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莽原一战秦军大败,主将石雁舟下落不明,左军、右军大将卫仲子与卫季子战死,十万大军逃回鹿岭要塞的不足万人。
“小江侯,”田蒙憨羞如同小媳妇,他低着头小声说道,“田蒙心服口服,田蒙给你赔不是。”
江珏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田将军勇猛无比,果然是一员猛将。”
男人间的默契,台阶留得恰如其分。
龙瑾和凌寒在清点战损,龙蠡心悦诚服地说道:“我一辈子不愿再与你为敌。”
“希望如此。”江珏伸出手。
龙蠡把手搭了上去,两位代表大黎王朝和宋国最高军事将领的手握在一起。
战损清点出来了,大黎王朝四万人马余两万八,宋国五万人马余三万。
“你是怎么做到的?”龙蠡很疑惑地说道,“我这五万人马多为久经沙场的老兵。”
江珏没有动手脚,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都是一视听说,但大黎王朝的战损比起宋军少了许多。
江珏点了一个颇为壮硕的宋兵出来,说道:“你随意挑个对手。”
那个宋兵挑了一个稍瘦小的大黎兵士。于是这两个兵士在数十位将领的围观下空手搏斗。
江珏点那个宋兵颇为壮实,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被稍瘦小的大黎兵士摔翻在地。
那个颇为壮实的宋兵羞愧地朝龙蠡拱手,然后退回军阵。
“你什么职位?”龙蠡问瘦小的大黎兵士。
那瘦小大黎兵士望着江珏,江珏点头后他才答道:“秦殇,伍长。”
龙蠡惭愧地说道:“我这边是百夫长。”
江珏赞许地说道:“秦殇,告诉龙将军我们是怎么练兵的。”
秦殇脱下甲胄,露出瘦小的上半身,伤痕累累,全是旧伤。
“我宋军军中老兵也是如此。”龙蠡说道。
秦殇朗声说道:“我是第一次上战场。”
龙蠡哑口无言,初次上战场,这一身旧伤只能是训练时留下的。
江珏正色说道:“我宁愿让他们训练时多受点伤,也不愿他们来战场送命。”
一支如狼似虎的军队,龙蠡心里蹦出这个念头。
一支虎狼之师,必然有一位山中虎王、草原狼王。
“秦殇,”江珏喝道,“本将军擢升你为百夫长。”
“多谢小江侯。”秦殇欣喜不已。
江珏又告诫道:“你的名字,我可能只会暂时记住,不要懈怠。”
秦殇年纪不大,与江珏相仿,他朗声答道:“末将会让小江侯记住的。”
日头已经偏西,江珏婉拒了龙蠡的邀请,没去潦水牧场。
两万八大军就在塞上莽原安营扎寨过夜。时值孟夏,塞上燥热,莽原葱郁。
“听说你结婚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江珏衷心地祝愿凌寒。他也是今日才从君仪口中知晓了凌寒已经结婚的消息。
“口头恭喜可不信,”凌寒这块坚冰终于被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融化,他笑道,“回头得补上贺礼。”
“是谁家女儿不长眼,再暖乎乎的胸脯恐怕也捂不热你这块坚冰吧。”江珏打趣道。
凌寒笑得像个痴儿,他说道:“是云歌的妹妹,她叫云朵。”
江珏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丢失了。太阳落山还会再升起,可那个陪自己看日落的姑娘却没了。
黎都,小别院。
“小静姝,我好想你。”有人清脆笑声如银铃。
小静姝跑到门口,背着小手俏生生地喊道:“云朵姐姐。”
“这是答应你的小羊羔。”云朵把怀里小羊羔放到地上,小羊羔怕生,身体颤抖如筛糠。
小静姝轻轻抚摸着小羊羔,说道:“别怕别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玉婵从屋里出来,喊道:“云朵,快来教我烧菜,我最嫉妒你的厨艺了。”
“来了。”云朵答应道。你最嫉妒我的厨艺,我何尝不嫉妒你呢?云朵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年那个痴儿会这么抢手,当初就该咬狠一点。
赵淼准时地出现在门口,她喊道:“我瞧见云朵
来了,过来蹭饭,欢不欢迎?”
