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他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在生与死之间，他终于聪明了一回，了悟了前因后果，通晓了此间的关节。
他成了弃子。
狼王需要一个名头，一个插手的名头，所以，他只能死。
他喊得悲烈，但郎明却不知道他喊得意味，还以为他在叫救兵，便又是一拳打在他心口上。
于是他心口登时塌陷，不过这对斐裂并不算什么，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一击却也将他从忿恨中拉回了现实。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他看着郎明，眼中摄人的神采渐渐灰暗了下去。
“都杀干净了？”
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郎明没有听懂。
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算是吧，可杀干净没有，我也不知道。”
他很早就发现祁香山很奇怪，但在他来的时候，征兆还不明显，随着后来黑风动作的加大，郎明才渐渐搞懂了他的意图。
他这是在建立军队啊！
在建立了统领传授制之后，他加大对山上妖族的改革，为每一个妖族提供了清晰的定位，同时建立了特种部队，以执行特殊任务。
郎明搞不懂黑风的意图，但他很清楚他动作中的智慧。
妖族不比人类，人类善于合作，妖族却看不清，他们信奉个人的力量，不屑于与他人联手。黑风虽然是祁香山的大王，但那是对强者的尊敬，他的权力，大多是来源于古老的图腾崇拜，所以他并没有人世间帝王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权力。
大练兵名为促使妖族练体，但集团性的锻体使他们习惯于服从上级意见，这对于信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妖族而言，是很难实现的，他采取的，是潜移默化的方法。
后来的虎狼搏击术，便是建立干部制度，他与干部间有了师徒关系，干部又与下面打成一片，他就可以通过干部实现对妖族的绝对领导。
剩下的，就是细化分工，使得团体可以发挥最大的力量。他以战斗技巧跟各种法术做奖励，为特殊部队提供动力，而郎明便是其中之一。
而郎明也不可避免的与那位所谓的黑风大王见了一面，不过当时对方对他视而不见，似乎没注意到他人类的身份。
不过说他不认识人类，打死郎明也不相信，山上有一座人类的寺庙不说，那叫黑风的很明显懂得人间的阵法，更懂得人间的权术谋略，怎么可能没见过人！
郎明更倾向于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出于某种目的，选择了视而不见。恐怕要不是建立特殊部队，一定要跟下面的人见面，他连面都不会露。
“对了，你......以前是祁香山的妖怪吧？”
郎明看着斐裂，心中渐渐理清了一些事。
他在特殊部队里，一般是负责刺杀的任务，就像今天这样。他这六年东奔西跑，前五年还主要在中二十四山搞刺杀，今年就直接来前二十四山了。
为什么不继续在中二十四山刺杀了？
郎明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的答案就是，杀干净了！
现在斐裂这样问，他便这样答了。
但事情很显然有着更深的内幕，而且这事可能跟黑风反常的行为有关。
黑风作为一座妖山的妖王，为何要仇恨如此大规模的低阶妖怪，甚至不惜与整个炼狱山脉开战也要杀死他们。想来除了背叛，没有其他。
但斐裂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凄惨的笑了起来：“哈哈，他还是要动手，何必呢，何必呢！！”
郎明一皱眉，问道：“你说的动手，是什么意思？”
斐裂已经很虚弱了，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离开祁香山已经快一百年了，这一百年，我每天都处在逢迎声中，早已经忘记了如何思考。现在的我，理解不了他们的目的。”
“但就算是我，也能明白最表面的局势，黑虎他要杀尽我们，他要报仇。而狼王......而狼王！他们要介入的机会，黑虎不动手，他们永远没有机会插手祁香山的事，所以他需要我死，所以前二十四山不准妖怪下山，以免打探到什么情报，所以他放松了警备，所以他在你上山的时候下山，所以......”
他猛地一滞，悲从心来，一时说不上话来。
“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郎明有些搞清事情的起因了，最关键的点，在一百年前。
不料斐裂却摇了摇头：“我的心脏已经碎了，能说到现在，全是靠我们妖族强悍的**在强撑......”
