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弑这才醒悟,方才一时失神,却一直没有察觉,忽闻耳后风声轻扬犀利,料想是高手出招暗算,要想再作躲闪,已是不能了。
“叮咛——”两枚金钉子瞬即便要打中辰弑的背后……
同时“嗖——”一声,带着呼呼的风响。
辰弑转头的瞬间,一根又黑又长的黑龙虬蛟鞭倏忽一声,飞腾起,扬了开去,正好不偏不倚将那两枚金钉子打落。
那两枚金钉子掉在地上,边缘刚刚接触地面,便腾起一股黑气,出“吱吱——”声响,显是已经荼了毒了。
“你——”那声音低沉沙哑的紫衣女子又惊又怒地看向这个阻路者,若是往常,她必定不费吹灰之力,连这阻路者一并杀了,可眼下这个却是不能。她的双瞳触到那掉落在地的暗器,竟也有些诧异:“难怪方才那丫头要我带了金丝手套才暗器,原来……”
“我——不会让你杀他!”
那甩出黑龙虬蛟长鞭的女子,一挥长鞭,那黑虬蛟鞭子似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兴奋地打了几个圈,飞了回来。
黑纱女子牢牢将鞭子握在手里,只是冷冷地看向那紫衣女子,看向那双同样冰冷深蓝的双瞳,一动不动。
辰弑转头,看向那黑纱裹身的女子,心下感激的同时甚是欢喜,他看了看她在那身黑纱下越显白的脸,多日不见,心中又多了几分爱怜。
他转过脸,看向那紫衣女子,神情清冷,有些不屑,但很快又被吃惊代替,那女子竟是前些日子在西厢房一直居住的女子。
莫非她一直跟到这里?
再看那兀自在地上腾起黑气的两枚金钉子,让辰弑心中又倒抽一股冷气,“又是腐蚀毒?”心中顿时明了,想来,这一路上跟踪暗算的人便是这紫衣女子了。可看她方才的功力,料定不弱,她若要杀人,怎么也用这等下毒的招数?
“前辈也算是高人,可这番暗算偷袭,岂不怕堕了古墓派的威名?”辰弑冷眼看她,想她会玉颜功,必定是那古墓派中人。
“古墓派?”那紫衣女子微微皱眉,脸上不屑,继而仰天大笑,道:“我南宫楚楚从来没有将什么古墓派放在眼里!”
她的眼神又扫向方才那一袭黑纱手持长鞭的女子,一咬牙,暗自恨道:“臭丫头!”那冰冷的深蓝双瞳看着那黑纱女子,满是愤怒的火焰,可一想她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平日的真实面目,也不好便又对辰弑恨道:“算你这小子运气,今日我有伤在身,下次不会这么好运了——”
言毕,提气众跃,轻灵身形几下腾跃,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是你?”辰弑惊喜地握住那黑纱女子的手,一想方才她救自己,便掩不住欢喜。
“怎么驸……公子你,还记得我吗?”那女子声音一颤,改了称呼,急忙抽出被辰弑握住的手,转过身去,黑纱映照下的蓝色双瞳有一抹忧伤一闪而过。
“我,我怎么会忘呢?楹楹,好楹楹……”辰弑又回复了往常戏谑的神情,走过去,嬉皮笑脸的,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双肩。
方才挥鞭救辰弑的,正是蓝香楹——吐蕃皇庭的公主。
“你记住我又如何?公子你……已经不是香楹的驸马了!”想起日前母后深知她被五毒教五毒圣子所惑,将她关入地牢禁闭,却在同时向五毒教这厢毁了婚约。
原本母后派她接近他便是要套取长生不老的若干秘密,如今自己非但没有套到什么,反而让辰弑不知不觉间偷了自己的心。
“好啊,我既然已经不是楹楹的驸马,那何以你方才要救我?那紫衣女子,好似很怕你,凭她的功力,本可一并将我们解决掉的,怎么一见到你,掉头就走?怎么?她是你的手下?”辰弑在戏谑间,仍是在刺探她的秘密。
“我……你……”蓝香楹想起方才那紫衣女子和自己同样冰冷的双瞳,便有些心寒胆战,这双燃烧着深蓝火焰的双瞳,她过去时常见到,或在平日那张冰冷的蝴蝶面具下,或在那冰窖里与那冰冻男子相依相偎的女子脸上,若不是为了救辰弑,她万万不敢对那双深蓝眸子的主人不敬。
“公子的疑问,恕香楹无从答你,香楹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公子,一定不要相信公子身边的女人!如此方保平安!”蓝香楹深知母后今日杀不了辰弑和那赵小玉,他日必定会动手,只是不知,何以母后如此痛恨那位赵姑娘?
