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音来得很及时,数十黎都守卫军围了上来。他搀扶着孟兰坐下,然后从小酒葫芦里抖了三颗药丸,一人喂了一颗。
邵如意有些呆滞,她眼前只有刘长安像一片柳叶一样簌簌坠地的场景。
玉婵脸色越来越红,蒲音又从小酒葫芦里翻出一粒药丸。玉婵吃了药丸后凉快了一些,还是脸红,她小声说道:“谢谢。”
恶善如同一头因为发情而两眼赤红的公牛,数十守卫军的围攻下对他不起作用,他一路横冲直撞,数十守卫军如同麦子一般簌簌倒下。
“玉婵,你和邵如意快跑,跑远些,别出现在恶善眼前,”蒲音说道,“神龙酒有问题。”
玉婵竭力压抑住心头的燥热之感,她拉着魂不守舍的邵如意往左跑去。
蒲音搀扶着孟兰说道:“孟先生,我们也走吧。”
数十守卫军已经倒下大半,恶善跌跌撞撞跑到路口,左边是玉婵和邵如意,前面是孟兰和蒲音。恶善低吼一声喝退身后十几个守卫军,然后又跌跌撞撞往左追去。
直行是西城门,左转是闹腾大街。
玉婵止住了步伐,再往前是闹腾大街,若是引恶善过去恐怕要酿成人间惨剧。
“如意,”玉婵喊道,“振作些。”
邵如意勉强点了点头,她的长剑都已经丢了,只是赤手空拳。
有不知晓发生时候的黎都居民还挤在闹腾大街看热闹,玉婵喝道:“走开。”
没人搭理,甚至有人觉得这个挺眼熟的小美女实在好看,又多看了两眼。
退,可以得生;可是退了,这些无辜的人就得遭殃。数十守卫军都拦不住恶善,何况是这些不知危险为何物还熙熙攘攘看热闹的普通人?
“如意,你跑,我拦住他。”玉婵手提踏月匕等着,尽量利用这一点隙恢复些力气。
邵如意没有撇下玉婵独自离去,她的眼里氤氲着泪水,泪水里包裹着仇恨。
玉婵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晓该如何安慰如意,只好尽量挡在他身前。
恶善如同一只发情的公牛,他的猩红双眼充斥着狂热和无法掩饰的欲望。
玉婵手提踏月匕蹬在墙上越上恶善的肩头,把踏月匕狠狠扎进恶善后背。
恶善一把抓住玉婵脚踝把她抛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他并没有理会摔倒在地的玉婵,而是一把把邵如意夹在腋下,然后又在喧闹大街看客们惊悚的神情中撞穿厚厚的土坯墙。
墙内是赵淼所住院落,等蒲音与数百黎都守卫军到来时恶善已经不见影踪。玉婵失魂落魄地靠着墙,她听见了如意撕心裂肺的哀嚎,悠长且急促,又戛然而止。
数百守卫军将院落团团围住,那些看热闹的看客在见到数百守卫军出动后终于懊恼地散去。他们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壮硕如小山的莽汉到底是什么人?院落里那声悠长且急促的哀嚎为何戛然而止。
“格杀勿论!”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姗姗来迟,数十兵士在他的催促下推开院门进去。
这位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倒不是个草包,他是第一个踏进院落的,院里很安静,不像有人的痕迹。不过恶善是在不少人的眼皮底下把土坯墙撞了个洞然后才进来的,除非他生出一对翅膀。
“搜。”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大手一挥,亲自踹开大门。
后来他提起往事时后悔不该一脚踹开大门,倒不是因为他被恶善拧断了双腿又被抛了出去摔碎了四颗牙齿,而是见到一个惨绝人寰的一幕。不过他并未声张,因为那个女孩已经受过一次伤,他想呵护她余生。
恶善如同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鬼,他拧断了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的双腿,又把他摔出数米之远,摔倒了四颗牙齿。
院落里数十守卫军透过恶善庞大身躯的缝隙隐约瞧见了屋内惨绝人寰的一幕。这些还算争气的守卫军叫喊着朝做出畜生行径的恶善扑了上去。
数十守卫军无一生还,就连被拧断双腿又摔碎牙齿的黎都守卫军大统领都是勉强捡了一条命。
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黎都无人不识的青年男人踏进了院落,他叫江珏,位列大将军。