“停，”郎明打断他，“你有时间说这些废话，不如直接说一百年前的事。”
斐裂还是摇头，他转身看向自己房子的方向，虽然有一道山坡挡着，他还是看向那里，那里，有着他全部的岁月。
“我想活着啊，哪怕只能多活一会儿。”
郎明一愣，没有听懂，嘴下意识地就要张开询问，但旋即明白过来，刚张开的嘴渐渐又闭上了。
他看着斐裂，他全身通红，肌肉开始不规则的痉挛，他已经缺氧太久了，现在，已是神仙难救。
也罢，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郎明轻飘飘地转身，开始向山下走去。
轰！
突然山上一阵爆响，宛如天神发怒，降下了神雷，强大的声浪将天边的云都推动了几分。
而云下，山上却多了一个深坑，郎明站在深坑的旁边，向着某个方向静立。
他所面对山的位置，有一个小一号的深坑，这个坑小一些，但深不见底。
“嘿，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深坑里传出了一道轻佻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似乎没有受伤。
郎明把手往边上一指，那里有一堆肉泥。
“那只黑熊精，他发现的，我可没这方面的本事。”
“奥？那只蠢熊？”
坑里的男子好像很惊讶，觉得斐裂能发现他不可思议。
“他很蠢嘛？”
郎明也随意地跟他说着话，两人就一个站着，一个躺着，聊起了刚刚被两人战斗波及打死的斐裂来。
坑中的男子倒是沉默了下来，等了一会儿才说道：“可能不蠢吧，能在最后一刻搞清楚局面，也能称得上有慧根了。如此说来，他能发现我，也正常。”
慧根？果然跟那座破落的寺庙有关。
“一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向坑底发问，但坑里的人已经走出来了，那人眉目清秀，他拍了拍衣服，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扣子系上。
“狼崽子，怎么这么讲究了？”
郎明笑着发问。
“这不是讲究，你刚才那一下把我衣服打爆了，我不是赤身**地跟你打吧？所以我就在里面换了身衣服。”
走出来的人正是六年前的狼崽子，这里，就是运苍山。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连断空山的瞬影都学会了，我还以为这次的偷袭能十拿九稳呢！”
“哪里哪里，要不是那只黑熊精提醒，我还真躲不过去。”
两人互相打量着，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你说一百年前的那件事？”末了，狼崽子回道，“斐裂不是说了，他想多活一会儿，那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他说这件事，我马上就会杀了他。我既然不允许别人说出去，我自己又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他顿了一下：“而且，这件事其实是一百年前那件事的后续，但最重要的，还是三千年前那件事。”
三千年前？那不是大秦建立朝廷的时候嘛，怎么跟那个时间有关。
郎明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上古的约定？”
他所知的炼狱山脉的秘密，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个了。而且虽然这个约定名为上古，想来时间也很久了，三千年对大修士来说不过是一生，但对凡人跟小妖来说却难以想象。
狼崽子下意识地就要点头，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三千年前那些事牵扯太大，不是一百年前那种小打小闹，我老子什么都不想和我说，我所知，着实有限。”
他可以确定这件事跟三千年前的事有关，但是否涉及上古的约定，上古的约定是什么，他一无所知。
“那你们杀斐裂干什么？”
他刚刚知道了这只黑熊精的名字。
狼崽子嗤笑一声：“是你杀的斐裂，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郎明把手往上一抬，身子侧开，让他可以看见旁边的深坑。
“这个坑可是你轰出来的，我轰出来的洞在你身后，可斐裂是死在这个深坑边上，要知道，我走的时候，他可没死。”
狼崽子脸色阴沉了下去：“郎明，有意思吗，他是谁杀得无所谓，你不懂吗，我们只是需要他死而已。”
郎明头一歪：“那你们就撤销了防务让我进来，而且你老爹看到我来了，还特意跑开去山下遛弯？”
“我们为什么撤销防务你不知道？”狼崽子开始走近他，“再说，你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我老爹离开，我老爹走，是因为那位终于要彻底走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