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飞快地打开门,探头去看,空无一人。之前为了方便同孙妈妈说话,特意让下人们躲开了去。
另一厢,孙妈妈也是去把屋子里的窗户都打开了,仔细小心地看了屋外的情况,就怕有人躲在墙根,没有注意到。
两个人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后,余氏仍有些心悸。
孙妈妈扶着余氏坐回榻上,出去走了一圈,喊了春喜。
“妈妈。”春喜急急跑过来,身后跟着夏欢一起。
“刚才你们几个有谁过来?”孙妈妈淡淡地问道。
春喜微微一愣,摇头道:“我同夏欢在外头做针线呢。”
夏欢也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一直在外头做针线,也没让别人过来。”
孙妈妈笑了笑:“没事,太太想吃茶,我出来看看。”
夏欢听了疑惑,刚要说什么,就被春喜拉住。春喜笑着说道:“我这就去哪。”说完就跑了出去。
“这是干吗?屋子里不是有吗?”等孙妈妈走后,夏欢小声问春喜。
春喜轻声道:“孙妈妈怎么说,我们怎么听就是了。你觉得太太更信任孙妈妈还是我们二人。”可以想见的是,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孙妈妈不会突然那样。幸好她们两个人在一起,要不然……
春喜摇摇头,按下担忧的情绪,拉着夏欢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才重新回去做针线。
看到孙妈妈平静的进来,余氏这才彻底放心,干巴巴地说道:“你说这是什么事,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的屋子里,说个话都要提心吊胆。”
“总会好的。”孙妈妈只能这样劝着:“太太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老太太再活能活几年,还能比得过太太?
余氏呵呵笑着,心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活过老太太。许氏那个时候身子虽不康健,可也只是有些孱弱。到底怎么会突然病重,余氏心中不是有过答案。更甚至,在母亲东平侯夫人那里,也隐隐听出话外音。可许氏的死,她才是既得利益的人,自然是不在意。可这些年过去了,余氏有时候在想,心狠如老太太那样的人,有一天会不会把同样有可能挡道的她给……
余氏瞳孔一缩,气息开始急促了起来。
……
给许三送行的时候,许老爷子、姚岚还有章妈妈这些人都过来了。身后缀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许三哭笑不得。
“老爷子,您快回去吧。您老人家不是最讨厌粗糙的蛮汉子的嘛。还有你……”许三瞪了一眼姚岚,心知定是她出的主意:“快别笑了,那里都是男人,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我又不是立刻就去战场,就是去了,你还不相信三叔我的本事。”
许老爷子轻哼一声。
许三旋即露出讨好的笑容:“老爷子,我可不是在说岚丫头。”都说旁人偏心,其实自家就一个偏心外孙女到没羞没燥的老爷子。
姚岚嘻嘻一笑,接过芭红递来的帏帽戴好后,对许三道:“三叔,您这一去,还不知道归期是什么时候。您最要紧的可是劝我,应该劝外公才是。”许三这些年一如既往地尊敬许老爷子,许老爷子能不知道?
许三总是说许家对他恩同再造,一辈子都不能偿还。
可其实,未尝不是许家欠了他太多太多。
他是一头雄鹰,本应该翱翔在空中,而不是被束缚在许府的笼子里。家养了这么多年,人生的一半都即将要走完了,如今却依然为着许家,再一次舒展翅膀,展翅翱翔。
集合点在东城的城门,就是刻意慢行,这路的尽头也是走到了。
城门处,已经集结了不少人,看着他们中有面嫩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有二十来岁的青年,当然也有眼中古井无波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些人或是为了生计,或是为了热血,或是只单单因着兵役,出现在这里。
送行的人围在街旁两道,拥挤成堆。
许家人停了下来。
“就到这吧,老爷子,我这就要走了。您……”许三满腔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后,看向王余:“府中的事情,你父亲想必同你说过。”
王余上前一步,点头就道:“回三爷,父亲同奴才说过。三爷放心,奴才会尽心伺候老爷子。”许三离开,代替他四处查看许家产业的人换成王余的父亲,而许府则是交代给了王余。
许三认真地看了看许老爷子,等到姚岚的时候,目光专注而又深情。隔着帏帽,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许老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许三猛地一惊,敛下心思,嘴里发苦:“我走了。”
“三叔。”
“三爷。”
许三脚步平稳,一步一步离开。
姚岚望着他的背影,宽广而又厚实。这样一个给人安全感的背影,却在行走间带着孤注一掷的拒绝和悲伤。
母亲……到底错过了什么?