“恶善。”江珏从恶善手下救下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悲悯地望着恶善。
恶善两眼依旧猩红,他一拳砸了下来。
姚典晕厥了,他的双腿都被恶善硬生生掰断了。
拳头落下,在院落外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这一拳落在了江珏身上。江珏承受这有千钧之力的一拳,左腿膝盖陷入地下数寸。
黎都守卫军大统领姚典苏醒过来时被随意抛在地上,他努力地蠕动身体,斜着眼往院里看去。
无人可敌的恶善被人纠缠着,他松了口气,到底是大将军。
恶善身上有浅浅的刀伤剑伤,也有深一些的匕首伤痕,还有两道新添的深可见骨的剑伤。他嘶吼着抓起江珏抛出,再一次砸塌了土坯墙。
玉婵无力地靠着墙,悲哀地望着尘土飞扬的倒塌土坯墙。
恶善从院里冲了出来,左右都是守卫军,他捶胸顿足又嘶吼连连。
“我还活着呢,”倒塌的土坯墙有声音传来,“我怀着悲悯之心,守护我爱之人。愿天下再无饿殍,愿九州再无冻骨。且随疾风前行,身后亦须留心。”
这位年轻的大黎王朝大将军从尘土中提剑走出来,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走向恶善。
“这一剑,叫守护。”江珏挥出第一剑,一道诡异的星辰剑芒在大白天里闪闪烁烁。
“这一剑,叫悲悯。”他再挥出一剑,第二道剑芒起。
“这一剑,叫衣足。”他递出第三剑,再多一道星辰剑芒。
“这一剑,叫饭饱。”第四剑接连而出,第四道星辰剑芒接连而出。
“这一剑,叫留心,”江珏挥出第五剑,说道,“留心不留情。”
“这一剑,名为疾风。”江珏再递出第六剑。六道诡异又绚烂且华美的星辰剑芒连缀成线,编制成星。
“这一剑……”
“江珏。”有人呵斥
道。
第七剑戛然而止,六道诡异又绚烂且华美的星辰剑芒消散,仿佛只是众人眼花。
来人是老仆人秦爷爷,他手持一把断刀抵在小静姝心口。转醒的亓官庄被老仆人的突然转变给弄得措手不及,他那一向灵光的脑子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谁?”江珏当然不会幼稚到和老仆人废话。
“恶善,过来。”老仆人喊道。(胡塞语)
身上有六道淌血剑伤的恶善走到老仆人身侧,依旧低吼着。
“老夫是拜厄,你应该听过。”老仆人佝偻的腰直了起来。
胡塞拜厄,江珏自然听说过,甚至还很了解。
玄郎说过胡塞一脉最为惊才绝艳的不是从狼口逃生又创贪狼九刀术的武圣祁木,不是跃马胡塞的武圣卫灵,也不是不可一世的胡塞王贪狼卫秀,而是拜厄。
“小静姝,爷爷很喜欢你,可惜啊,”拜厄用断刃拍着小静姝粉嘟嘟的小脸,悲悯说道,“剑阁人,都得死,你这个玄郎孙儿更是不能活。”
“当年我被玄郎打下断崖,天不亡我,让我活了下来,还生了个女儿。”
“感谢你的神龙酒,”拜厄笑得几近疯狂,望着越来越多的黎都守卫军说道,“江珏,是不是想杀我?”
江珏丢下了追星剑,哀求道:“拜厄,静姝是无辜的,放了她,我保你离开。”
“哈哈哈,”拜厄几近疯狂地笑道,“你以为我单单要离开?你们都得死。”
亓官庄抱着拜厄的腿哀求道:“静姝是无辜的,放了她,我求你,我求你。”
“这叫战争践踏,当年我最得意的不是拖刀术,而是在打败敌人后狠狠地践踏、蹂躏、羞辱。”拜厄一脚踹翻亓官庄,又把他踩在地上,狠狠把脚踏在他的头颅上。
“江珏,滚过来,匍匐在我脚下,”拜厄嘶吼道,“然后我就放了静姝。”
“好。”江珏缓缓朝拜厄走去。
“小江侯不可以。”
“大将军不可以。”
“江珏,别去。”
江珏还是缓缓去了,他的眼睛却瞟向别处,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很欣赏你的仁义,但还是想嗤笑你是个痴儿。”拜厄有十分把握江珏会乖乖听话,他活太久了,他太了解江珏了。他挟持着小静姝往前,他迫不及待地想用战争践踏狠狠羞辱、蹂躏、践踏这个玄郎后人。
“嗖。”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在拜厄后心。
“咻。”江珏手微微动了一下,拜厄指着江珏没说出话来,他的脖颈有一抹妖艳的红。
恶善嘶吼着朝江珏扑来,江珏一把揽住小静姝,承受来自恶善的重击。
“噗。”江珏吐了一口血沫,瘫软在地。
小静姝红着眼睛挡在江珏身前,她太小了,只比恶善膝盖高一些。
恶善的第二拳戛然而止,他顿足捶胸,一连撞塌了十几堵墙。
恶善死了,被人一箭穿心,人们提起他时还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