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白瞧着鼻子好似不喷鼻血了,兴许是鼻子懂得这个关键时刻不能添乱,鼻子听话了。但她还来不及高兴,锦逸许久不说话,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讲错话了。
可如果不这么问,换个方式也不过是稍微委婉一点而已,并不能绕过他父母双亡这个问题啊。
她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清楚其中的真相。可锦逸的沉默,让她很担心:锦逸是否已经准备好告诉她一切呢?
想问他关于过去的事情,是因着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张贤远抖出来的那些事,她不想去猜测,便向锦逸来求证。
可她忽略了一点,锦逸他一直宁愿避世,不谈过去,今日突然让他开口,会不会他并没有做好告诉她的准备?假如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在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假如你不想说,那就算了。”真的不想看到他这么纠结的样子。
“爹娘认为我迟早会高中状元,然后报效国家。实际上,爹娘也是这么教育我的,那时候我学问很好,何掌柜跟你讲过吧。”
锦逸的声音极具磁性,时而有风吹来,呼呼地响,越发衬托他的声音很动听。徐小白接话道:“恩,何掌柜说过,你从小就天赋异禀,连教你的夫子也认为你是栋梁之才。”
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周爸爸周妈妈是怎么死的?他为何逃过一劫,不用本名周子都,而用化名锦逸,委身在怡红院?这些疑问,她问不出口,却一直堆积在心口,只能耐心听着锦逸的阐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爹爹为我取名为子都,稍大之后,遍查典故发现,历史上的第一美男子子都,也没有好的归宿。”
锦逸的叙述随着他沉着的声音绵远悠长,她联想到年纪轻轻的周子都,长相俊美,终日流连在书房里,只为查询典籍中关于历史上春秋时期第一美男子子都的历史。
她浅笑着,那时年幼的锦逸,应该不似现在,哪怕就算是沉默寡言,明亮的双眸肯定闪耀着异样的光彩。那种认真,属于文人特有的气质。“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取开头的两个字,一字变谐音为逸,表示你出尘洒脱的个性。”
直到说完她才发现,这首晚唐诗人李商隐写的七言律诗《锦瑟》,锦逸肯定不曾读过。而她,犯了一个穿越女主都会犯得错误,那就是无意中窃取了优秀诗人的诗歌,实在是罪过罪过。
但她从前从未发现,锦逸的名字竟可以算是取自《锦瑟》,这忽然之间的灵机一动,倒是别有洞天。
“没想到,你竟也会写藏头诗。”锦逸言语中,满含对她的褒奖。“诗句很好,短短两句,就描述出很多妙不可言的东西。”
她颇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哎呀,李商隐前辈,你若是泉下有知,请不要打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窃取你的诗句,实在是你写的诗太好了,牢牢地记在我脑海里了。李商隐前辈,在九泉之下,请继续做诗。待我下去之后,继续背你的诗可好?”
如此在心里说了一番,似是已经跟诗人李商隐说定了,她极为谦虚的说:“哪里哪里?随口胡诌两句罢了,你过誉了。”她没有再愧疚什么。毕竟剽窃两句诗事小,而有关锦逸的身世事大。
“小时候总是隐约感觉,周子都这个名字会给我带来不好的运气。那时候我却并不相信算命先生,只是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周子都这个名字,于我不合适。”
锦逸淡淡的叙说,让她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小孩子通常看问题也很透彻,而且第六感比成年人要强烈准确得多。具体是不是科学有这个解释,她说不上来,但她没有怀疑过锦逸说谎。事实上,周子都这个名字,确实不幸。
锦逸叹了口气,“自我在家里学习功课之后,偶尔出去几趟,都是很难得。可名声在外,哪怕一年出去一次,也会被人围观。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长得难看些,或者永远不迈出周家的大门。”
这么听来,重头戏要来了!锦逸不该迈出周家大门,不该贪玩,可年纪轻的男孩子,哪怕再斯文,总还是要出去走走,不然会憋成一个书呆子。
难道坏就坏在某一次锦逸出门,被谁给害了?她强装镇定,扯了个笑话,“这个我懂,戏本子上都说美貌的男子,如潘安,出门都会被百姓们扔鸡蛋和白菜叶。哎,回来一身脏兮兮的,还得洗刷刷,真是想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都不成。”
沉默。
她尴尬的笑了两声,难道又说错话了么?不过是加了点幽默的成分,没有那么冷笑话吧?只得补充说:“其实,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你想想若是长得丑,还会被人嫌弃影响市容呢。我就希望长得好看,越好看越好。”
锦逸突然冷笑两声,“个中滋味,又有谁知?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锦逸这是不想再跟她说话了吗?这是谈不下去的节奏吗?