亓官庄苦着脸说道:“你来倒是欢迎,可那两个饭桶恐怕要把存粮都吃完。”
刚露头的石头不好意思地挠头,恶善则对小羊羔感兴趣,跑过去蹲在地上逗弄。
刚被小静姝安抚好的小羊羔见到恶善又颤抖如筛糠,小静姝抚摸着小羊羔说道:“小羊不怕,恶善哥哥是好人。”
老仆人正在忙着沏茶,赵淼抢过茶壶说道:“秦爷爷,你就安心歇着吧。”
老仆人说道:“我一把年纪了,还白吃白喝过意不去。”
“亓官庄,”亓官庄听见这个声音吓得一激灵,他听见赵淼几乎咆哮道,“过来,泡茶,扫地,浇花。”
亓官庄壮着胆子说道:“这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亓官庄。”赵淼一字一顿喊道。
亓官庄那颗脆弱的心灵颤抖了一下,可怜兮兮地去泡茶,嘟囔道:“你就会欺负我。”
“等你打得过我让我给你倒洗脚水都成。”赵淼叉着腰,蛮横如同一只母豹子。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有人敲门,赵淼又支亓官庄去开门。亓官庄幽怨如同小媳妇,还是去开门了。
“我回来了,这是神龙酒。”蒲音把小酒坛塞到亓官庄手里便要离开。
“进来,吃饭,刚上桌。”亓官庄察觉到蒲音有些不对劲。
蒲音在亓官庄的拉扯下进了屋,一桌丰盛菜肴没人动,他刚拿起竹梜,小静姝就朝他摇头。
“怎么了?”蒲音见一桌人都盯着自己,疑惑地问道。
小静姝刚要说话被云朵止住,亓官庄鼓动道:“知晓你回来,特地为你接风洗尘,自然你先动。”
蒲音夹了一根青菜,入口便吐了出来,摇头说道:“一盘菜一捻盐巴便够了,这有一钱吧。”
到底是通晓药理的医圣之徒,蒲音一尝便知晓盐巴用量。
玉婵惭愧地低下了头,她觉得盐巴少了,所以趁云朵洗菜的隙每盘菜都多放了一勺。
“一捻是多少呀?”小静姝问道。
蒲音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捻的动作,说道:“这么多,小静姝可要记住了,下不了厨房的女人可难嫁人。”
满屋人哄堂大笑,玉婵更是羞得抬不起头。
好在有云朵和赵淼在,两人忙活一阵后众人吃得肚儿圆圆。
“我师傅死了。”蒲音说道。
医圣蒲邈死了?众人都吃惊不已。
“若不是医圣说出神龙酒的下落,恐怕我家公子还是个痴儿。”亓官庄失落地说道。
“若不是医圣妙手回春,恐怕我家公子已经死了。”亓官庄想起江珏左胸口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赶到峨眉时只剩半口气。
“若不是医圣医死医活,恐怕我家公子也没机会遇见江侯。”亓官庄“啪嗒”落了两颗泪。江望舒与夫错乌江赌战被天雷击中之后形容枯槁又生机全无,照样被蒲邈给医活了。
除了蒲音没人比亓官庄更伤心。
“师傅知晓江侯蒙难后想下山,结果喝多了酒一觉踏空坠入山崖。”蒲音神色悲哀说道,“他能医死医活却医不了自己。”
提到江侯蒙难亓官庄更伤心了,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赵淼忽然觉得亓官庄挺可怜,她安慰道:“亓官庄,以后我不欺负你了。”
赵淼不说还好,亓官庄想到自己还整日被赵淼欺负都哭到桌子底下去了。
许久,亓官庄才缓了下来,蒲音皱着眉头说道:“我都没你伤心。”
“这一辈子,在乎我的人就两个,一个是我娘,一个是公子,”亓官庄抹了把脸说道,“只有遇见公子我才知晓什么叫活着,什么叫人生。”
“我把自己当成公子的一条狗,可公子把我当人,把我当成在乎的人,”亓官庄哭着哭着就笑了,“公子还说梦话,有时候半夜也喊我名字。”
亓官庄笑起来很傻,比恶善还傻,又让人觉得不忍心。
“公子要是知晓你在某人面前揭他的短他可不乐意。”赵淼眼睛瞟向玉婵,狡黠说道。
“公子走哪都带着我,唯独这次没带,
”亓官庄委屈巴巴地说道,“他是不是嫌弃我了?”