“不相信身边的女人?楹楹呢?我该不该信?”辰弑笑笑,双眸看向她躲闪的眼。
蓝香楹叹了口气,幽幽道:“难道公子忘了?香楹从来都不在公子身边的,怎么能跟那位赵姑娘和云师妹相比?”话中的醋意,已甚是明显,她转身欲走,却让辰弑拉住了手。
“好楹楹,你又要去哪里?不若留在我身边吧?”这些日子不见,辰弑心中倒多了分依恋,况且,有蓝香楹在身边,自己可以安全得多,至少那个古怪的紫衣女子,与她有某种说不清的神秘关系。
“公子,你又何必如此呢?不用担心那女子还会来杀你,我我……我会以性命保护公子的……”蓝香楹羞赧着,总算吐出最末那句,也将自己的情意又一次暴露无遗。她再也不做停留,疾奔而走,便似逃命一般。
“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辰弑从怀间掏出桃花扇,轻轻扇扇,将掉在胸前的冠樱袂带抛到身后,心情顿好。对于哪个女子,他不是如此掌控自如的,想这蓝香楹身为吐蕃皇庭公主,竟然不顾身份,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不管那紫衣女子是何人,可她不敢在楹楹面前杀他,却是事实。
“我会以性命保护公子的……”这话,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姑娘家嘴里听到。
“莫非楹楹一直暗中跟着我?”辰弑暗道,不免也心中一动,她的情意,他又如何不知呢?
女人的心,他从来都是不难得到的。
可惜,这世上,恐怕还真有一个人例外。
赵小玉那张粉粉白白的脸,露着香甜的笑意,又似乎浮现在眼前,辰弑的心情,便又似方才一般阴翳了。
小玉,小玉,你去了哪里?可知我一直在找你?
◆◆◆◆
天色已经如墨色般深沉,南市一偏僻的民居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妙龄少女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会,惊见一紫衣女子向这边走来,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楚姑……前辈杀了那女人了!”南宫云见楚姑回来,料想如此高人出手,必定百百中,心中窃喜:“赵小玉啊赵小玉,我看你还哪里有命迷惑我师兄?”
那两枚金钉子已经被她偷偷上了毒,一想到那赵小玉当着师兄的面,倒地痛苦挣扎,浑身腐烂的模样,她便乐不可支,兀自偷笑。
楚姑没有答话,一脸怒气,径直走进屋去。
南宫云急忙左右又合上那民居的房门,吐了吐舌头,跟着进去,心道:“管你姑奶奶什么脾气,只要助我杀了那个妖精就好!”
这民居是早前南宫云使银子租下的,楚姑答应在那厢狮子楼帮忙对付那妖精,可不想几番失手,却都是有人暗中相助。
她乖巧地跟进屋内,一见楚姑刚张张嘴要话,急忙拧了自己耳朵跪下认错道:“楚姑前辈,请恕云云助楚姑杀那妖精心切,故而才在那金钉子上荼了毒,不过云云已经让楚姑戴那金丝手套了……还望楚姑不怪云云!”
“唉……你这丫头,若不是楚姑见你如此诚心诚意助我杀那骚狐狸,还真要怪罪你!可惜,又让骚狐狸给跑了……”楚姑扼腕长叹一口气。
“那……那……师兄呢?”南宫云直起身子,讨乖的跑到楚姑身后给她捶肩膀,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心楚姑会迁怒于师兄,便一并连辰弑一起杀了,那自己岂不是要做寡妇?
