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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苦酒入喉

弈士 赏一杯茶 3633 2024-11-18 18:31

  江城,江望舒再也没有好脾气,他负剑进宫质问道:“太保,武去疾呢?”

  这是江望舒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芥子搪塞过去。

  芥子瞧见江望舒脸色难看也不敢过分,毕竟枳国安宁还要仰仗这位武力独步梁州的江侯。

  “武去疾在江城,正准备商议恢复巴国之事。”芥子答道。

  “带我去见武去疾。”江望舒不太信芥子,这个年轻的太保狠厉程度胜过他祖父祁子不下十倍。

  “带江侯去见南疆大夫。”芥子下令。

  南疆大夫,连名头都已经改了,看来芥子是铁了心要恢复巴国。事情已成定居,江望舒无力改变也不打算改变。

  侍卫带江望舒来了黍离行宫,武去疾也在。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的精神很是萎靡。

  “江侯。”武去疾见到江望舒起身行礼,不过嘴角却扯了一下。

  江望舒赶紧搀扶住他,掀开衣袖一看身上有伤,不是刀伤剑伤而是乌青的伤痕。

  “无碍,”武去疾摆摆手,神色悲哀地说,“綦国亡了,蜀国百年攻伐綦国没亡,宋国十万大军綦国没亡,楚国十万雄兵綦国还是没亡,想不到亡在我手里。”

  江望舒愧疚吗?江望舒愧疚,从南蛮回来分道扬镳时武去疾便给自己说了他有恢复巴国的意思,本来枳綦就是一家人,有江望舒和武去疾的合力恢复巴国是迟早的事情。奈何芥子等不了,明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却要殃及无辜。江望舒想起江珏收留的那个起名静姝的小女孩便觉得愧疚,静姝遇到了江珏,那其余没这么好运的呢?

  “江侯,我已经让小沁带着数万綦民返回南蛮了,这是我最后能做的。恢复巴国也好,毕竟我无能,无力庇护綦民。”武去疾有些失落地说。

  让小沁回南蛮是武去疾的主意,不过带着数万綦民回南蛮却是小沁的主张,南蛮在经历南蛮之乱后缺少男丁,此举既能保留綦国余脉,又能振新南蛮。

  有侍卫过来传信道:“江侯,南疆大夫,三日后便是立国大典。”

  立国大典,好生讽刺,眼下綦民流离失所芥子还有心举办立国大典。荆琦君端茶进来给二人斟茶,她小心翼翼地查看江望舒的脸色。她知晓以前祁子和卿伯一直打压江望舒,如今祁子的爱孙芥子故技重施,她有些害怕江望舒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抛下枳国一走了之。

  二十七年守卫四境大小数十战从无败绩,莫说是枳国便是放眼天下有第二人?

  江城之战必败的局面一人连败苣臣、缪斯、韩泽、滕云、龙蠡,五人哪一个不是宋楚顶尖大将?

  若非江望舒力挽狂澜枳国还在吗?枳国不在了。

  荆琦君从小便爱慕江望舒,因为什么她也答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他的武力冠绝梁州,或许是因为他的诗文传唱梁州,或许是别的。江望舒单骑奔赴凤凰城只为救自己回家彻底将荆琦君的心给虏获了。

  为什么要学杀人之间而不是花剑?只因为她想和江望舒并肩作战帮江望舒分担

  一些。纵然枳君青睐自己她也不想嫁,心里已经住了别人了住不进第二个。

  江望舒的心确实一次次裂开,日覃杜若之死、祁子和卿伯的打压、日覃杜若之死的真相、芥子的打压……

  裂开一次,他便用烈酒浇灭心头的杂念,然后再拿起追星保疆卫国。他不在乎答应,他在乎的只是五十万户枳民。

  “江侯,三日之后綦国便不复存在,我不再是綦国代司马,而是巴国南疆大夫,”武去疾解脱般说道,“其实这样也好,虽然换了个身份但依旧可以庇护綦民。”

  江望舒起身告辞,这茶太苦,他想饮酒。

  江珏和亓官庄带着静姝暂且在江侯府邸休憩,江侯府邸空荡荡只有一个老仆人。

  “公子,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老仆人问道。

  老仆人是江望舒救过的一个苦难人,虽然是个老仆人但江望舒向来没把他当外人,他得知江珏也姓江后眉开眼笑,毕竟他一直看着江侯孤零零也不是个滋味。

  江珏被老仆人的过分殷勤给弄得无法适从,倒是静姝喜欢这老人家,大概是想起了她那苦命的爷爷。

  老仆人征得江珏同意后牵着静姝在院里溜达,小静姝不哭不闹很招人喜欢,老仆人又长久一个人守家难得有人陪着所以格外疼惜静姝。

  “公子,我觉得还是给她找个人家,不然带着总不方便。”亓官庄小声说道。

  他知晓公子决计不会安安心心待在江城,在这个兵荒马乱大世带着一个小女孩简直是个天大的累赘。南蛮之行若非有江望舒庇护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蒲邈,便是他们三人也只会九死一生。

