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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寡人有疾 第二十四章、子丑后人

弈士 赏一杯茶 3680 2024-11-18 18:31

  先圣子丑,洛邑学宫祭酒,天下道义执牛耳者,开创儒学,立血亲人伦,仁义礼信。

  弈剑完毕,大放异彩的是后来居上只出一剑的楚王,这一剑,没有势,只有血亲人伦,仁义礼信。

  一家欢喜诸侯尽愁,宋王本意是让缪斯震慑诸侯,谁料到剑陵传人竟慘败于胡塞卫秀之手;胡塞王有卫秀,本应独占鳌头,却被楚王一剑逼出了野心,收不了场。

  黎室式微,礼崩乐坏,天下百十家诸侯莫不想问九鼎、王天下。然而两百年来,前有血亲人伦的桎梏,后有诸侯的相互掣肘,始终未有问鼎中原的大人物。

  然而便是再野心勃勃,或者说是雄心勃勃,谁又能摆到正面,摆到天下诸侯的对立面呢?心照不宣,不可言说。

  卫秀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先是跪伏赫天子,再自断一臂。不愧是新晋武圣,断臂之痛,视若无睹,仿佛与他无关,便是这份魄力,天下又有几人?

  诸侯内心苦涩,楚王又不拘礼,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模样,不是招呼众人吃喝,便是询问无伤大雅的国事。

  等宋王反应过来才发觉着了这年轻楚王的道,先是姗姗来迟却又盛气凌人,再是礼尊天子、斥责诸侯,继而奏《逐鹿》以表忠心,最后败卫秀、折胡塞,子子平淡又招招见血,好大一盘棋。

  “先圣后人该没来?”楚王询问。

  “已去催了,”宋王又解释道,“武邑距此两个时辰。”

  “宋王何不提前将先圣后人带过来,以瞻圣姿?”楚王把玩着铜觥,玩味一笑。

  “珏年纪尚轻,不堪重任,是诸位抬举,所以未曾带来。”宋王回答。

  “不堪重任那便不任,”楚王忖思片刻,说道,“子丑先生高徒邹先生就能担任祭酒。”

  前半句让宋王心头咯噔一下,后半句又迷惑了他,都说楚王放浪形骸,果真不假。

  “先圣子丑后人到。”听到子丑后人到场,诸侯再也坐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只见有婢女抱着一稚子在前,款款走来,后面跟着蒙纱巧玉和邹先生。

  “这便是子丑后人?”胡塞王望着睡婢女怀中得正熟的稚子,皱了皱眉头。

  “此子名珏,子丑之孙,子修之子。”宋王接过枳珏,一脸慈祥,他想起了当年得子的时候,如获至宝。岂止是至宝,洛邑祭酒归他宋国,天下道义归他宋国,问九鼎又有何难?

  “中山王,你且辨识一番。”诸侯大多对枳珏不屑一顾,又碍于宋国国威,不敢反驳,只有胡塞王出声。

  中山王抚须一笑,说道:“我也认不得。”

  “那诸位认得这个吧。”宋王拿出一枚玉珏,此玉,正是子丑之玉。

  “这莫不是宋王从学宫得来?”胡塞王撇嘴说道。

  “当初可不止我宋国在场,鲁、陈两国也在,并无玉珏。”宋王笑道。

  鲁王、陈王点头,学宫一役,三国结盟,并不见玉珏。

  众人吵吵闹闹,枳珏睡不安稳,醒了过来,先是四处张望,最后挣脱宋王的怀抱,朝着婢女走去。

  百十位诸侯眼睁睁盯着枳珏,让他如芒在背,把头埋进婢女怀中。

  “你叫什么名字?”胡塞王压低声音,生怕吓着枳珏。

  “枳珏。”枳珏答道。

  众人只以为他年纪小,发音不标准,没有在意。

  “你认得子丑吗?”胡塞王压低声音问,生怕吓着枳珏。

  无论众人如何哄骗,枳珏一言不发。

  “宋王,让我来吧,”邹先生成竹在胸,走到枳珏身侧,问道,“珏,你认得孟先生吗?孟兰。”

  枳珏依旧不说话,只点点头。

  宋王得意一笑,丝毫不掩饰,本以为会费一番周折自圆其说,谁知此子竟然真是子丑后人,如何不惊,如何不喜。先前巧玉与他说起枳珏身份,邹先生想起子丑先生确实有后,只是早死,至于是否留下子嗣,尚且不知。本以为天下诸侯都不之情,一切都在他掌握中,谁知中山王竟然略知一二,倒是帮了他大忙。

  “既然有子丑先生后人,那再争辩下去再无意义,我楚国同意子珏为祭酒。”

  “附议。”鲁王第一个站队,生怕再惹众怒。

  学宫祭酒一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这一轮博弈,宋王大获全胜,成了最大受益者。

  枳珏又困乏了,蜷在婢女怀中,全然不知自己就这样被推上了祭酒位置。前不久他只是一个枳西僻地稚子,再后来被误以为是乔国公子音被带到宋国,今天又忽然成了子丑后人,学宫祭酒。