虽不知楚姑如何如此痛恨那赵小玉,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可无论如何,她们却是目的一致的,楚姑看不惯赵小玉,誓要杀她,而自己也是气那赵小玉成天讨师兄喜欢,害得师兄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想她先前得罪了教主,原本还仰仗着师兄替自己出面说情呢,可一想起前日夜晚,月光下,教主那张诡秘笑意的脸,便不寒而栗。她也不明白,怎么这武功高强之人,一日一变?
“云云——很好,你就这般留在那老妖妇身边,为本座打探她的动向,有什么异动,及时禀报,届时,本座不会亏待你!哈哈——”
南宫云对于教主忽然间的重视,有些受宠若惊,难道教主和楚姑之间有什么过节?一个“老毒鬼”,一个“老妖妇”,她又想起那夜风坡岭二人那次争斗,全为了那原本应该睡在那空棺材中的人。可又跟那赵小玉有什么关系?
“你这丫头——就知道想着你那花心师兄,不过放心,那只骚狐狸再骚,也决计不会勾引她亲身儿子的——”楚姑伸指轻戳了南宫云脑门一下,见她兀自愣,必定又在想她那风流师兄了,心中暗忖:“这云云如此迷恋她师兄,我可不能让她知道方才之事。”
“哎哟——”南宫云捂着脑门一痛,又收回了思绪,看向楚姑,提到辰弑,倒也有些羞涩的笑。可闻言又觉不对。
“什么亲身儿子?她怎么会是师兄的……”南宫云更觉诧异,那话显是说不出口了,想那赵小玉如此年轻,怎么会有师兄这般大的儿子?这岂不是信口胡诌吗?
“唉,都是些成年旧事了,以后你慢慢便会知道的,可恨的是那个臭丫头,白白助了那小……那骚狐狸一臂之力,要不然我早一掌劈死她!”楚姑本欲说辰弑那小子,可话到嘴边,又忍了忍,没有说,好在云云没有注意。
“哪个臭丫头这般坏事,云云去帮楚姑杀了她!”南宫云有些气愤,若不是不能让师兄看见自己,早就杀了那赵小玉了。
楚姑叹了口气,眼神空洞,淡淡道:“要是……真若那么好杀,还真的杀了?可她是楚姑的女儿!”
“女儿?”南宫云即刻想到了蓝香楹,楚姑即是那吐蕃皇庭的蓝后,又是南宫楚楚,这一点是教主早就告诫过的事。
那蓝香楹爱慕师兄,她早就知道的,可既然爱慕师兄,怎么会出手救那赵小玉?
南宫云一拍脑袋,心中顿时大悟:“那蓝香楹当着师兄的面阻拦自己的母后杀师兄喜欢的女人,必定是卖乖,厚颜无耻的讨师兄喜欢,这一点,我可棋差一着,早知道和楚姑一同前去,搭配着演一出苦肉计,说不定,师兄还更自对我欢喜呢?好你个蓝香楹,真是阴险……”可嘴上却笑眯眯地说:“怎么姐姐这般不懂事?明知那是楚姑的仇人嘛?要是换了是我,我才不管师兄喜不喜欢,一刀便结果了那骚……狐狸!”
楚姑点点头道:“你师兄必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喜欢自己娘亲是应当的,只是……楹儿她……如何这般不懂事呢?天下男子哪个不迷,偏偏要喜欢你师兄辰弑?”
“嗯嗯——是,是不应该!”南宫云嘴上这般说,心里却在想:“都不要喜欢我师兄才好,管那赵小玉和蓝香楹,是娘亲也好,是情人也好,只要统统滚开,别缠着我师兄,师兄便只爱我一个了,嘿嘿。”
楚姑有些动容地拉了南宫云的手:“你这孩子,不知怎的,我一看就喜欢得很,你说要是你是楚姑的孩子该有多好……”
她声音悠远,眼神看向远方,心中兀自轻叹:“不知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身在何处?”
“什么作楚姑的孩儿?楚姑乐意,云云当然不介意呢,不过,楚姑这般貌美年轻,人人见了定要以为是云云的姐姐呢!”南宫云想起教主的交待,刻意迎合楚姑。
“哈哈哈——”楚姑大笑:“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得紧!楚姑喜欢!喜欢得很……”
“嘿嘿……”南宫云跟着傻笑。
南市这偏僻的民居内,顿时一室皆春,好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