赵淼拍了亓官庄一下,啧啧道:“公子是晓得你最会伺候人。”
玉婵瞪了赵淼一眼,拉着小静姝出门给小羊羔喂食了。
“当真?”亓官庄眼睛盯着赵淼说道。
“亓官庄,你这脑袋那么灵光,怎么就不开窍?”赵淼眼神悲悯如同看一个傻子。
等亓官庄彻底缓下来之后众人终于把眼睛放在了蒲音身上。神龙酒治好了江珏是事实,无论是亓官庄还是蒲音都亲眼目睹。
“怎么办?”赵淼拿不定主意。
恶善的恶名摆在那里,尽管没有太多确凿的证据,但能被不可一世的胡塞王贪狼卫秀列为胡塞十八勇士第一人,能被冀州人称为不属于人间的怪物,能被豫州人称为来自地狱的恶鬼,这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众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
“秦爷爷,你带恶善和静姝出去玩会。”赵淼说道。
老仆人牵着小静姝,小静姝身后跟着恶善,三人出门,老仆人又细心地关好门。
“我透露一点,”赵淼说道,“白师兄说恶善杀了韩泽。”
韩泽是从大宋百将(新)中脱颖而出的第一人,战力会弱?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赵淼又凝重说道:“就一刀。”
亓官庄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刀杀了韩泽?
“还有,”赵淼已经惊叹过了,所以比起众人平静许多,她继续说道,“大宋百将(新)死在恶善手下的不下二十人。”
众人再也不能平静了,能从宋国百万雄师中脱颖而出的大宋百将(新),哪一个不是万里挑一的武夫?竟然被恶善斩杀不下二十人?
“还有……”
赵淼刚出声就被亓官庄打断:“你一口气说完,好让我们喘口气。”
众人都点头,赵淼总喜欢说话说一半,似乎是本能,就和本能地喜欢欺负亓官庄一样。
“好,你先喘口气,”赵淼本想打亓官庄一下,一想到刚说过不欺负他,怎么也能等到明日再打他出气才说得过去,她继续说道,“恶善,重伤当年号称天下第二的剑陵缪苦,重伤宋国大执戈缪斯。”
亓官庄喘了好大一口气,恶善的战绩实在太过于耀眼。
“恶善如此无敌谁能伤他?”亓官庄问道。见到恶善时他还策马而去,结果回来就是个傻子了。
“白师兄。”赵淼笑答。
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恐怕除了天下第一的伏白,再无人能伤恶善了。
“所以,”赵淼扫视众人问道,“你们说治还是不治?”
众人都摇头,恐怕治了恶善莫说是他们这几个人,便是黎都万人大军恐怕都拦不住恶善。
“等他回来再说吧。”玉婵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等江珏回来再拿主意,况且江珏不在,神龙酒这么宝贵的东西众人也不敢随意挥霍。
“恶善最近还好吧?”玉婵问道。
本来恶善一直住在小别院,只是赵淼非要带走,他说有石头在,放心一些。
石头断了一只手臂过后实力大减,饭量都小了,一顿只能吃五个人的量。
“对了,告诉你们个消息。”赵淼难得脸红一回。
“不会是有喜了吧?”亓官庄随口说道。
“你这脑袋还挺灵光,”赵淼抱着石头一只手说道,“我要给这颗臭烘烘又黑乎乎还傻乎乎的臭石头生小石头了。”
石头只咧着嘴笑,他的嘴巴笨,只好用表情表达自己的情愫。
“玉婵,什么时候给小静姝生个弟弟妹妹?”赵淼眨巴着眼睛打趣道。
“赵师姐,”玉婵红着脸辩解道,“小静姝是他妹妹,辈分都乱了。”
满屋人又是空堂大笑,除了云朵。
玉婵这才发觉又中了赵淼的圈套,伶牙俐齿赵师姐,实在是牙尖嘴利。
“神龙酒呢?”亓官庄忽然问道。
“在外面啊,”蒲音说道,“我怕被你们喝了,就放在外面了。”
众人有些慌乱,亓官庄连忙起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