  “到时候再看吧。”江珏点头,他心里还放不下娘亲,但线索已经断了,除非去找玄郎。

  江侯抱着一坛酒进来,对老仆人说道:“秦叔,请炒点小菜。”

  “好。”老仆人点头,把静姝交到江望舒手里进灶房炒小菜去了。

  亓官庄瞧见江侯便主动去接过酒坛,他喜欢饮酒,不过他心思瞧见江望舒眉眼之间有忧虑之色。亓官庄对哪一个国家都没有归属感,他这一辈子在遇见江珏之前是为自己而活,现在嘛多了一个在乎的人,所以他并不能理解江望舒。

  国,还有家,这两个词对他而言都太遥远,他是一个没有国也没有家的草匪。

  “珏,亓官,陪我喝点。”江望舒牵着小静姝喊道。

  静姝挣脱江望舒的手扑到江珏怀里,江珏难得露个笑脸抱着静姝放在腿上。

  老仆人端着两小盘炒菜进来,江望舒叫住他说道:“秦叔,不要忙了,来一起喝点。”

  老仆人面露喜色点头,五人分四角对坐。

  老仆人喝了半碗后不胜酒力告退,抱着小静姝到一边去了。

  酒是苦酒,三人一言不发一碗接一碗。

  季衍青说只有女人最懂女人,何尝不是只有男人最懂男人呢?

  江望舒只不过是借酒消愁,亓官庄懂,江珏也懂,所以三人一言不发觥筹交错,

  竹梜没动过,两盘小菜都冷了。

  亓官庄自认酒力尚可,三大碗后醉倒在桌子底下,这两个姓江的都是海量。

  “珏,不久之后我要去中原。”江望舒苦酒入喉,缓缓说道。

  江珏以为江望舒心灰意冷要抛下枳国,抛弃了也好,本就是枳国先抛弃的江侯。于是他说道:“我也去。”

  “你不去,”江望舒摇摇头说道,“我都没有把握能活下来,你别去。假如,我是说假如我死了,以后枳国若有外地入侵你尽量帮扶一下。”

  一向脸皮薄的江望舒很少求人,今儿借着酒劲他半嘱咐半请求。

  江珏问道:“是他让你去的?”

  他,自然是玄郎,名字倒过来便是朗轩。

  “以前我眼光太狭隘,总想着守护枳国、改变枳国,”江望舒再饮一大口,用向往的神情说道,“朗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想守护天下、改变天下。”

  江珏举着的酒碗停住了,喃喃道:“守护天下?改变天下?”

  “处处都是棋楸,人人都是弈士,”江望舒望着眼前少年郎认真说道,“以前我执着于枳国这方棋楸,不曾见过外面的风景,这次既然朗大人要当天下最大的弈士,那我愿意当一回棋子。”

  江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知道自己无力阻止江望舒,只好说道:“江侯说了要教我练剑习文,我剑还没练好文还没习好。”

  少年郎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好,我答应你,我会活着回来的。”江望舒爽朗一笑,与江珏举碗对碰。

  男儿当大碗饮酒,江望舒是个草莽,也是行伍之人,所以他饮酒向来只用大碗。

  “江侯,我随你去。”江珏很认真地说。

  江望舒没有做答,酒干了。不点头,便是不允,少年郎还小,不该牵扯进来,就像他原本打算让江珏成为第二个江侯但做了改变一样。

  一是枳国这方棋楸尽是尸位素餐之辈,一个江侯尚且难容下何况第二个?二是江珏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被束缚在枳国这方不大不小的棋楸。

  “我想知道江侯去做什么。”江珏忽然问道,他很想知道玄郎到底是用什么好处蛊惑江望舒去中原,连江望舒都认为中原之行凶险未卜。

  “这是一盘以天地为棋楸的弈局,所有人都是弈士,有人从容退场,有人狼狈退场,还有人在执子对弈。”江望舒感叹道。

  大手笔,江珏隐隐猜测到哪些人会是弈士,他满怀期待地问:“孟先生是不是弈士?”

  江望舒点头。

  “我要去。”江珏第锲而不舍地说,这是今晚第三次说出来。

  “胜过我,便让你去。”江望舒知晓江珏脾气倔,于是说道。

  “好。”江珏点头。

  月下,雪地,两人折枝弈剑。

  只一剑,江珏落败。

  “还去吗?”江望舒问道,他没有一点留情,希望能让江珏知难而退,中原这淌浑水太深。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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