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莽原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苍茫又凄凉。
云歌提议可以偷袭宋营,不过还是征询江珏的意见。虽然他一口一个痴儿,但江珏是主将,这点毋庸置疑。江珏在召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商议,只有稀稀拉拉一两个人同意,其余人都觉得风险太大,
“我不是和你们商议,这点希望你们也能明白,”江珏正色道,“云歌,挑选一千精兵,明日偷袭宋营。”
一众大黎将领羞愧难当,这个温和的少年郎温和惯了,险些让他们忘了他年纪轻轻便在徐州大败鲁国滕云军队,重伤鲁将滕云。
滕云何许人也?艾诗没被本家伯父艾曲请到鲁国之间他是鲁国军中一言九鼎的人物,三分冀州都是此人领军打下来的。便是如今武圣艾诗到了鲁国,滕云也从未屈身当过滕云副将,都是单独领军。
云歌领命,亲自挑选精兵去了,他对身侧的江珏说道:“我以为你不敢去。”
江珏终于知晓为何大黎会越来越式微,天子不作为,庙堂少柱臣,军中无大将,将士乏斗志。如今的大黎,全靠护国大将军、太保江望舒和洛邑学宫祭酒、太师孟兰两人苦苦支撑。
“北境联盟为何没有援军而来?”云歌问道。
江珏摇摇头, 他不知晓,也不关心。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胜负的筹码压在北境联盟身上,秦淮的心思,可不简单。
“哼,好笑,兖州无一可用之将,四境无一勤王之师。”云歌嗤笑道。
大雪纷飞,江珏与云歌亲自率领一千精兵在塞上莽原迎着风雪而行。风是西风,恰好扑面而来。这不是吹面不寒杨柳风,这是将将士脸皮都吹皲裂的猛烈西风。
本来江珏是准备率骑兵偷袭宋军营地的,奈何雪太深,马儿寸步难行,只好步行而去。
亓官庄和君仪自然也随行前往,江珏单单留下了负伤的凌寒坐镇军中。至于那七八个贪生怕死的千夫长,江珏全部带来了。既然贪生怕死,那便让他们没有选择。江珏宁愿让这些个草包千夫长战死沙场,也不愿看着他们苟且偷生。
此战,若是败了,大黎单单只剩下不足两万兵马。不足两万,在大宋百万雄师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玄郎,这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大人物为何还是不肯现身?大黎国祚已经摇摇欲坠,江珏不知晓他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一千精兵艰难地在拖拽着身体在积雪齐膝深的塞上莽原上挪动,江珏走在最前,他的嘴唇发白,他的睫毛上挂着雪花,他的身上沾染了厚厚的雪。
入夜之前,江珏终于领军抵达宋军营地之外。这场大雪不单单困住了大黎万人军队,还将宋国这两万铁骑也困住了。
塞上莽原是天然的跑马场,也是军马的险地。如今这两万军马莫说是草料紧缺,便是行进都成问题。
龙蠡忧心忡忡地说:“大执戈,撤军吧。”
缪斯面无表情地嚼着又酸又柴的马肉,粮草辎重被大雪阻绝,将士们只能杀马烹肉。他似乎没听进龙蠡的话,他在想如何破局。
“大执戈,我觉得不是伏白下的手,”龙蠡说道,“伏白行事光明磊落。”
缪斯吐掉又酸又柴的马肉,瞪着龙蠡说道:“就因为他救你一命?龙蠡,过分仁义,也不是好事。”
不过缪斯还是听进去了。娘死在伏白手上的时候,缪卜安然无恙;爹死在伏白手上的时候,葭萌和缪卜也安然无恙。伏白似乎的确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但除了伏白还有谁能悄无声息潜进剑陵?
缪斯忽然拔剑而起,喊道:“撤,回洛邑。”
公子嘉柳,我缪斯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两万宋军在雪地上艰难跋涉,马匹成了累赘,更是拖累了行军步伐。缪斯独自上前,将这两万大军都交给龙蠡。
龙蠡叹息一声,缪斯的性子他知晓,莫说是公子嘉柳,便是天子,恐怕他也敢杀。不过公子嘉柳也是罪有应得,虽然没人说,但洛邑的那一出大戏是嘉柳指使的无疑。
江珏领着千人军队赶到宋军营地时宋军已经撤走,亓官庄喊道:“公子,马粪还新鲜,宋军刚撤不久。”
“宋军为何会撤军?”云歌不解地问道。
“还能为何?没有粮草补给,不撤军饿死在塞上莽原?”亓官庄踢了一脚一具森白马骨,说道,“可惜了这么些好马。”
“追还不是不追?”云歌问道。
今日想要赶回营地恐怕来不及了,江珏望着雪地上深浅不一的脚印和马蹄印,吐出一个字:“追。”
龙蠡领着两万大军艰难跋涉,有斥候来报,鹿岭要寨方向有大批人马汇集。鹿岭要寨,如今又回到了北境八国联盟手里,看来北境八国联盟是想当黄雀了。
龙蠡当机立断原地休整,现在两万大军都是疲惫之师,若是遭遇北境联盟军队恐怕凶多吉少。他只能下令原地休整,宰杀战马烹肉喝汤,好迎接接下来的恶战。
军中伙夫含泪把屠刀挥向战马,这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胡塞骏马。将士们也含泪吃肉喝汤,战马,是骑兵的双腿,宰杀战马,和自断双腿有什么区别?
