。
众位执掌天下这盘棋楸的弈士各怀鬼胎推杯换盏又寒暄问候,江珏则在辨认在场的这些大人物。
宋国是东道主,自然坐在上席,宋王宋骁没来,宋国是公子谦修和邹固两人出席,一位是宋国继承人,一位是宋国庙堂三公。除了公子谦修和司徒邹固,宋国一方还有缪斯和龙蠡两位武将。
大黎在左首,来了两人,一位自然是太师孟兰,还有一位便是孟兰首徒石雁舟。除了两人大黎再无一人到场,当然,太保子汤不算,毕竟他另一个身份是中山王。
楚国在右首,楚王熊冉自然亲自到来,宋夫人巧玉亲自陪
同。庙堂上则有国师木尔和木尔之徒秦孟亭。然后便是武将,随行武将有负伤的苣臣,郢都禁卫大统领封肃和郢都小霸王翟庄。
大黎之下便是中山,中山国来的自然是中山王子汤,还有一个文人打扮的人,江珏也认不出来,甚至子汤都是赵淼指给他的。
楚国之下是鲁国。鲁国一方鲁王小白亲临,随行的几人江珏都认不出来,其中一个发须尽白的老者,一个中年武将,还有一个模样丑陋的中年人。
“那个老者是老子次徒殷隐,也是鲁国太师;那中年武将是从楚国避难鲁国的大将腾云,如今在鲁国显赫得很;余下那模样不怎么好看的是法家圣人告誓,正是此人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赵淼小声介绍道。
吴越两家坐在相邻坐席,吴王流苏和越王由生都亲自来了,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碍于场面恐怕已经大打出手。吴越两国都带了武将三五人,赵淼只挑了两个说给江珏,一个是当年在会稽山围困老吴王由生的越将淳于野,他的兄长淳于期则在当年洛邑会盟时死在卫秀手上;一位是吴将,无名无姓,住在东汉缥缈神山,人称海民。
“想不到海民竟然顺服了吴王,看他手上的剑应该是越王剑了。”赵淼说道。
越王剑位列天下八大名(器),也是出自欧将之手,落在吴王手里不算意外,吴王以越王剑为重礼请海民出山也不算意外。
“这海民,实力不输江侯,”赵淼凝重地说道,“白师兄去缥缈神山和海民打过一架,虽然赢了但很艰难。”
北境七国联盟只来了三人,一位是身挂七国相印的秦淮,一位是江珏认得的那位乔叔,还有一位也是武将打扮,赵淼说那是桑国顶尖大将桑离。除了这三人,北境七国联盟并无一位君王亲自来洛邑。
秦淮之下是燕王延卿,这位当初去黎都求亲的燕公子已经成长为一国君王。燕国在冀州最北,与孤竹、白狄、赤狄之间有战争,有融合,模样倒是很好辨识。燕王随行的只有一人,也是一个中年武将。
“那是北原艾诗,实力也不输江侯,”赵淼说道,“北原艾诗有御兽本领,手里的长鞭也是天下八大名(器)之一。”
“又是一个不输江侯的人物?”江珏咂舌问道,“这天下八大名(器)是哪八大?”
“公子莫急,”赵淼说道,“我先给你说说到场这些人,坐在你对面的就是蜀王,没想到蜀国竟然也会来洛邑,倒是出乎意料。”
江珏顺眼望去,那蜀王察觉到江珏的眼光与江珏对视,朝江珏拱手敬了一樽酒,江珏还礼。
“随行的那年轻将领就是蜀国军中贵胄罗氏唯一留下的子嗣罗宝儿,当年可是哭喊着要拜在师尊门下。”赵淼说道。
除了梁州巴国和雍州胡塞,天下九州诸侯势力都有人来,足以见宋王宋骁的面子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