姚岚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疑惑。比起自己那愚孝的父亲,三叔好上太多太多。尽管身体里流淌着姚家的血,但若是可以选择。有这样一位父亲,是不是母亲可以不用死。外祖父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到晚年,依然不得安享,还要掏心掏肺的为子孙筹划未来。
许三到了人群中,很快被淹没。
没等多久,大队伍就准备出发了。
人流骚动,许府一行人避到街边屋檐下,对面的酒楼处,早就挤满了人。早知道应该让下人过来订个位置。
姚岚暗恼地想着,就是在二楼定个包厢……
看着那人垂下头,姜黎轻轻一笑,把窗户合上。一杯清酒,一碟花生米,姜黎眯着眼睛,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换了三碟的花生米后,房门被敲了敲。
姚岚走近屋子,左右四顾,确定只有姜黎一人,才抬手拿下帏帽。
“许老呢?”
姚岚没做声,径直走到桌边。
姜黎看了她一眼,主动倒了一杯茶水。
姚岚意外看到姜黎再二楼,找了借口哄走外公,不过……她也不确信外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等人走了,转了好几条街,才又回到这座酒楼。一楼的人已经少了一大半,留了章妈妈和繁缕在楼下,脚步不停地跑上二楼。
果然才上了二楼,就有见过几次的人,引着她来到这座包厢。
这一通下来,姚岚气息微喘。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良久的沉默过后,姜黎开口道:“上一次送你的玉簪花,可喜欢?我那里还有几盆。”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那东西娇生惯养,许是水土不服,有些打蔫了。”实情其实是把章妈妈让她喝的药,喂给了玉簪花。
自然这事,姚岚不会说给眼前这个人听。
他们两个人之间,或许之前有过患难与共,好在两个人都活下来。可在许多利益面前,那次的经历是什么都不算。
若要一定有一个词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交易?!
对,是交易关系。
姚岚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白,正如她内心的不安和紧张。“你……”姚岚咬唇有些犹豫。
姜黎挑眉。
“你想对我四妹妹做什么?”她不懂,为何姜黎会把目标放在姚蕾身上?美色?利益?不是她自作多情。若真是这样的原因,姜黎的目标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姚蕾。
“你想多了。”姜黎轻呷一口,许是杯中的茶水不合他的心意,眉头紧接着就皱起来。就在姚岚以为他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就见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淡然笑道:“四姑娘不是好好的吗?听说贵府不是派了婆子去看她?我能对她做什么?”姜黎轻轻笑着:“没断手也没缺腿。”
这才正是姚岚疑惑不解的地方。
在这世上除了许老爷子以外,能被姚岚放在心里,盼他好尊敬他,似为父亲的也就许三一人。比起靖宁侯,许三在姚岚十多年的生涯里,尽心尽职地扮演了一个父亲的角色。明明她不过是许氏和另外一个人的女儿,可这些年依然被他如珠如保地爱护着。
关于三叔参军入伍的决定,姚岚是知道不能更改。故而,她老老实实地没有多劝。可不代表,她不担心,不挂念。
而在她所认识的人里面,姚岚发现也就一个姜黎可以帮忙。
姜家虽落败,不及从前,可威望尚在。
姜黎帮忙给许三在军中给予方便之门,而姚岚则是帮他做一件事情。交易之时,姚岚信誓旦旦不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可她其实想过,若真到绝境,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她或许会比谁都薄情。
好在跟着那盆玉簪花一起送到的话,只是让她把姚蕾送出京中,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做起来非常繁琐,姚岚布局了三天,才把事情看得稍微自然一些。
姚蕾是在三房与长房的争斗中,被作为敲打余氏的惩罚,送出京中,到了宝盖寺。从头到尾,不会有人想到姚岚身上。
这是姚老夫人听了姚偲的意思,行事的。
事情很顺利,可就是太顺利了。姚岚开始想姚蕾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