鹿岭要寨。
秦淮望着漫天飞絮,伸手去接。可惜雪花落在手上,不多时便消融为水。
“乔叔啊。”秦淮喊道。
乔叔提着狼刀,答道:“在。”
夏侯司徒没了,欧尧司空也没了,我单单剩你了。
乔叔左右张望,并无他人,这才小声答道:“太子,夏侯司徒留了不少后手,再过些日子,北境再无八国联盟。”
“可我等不了了,相国,终究没有天子好听;天子,终究没有王上好听;王上,终究没有天子好听。”秦淮说道。
胡荻儿只穿单薄胡服出来,靠在秦淮肩头,说道:“夫君,我们此行带来了冀州四十万人马,我父王和叔父应该已经领军南下。”
秦淮揽住胡荻儿,柔声道:“辛苦你了,还要亲自上阵。”
胡荻儿笑了笑,往秦淮怀里拱。这位三战缪斯三次平手的天底下唯一一尊女武圣,她的温柔单单属于眼前的男人。
“乔叔啊,去请唐谋他们议事。”秦淮喊道。
“喏。”乔叔提刀而去。
秦淮揽着胡荻儿离去,天下这盘
棋楸,他怎么甘心沦为棋子?他要当弈士,他要当最大的弈士。
鹿岭要寨议事厅,秦淮携胡荻儿朝在座的二十来位大将拱手,说道:“召集诸位前来,是商议拦截宋国骑兵的事。”
这二十来位大将来自北境八国联盟,桑将桑离拱手说道:“相国,据斥候来报,宋国大执戈单单领了不足四万骑兵,又何至于兴师动众领着四十万大军前来?”
秦淮与胡荻儿相视一眼,胡荻儿走到桑离面前,说道:“桑离……”
胡荻儿袖里藏刀,一刀刺在桑离心口。秦淮惋惜地说道:“桑离,你不识时务,别怪我。”
议事厅一阵骚乱,半数大将忽然朝其余十几位大将出手,那十几位可怜的大将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制服。
“属于那八个废物的时代过去了,”秦淮得意地张开双手,说道,“属于孤的时代来临了。”
“参见王上。”秦淮跪伏喊道。
“参见王上。”那半数大将也跪伏喊道。
那十几个被制服的大将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连连求饶。秦淮走到求饶的桑国大将桑虎身前,问道:“你怕了?”
桑虎磕头如捣蒜,求饶道:“相国,不,王上,我愿意臣服。”
“晚了,都杀了吧。”秦淮悲悯地说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乔叔。”
“臣在。”
“孤拜你为司马,统领乔国大军。”
“桑果。”
“臣在。”
“孤拜你为桑军统军大将,统领桑军。”
“唐谋。”
“臣在。”
“孤拜你为唐军统军大将,统领唐军。”
“卫仲子,卫季子,孤拜你二人为卫军统军大将,统领卫军。”
“陈樵,孤拜你为陈军统军大将,统领陈军。”
“徐榜,孤拜你为梁军统军大将,统军梁军。”
“子如,孤拜你为魏军统军大将,统领魏军。”
“符文典,孤拜你为符军统军大将,统领符军。”
……
“臣叩谢王上恩典。”十余崭新的乔国大将悉数叩首。
“王上,”桑果出列拱手道,“臣愿领军破宋国铁骑,请王上务必将这首功机会给臣下,也好让臣为我乔国重立献上贺礼。”
“王上,臣愿意出战。”其余十余崭新的乔国大将恨自己慢了一步,让桑果抢了先。
“桑将军立功心切,孤心里欢喜,”秦淮说道,“桑果听令,领五万大军,一举剿灭宋国贼军。”
“臣桑果领命。”桑果叩首,然后出门而去。人挪死,树挪活,他桑果不过是桑国一个没落贵族子弟,便是从军也不得重用。如今一步登天,位列三公指日可待。
新乔国大将桑果统领桑军五万从鹿岭要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