徐小白好颓然,再怎么努力把话说圆满,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不出锦逸想听的话。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跟锦逸有如此深的沟通障碍,亦或是代沟?
应该是代沟吧。
她在前世年纪有二十五岁,有职场打拼的经历,又经历过两段情伤,心理年纪应该不止二十五岁了。
而锦逸年方十八,按照现代的说法,不过是刚刚成年的黄毛小子,而她已经到了传说中“老牛吃嫩草”的年纪,只是在这里的皮囊,看起来还是跟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皮肤水灵灵。
不然她真的会感觉她这头老牛,去吃锦逸这颗嫩草,真是造孽。
然,锦逸这棵嫩草,终究是没让她这头老牛吃上。
她实在不好受,低头拨弄手指,想说些什么,又怕说错,只能继续玩无聊的拨手指游戏。
“永宁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锦逸再度开口说。
永宁二十二年?依她前世看小说的经验推断,永宁应该就是西川国的年号,算是一个年的计量单位。永宁二十二年,具体是哪一年她也搞不清楚,不过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个肯定没错的!
“中秋节那天是你生日吗?”她好奇地问。假如中秋节是锦逸的生日,那她岂不是错过了今年给他送礼物的机会?呜呜,中秋节已经过了,现在都深秋了!
“不。”锦逸闭上眼睛,淡然说:“那天晚上我跟何掌柜一起去看花灯,那晚灯火通明,走在大街上的人,每个人都手持一个大红的灯笼,十分喜庆。但那晚,却是我噩梦的开始。”
她像所有不懂事的倾听者一般,问话还加上了自己的超级联想力:“然后怎么了呢?你遇上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却不料她已经有娃娃亲,不日将成婚?你从此一蹶不振,夜夜做噩梦?”
一直面无表情的锦逸,面带讶异之色看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唔,一个叫搞定男神的家伙,她家里戏本子多,她自己也瞎写一写才子佳人之类的小说,完全把我带坏了。”
徐小白捂着小心脏,谁让她只记得一个叫搞定男神的坑货作者呢?搞定男神那厮,人品实在端正,写文实在是脑洞大开。加之取了个搞定男神这样牛气哄哄的笔名,想不记住都难啊。
不过,似乎有点扯远了。
锦逸呢喃着:“搞定男神是个写戏本子的吗?为何我不曾听过?莫非你看的是某种有色小说?”
唔,扯得更远了!像她这种根正苗红的直女,怎么可能去看有色小说呢?且搞定男神那货是个写黄无能的坑货,连洞房花烛都属于拉黑关灯那一派,她想看有色小说桥段,也没有机会啊!
上天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找到搞定男神那坑货,没穿越过干啥脑洞大开,瞎写啊?瞎写就瞎写,写了还没有有色桥段,真是没有最坑只有更坑啊!
貌似,话题的方向歪了。她赶忙找准方向,“锦逸啊,搞定男神是个不太出名的小众作者,平时写文连锅都揭不开,她完全是个坑货。咱们还是继续聊你中秋之夜的艳遇吧。”艳遇这词好似不妥,她赶忙改口:“偶遇,偶遇。”
锦逸也没理会那些细节,陷入回忆:“并没有去看美女,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之类风花雪月的故事。看完花灯后,我和何掌柜照旧去河边放孔明灯,这是每年的惯例。放孔明灯也没有见着美女,不过,见着了我这一生最不想见的人。”
一生最不想见的人?莫非就如张贤远说的,是张宰相那个人?锦逸跟这个一生最不想见的人,发生过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呢?她脑海里的弹幕模式开启,压根听不下来。
她不敢再说什么,生怕一句话不说,锦逸来个详情请听下回分解。她摒住呼吸,搓着手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