  “祭酒困乏,暂且回武邑休息。”宋王说道。

  巧玉领命,与楚王擦肩而过。巧玉蒙纱,不能窥见容貌,楚王只能望见秀气峨眉与清明眼眸,还有旖旎背影。

  秋风起,落叶枯,正如传承五百载的大黎王朝,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立冬了。

  祭酒一事已定,至于修葺,此事不值一提。宋王心情大好,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诸侯。诸侯推杯换盏,谈论文王得功绩,伯岐的品德,偶尔也谈到家事,像极了一家人聚会。

  “如今黎室大兴,诸侯皆为国鞠躬尽瘁,河清海晏,四海昌平,天子德比三皇,功拟五帝。”楚王躬身说道。

  诸侯屏息凝神,等着赫天子发号施令。

  赫天子端坐高台,左眼氤氲泪水,右眼尽是悲伤。两百年来,还没有哪位天子像他一样见过如此多的诸侯,更没有哪位天子像他一样悲哀。

  楚王哑然一笑,又说:“大黎之兴,前所未有。内有三公辅佐,太师子丑,太傅宋王,太保中山王,皆有伯岐之相;外有诸侯攘敌,东至缥缈神山,西御塞外异族,北收凛冬之地,南取百越沃土。国不可一日无太师,子丑身死,请天子再立太师。”

  诸侯齐齐望向赫天子,眼里莫不流露馋涎之意。赫天子神色慌张,朝中山王投去求助的目光。

  中山王站起身来,望着众诸侯。他的背越故作挺直,却难掩佝偻;他的嘴唇翕张,又一言不发。

  “子丑身死已有一年,太保可有考察人选?”楚王问道。

  “尚无,”中山王怒目直视楚王,说道,“熊冉,你来担任太师如何?”

  楚王闻言,俯身跪拜,声音颤抖,道:“冉无德无能,不堪重任。”

  中山王扫视一番诸侯,沉声说道:“诸位或是文王之后,或是功臣后裔,自当以匡扶黎室为重。血亲人伦,君便是君,臣便是臣。仁义礼信,天子仁义,诸侯礼信乎?”

  诸侯哑言,诚惶诚恐,伏地跪。

  “子丑有言,孟先生孟兰可为太师,诸位可有异议?”中山王问道。

  “孟兰先生德才兼备,品行高洁,可为太师。”楚王恭敬答道。

  赫天子眉头舒展开,落座上席,扫视诸侯,似乎忘了礼仪,没有让诸侯平身。中山王并未跪伏,站立在桌案旁,朝赫天子点点头,赫天子这才叫平身。

  众诸侯如释重负,纷纷收敛了傲慢,便是胡塞王,也乖巧如出阁女子。

  先前赫天子内有三公辅佐,外有诸侯掣肘,黎室再式微,诸侯再有不臣之心,也不敢起苗头。

  黎赫王十一年,宋王官进太傅,位列三公,宋国开始蚕食周边小国,大有王天下之意。有宋王开先河,诸侯并起,短短十年百余诸侯国,至今消失了大半。

  诸侯凭着两百年的底蕴和十余年的征战,互相博弈,胜者越发强大,败者狼狈出局。强如萧国,一年便亡。如今天下大势日趋明朗,爵位不再是诸侯强弱的判定标准,诸侯国中,以宋、鲁、吴、越、楚、胡塞六国最强。

  宋本是小国,到当任宋王宋骁即位,扩地十倍。宋骁官拜太傅,又有武圣剑陵缪苦相助,再扩地十倍,地处大黎中原,地理最好,却又身处百战之地。宋骁以儒学为官学,至今将士百万,实力最强。

  鲁乃东营之后,东营早亡,鲁占据东营十之八九。鲁王柴考以黄老之学为官学,沃土千里,兵多将广,实力不下宋,只是东临沧海,西有强宋,南有楚、越,又常年受大河水患,只好偏居东方。

  吴越两国,与鲁同出一脉,皆是东营后裔,两国占据东海,相互牵制,百年不休。

  楚国乃是南荆后裔,向来不受中原诸侯待见。楚百年间七代楚王皆是明君,到熊冉更是青出于蓝,淮河以南尽数归于楚国。其地域之辽阔,物产之丰富,人丁之旺盛,无人知其详。

  至于胡塞,其历史之甚远,唯有中山等寥寥几国可以比拟。胡塞本是前朝邦国,临阵倒戈助文王得天下,虎踞西北,缕缕东侵,毫不掩饰入住中原之意。

  至于西南,枳、綦分巴,与蜀共得天下一分,三国虽为黎臣,却偏居一隅,难有争霸之心。

  除却西南一分,黎朝占据天下九分,六国又占据九分之七,余下两分,便是苟延残喘的破落诸侯,早已草草出局,沦为看客,不敢有争霸之意,只希望延长国祚。

  诸侯们征伐两百载,如今弈天下者,不足双手之数,谁能问九鼎,谁能王天下?谁又会草草收场,狼狈出局?破落诸侯,国祚能否再延长,又是否能东山再起,博弈天下?黎室在这场博弈中,已然在出局边缘,谁又能扶黎室于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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