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尘贴在幻噬上的手放开来,看样子他对凌音灵的考察已经结束了,可凌音双手依旧看起来很是用力地按在那水晶球上,双眼紧紧闭着。
“凌音自己要求还要继续修炼。”公爵注意到了凌锋担忧的眼神,解释道,“凌锋,皇子殿下,你们俩现在跟我来吧……”
“我先简单教你们一些基础的知识,回去记一下,明天正式开始我们的法阵课程。”白起尘向魅投去了一个可靠的眼神,带着凌锋和修弥去了这第四层一旁的隔间。
魅冷笑一声,公爵是让她继续在这里看着凌音。
凌锋一直很疑惑,在来这里的时候魅一直跟她说公爵人如何如何好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魅对公爵的态度却是冷嘲热讽,皮笑肉不笑的,像是有很大矛盾一样。
“喂,我问你个事。”在去那隔间的路上,修弥见公爵先进了门,小声问向凌锋道。
不等凌锋答应,修弥合手贴在嘴边悄声道:“你姐姐……凌音,是从圣加尔德逃出来的是吧……但我听说她可是夜庄明的学生啊,在圣加尔德的吃穿用度怕是跟我这个皇子差不多……她为啥要跟着你跑到这里来受苦呢?”
凌锋愣了愣,下意识地揪紧了苍舒的脖子,“不是她跟着我,是我跟着她……”
凌锋解释道,但心里也同样冒出了这个疑惑,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知道凌音在圣加尔德里的待遇,听修弥说,居然那么好……
因为三十三吗?因为三十三,凌音甘愿被圣加尔德通缉,与圣加尔德为敌,与她的老师夜庄明为敌吗?
这个问题得和音姐姐好好说说……凌锋虽是出于关心凌音的目的,但也有好奇心在作祟。
修弥微微皱眉,他昨晚找那陪同他来的军长肖冯山问了很多关于凌锋他们,关于魂临阁的各种情况不仅是对于凌锋她普罗托族身份的疑惑,还有对凌音叛变圣加尔德的动机感到不解。
要是他的话不得就在圣加尔德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可能修炼得好,上级巴结得好,能混个大主教,枢机主教也说不定……
这俩小孩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进了隔间,也成功地把站那儿说着话的公爵无视了。
“……这就是法阵的大致现状了,懂了吗?”
“啊?”他们俩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嗯?没听我说话……”公爵扶额。真的是两个小孩子啊!“听着,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甘迪诺斯大陆三大神匠之一补充一句,九级法阵师才能被称为神匠!没到九级的法阵师就是法阵师!”
看着白起尘掉舌鼓唇的样子,凌锋想起来逊空说过自己是六级法阵师,而公爵说自己是逊空师傅的师傅……
作为逊空师叔的凌锋,顿时挺直了腰杆,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一脸自豪,一个一脸不屑,白起尘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墙上,一边道:“皇子殿下,我知道帝都皇室宫廷内也有一位御用神匠……但我跟他完全不一样!那个老古董,对吧?一天到晚只会讲理论,背理论,让学生背一遍又一遍……”
修弥好像找到共鸣似的,刚刚的不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认同感。
公爵笑了笑,手指按下,顿时整个隔间都被淡蓝色的光芒所覆盖,每一寸墙壁都在那光的冲刷下变了形状。
转瞬间,整个房间竟是扩大了数倍,墙边摆放着颜色各异的小桌,仔细一看,桌上摆放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金属法阵,有些甚至只是待组装的样子。
“但是在我这里!”公爵说话的音调陡然提高了几分,“我这里不同!你们能够接触到最真实的法阵!你们学习的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实操实践!”
“你们或许会说‘嚯嚯,这也太真实了吧’,没错!我这里只玩儿真实!”
“你们看这个,”白起尘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古铜色的法阵。
“这个就是最基础的储物法阵所用的合金,这种合金硬度高,韧性好,质量也是轻便,基本上做法阵都会用这种合金。”
不等他们提问,白起尘几近狂热的微笑,“皇子殿下,那老古董教过你,要制作法阵,是否需要挑选法阵材料吗?”
修弥面露难色,他看着面前这古铜色的金属,尴尬地挠了挠头:“……有吧?”
白起尘呵呵一笑:“那便是有了。”随后他放下那块金属,道:“法阵的历史,要追溯到联盟战争之前了……”
“在联盟战争打响以前,因为在备战时需要为士兵们准备巨量的携带装备,怕麻烦的神族人发明了这堪称改变了世界的法阵。”
“最初的法阵只能用来储物,是神族的强大修灵者使用自己的灵力,将灵力刻在了他的铁制的碗上,神奇的是,他的灵力并没有消散,反而是被铁碗所吸收,再将灵力放入那刻印中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最初的法阵并不能储存灵力,它们只有灵力在其上刻出的印记,被称为刻印。”
“而刻印必须要将灵力输入其中,才能够激活,从而使拥有刻印的金属成为法阵。”
公爵的眼睛在另一边的小桌上瞟了几眼,随即拿起来一个表面刻满了各种花纹的银色法阵,他拿到凌锋他们面前,用手指指着那些花纹间的,深深的沟壑:“你们看,这些就是刻印,这种老旧的法阵必须要大量刻印也就是大量的灵力,才能够启动。”
“所以……作为一个法阵,最重要的,并不是制作这个法阵的材料,而是,刻印。”
“之所以现在的法阵多为金属,无外乎一个原因坚固。”
凌锋接过公爵手里的古老法阵,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法阵表面一道又一道的刻印。
“法阵一直以来都是很稀罕的玩意儿,不论是在军旅生活,还是日常使用中,都要避免被各种原因破坏……”
“所以我第一课,要教你们的,就是刻印,以及如何去刻印。”
公爵得意地哼哼:“皇子殿下,你以为我会像你那老古董老师一样给你一本巨厚无比的书,让你一个一个背注意事项?”
修弥惊讶地点点头,公爵说的居然是全中。
“非也!”公爵一甩手,指尖隐约有白光闪烁,“我从来只玩儿真实,所谓实践出真知,只有在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够进步!”
“所谓理论!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个不能做那个是禁忌而已!抛开那些理论!”
公爵的话语还在凌锋的脑中回响这位奥克托大公是真的对法阵狂热无比,他在谈及法阵时,那宝蓝色的眼睛里心潮澎湃,要是他再说下去,说不定就热泪盈眶了。
此时的凌锋已经回到了居住的房间里,手心握着一把黑色的刻刀。
这是公爵送给她的,初学者试用的刻刀。
刻刀和刻印是一体的不可分割的两部分,有了这可以传输灵力的刻刀,制作法阵便不用凝聚大量灵力来刻印,可谓是事半功倍。
明天就要学习制作法阵了……凌锋握紧了手心的只一掌长的刻刀,闲适下来时她就会想到这改变她人生的几天。
从得到灵的那一刻起,似乎她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站起身来,踌躇了一小会儿,凌锋还是走出房间,来到凌音的房间外。
敲了敲门,“音姐姐?”凌锋试探性地问道。
“凌锋?”屋内传来了凌音的声音,“有什么事?”她问道。
凌锋一只脚踮着脚尖,犹豫道:“音姐姐,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屋内的凌音让凌音等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打开了门。一开门,一股淡淡的花香吹进了凌锋的鼻子中凌音穿着香槟色的吊带小睡裙,光着脚,头发上还淌着水珠,淌到她光滑可爱的小脸上。
凌音湿着头发让凌锋先进来,自己反手把湿漉漉的头发用手腕卷了一下,再用毛巾包了起来。
“凌锋,你找我有什么事?”凌音走了过来,问道。
凌音的房间布置和凌锋那间一模一样,凌锋环视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似的,问出了之前修弥说的那个问题。
问完,凌锋侧着脸,微微低着头,如坐针毡似的。
她现在都不敢看凌音,她怕凌音误会她,以为她是在怀疑凌音自己的目的,万一惹音姐姐生气了,会不会像那天……
谁知凌音没有沉默很久,便轻声答道:“我……自记事以来,便在圣加尔德里生活,十一岁时被夜庄明老师选中成为了他的学生。”
“夜老师对我们很好,待我们都如亲人一般,如果说圣加尔德里还有好人的话,那可能只有他了吧。”
凌音抬手固定了一下头上的毛巾,不让头发上的水珠滴在身上。
“凌锋,你没有在圣加尔德生活过,你理解不了它的冰冷。”
“路上遇到其他人,他们会对你报以微笑,会对你嘘寒问暖你心里肯定想,这样不是很好,对吗?”
“可并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就很讨厌与人交流,和人相处,我能感觉到那些大人,甚至是身边的朋友,那张笑脸下冰冷的面孔,我知道他们的嘘寒问暖不过是嘴上说说,根本不会有任何行动。”
“因为在圣加尔德的福利院里,我被院长……”
凌音突然止了声,她抽动了一下鼻子,摸了摸额头,“被欺负的时候,他们关心我,他们让我安心生活,不再想起这件事,但他们从未治愈过我,从未考虑过我。”
“所以我也戴上了伪装的面具,我装成调皮捣蛋的样子,我成为了福利院里最不听话的孩子……”
“即便夜老师看中了我的天赋,但也只是看中了我的天赋而已……他从未和我谈心过,也没有关心过我。”
凌锋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凌音回忆着过去的样子。
凌音的眼眉低垂,浓密纤长的金色睫毛沾上了小小的,在法阵光下透着金色光芒的水珠,睫毛下的是一双漂亮的,水灵灵的,像皎洁月光下的美酒般的眼眸。
“我遇到了三十三哥哥,他很愿意和我谈心,我们交换着秘密,他在那般折磨下,也能从渗着血的嘴角上挤出一个微笑给我。”
“他说过,我们会得到自由……但圣加尔德里绝没有自由。”
“所以我们逃了出来,我们一刻都不愿意在圣加尔德多待。”
凌音的手贴在她已然微微发育的胸脯上,“即使在圣加尔德,我的条件再优渥,吃穿用度再好,但我的心灵却千疮百孔。”
“很开心遇到了你们,在三十三哥哥在我怀里没了声息的时候,我曾经绝望过,但我现在已经不绝望了。”
她轻轻一笑。
凌锋发愣地注视着凌音,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靥是有颜色的凌音的笑在她看来,居然绽放出了金色的,如晨曦般的光芒,格外闪亮。
“三十三哥哥,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与动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而凌锋,你……”
凌音将手轻轻搭在面前凌锋的手背上:“你给了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