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卖力演出,想要她和夏风之间煽风点火,自己若不帮着加点柴火,岂不是妄做了二十几年的姐妹?
一把抄起笸箩里的剪刀,扔在她脚下,冷笑:“别光说不练,真把头发绞了,再跟我说话!”
“好……”杜荇心中暗喜,低声啜泣,颤抖着去拾剪刀。
“不可!”杜荭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扭头冲着杜蘅大叫,眼角余光却在偷瞄夏风:“二姐,你太狠心了!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何况姐夫还是小侯爷!非要逼二姐出家,不等于要她去死吗?”
“活着受人猜忌,还不如死!”杜荇说着,推开杜荭,抄起剪刀就往脖子上抹。
“不可!”夏风不得不出声喝止,三并步做两步,上去从杜荇手里把剪刀抢下:“你既如此轻贱性命,我何苦费力救你?”
杜荇满眼委屈,痛哭失声:“活在世上累己害人,不如死了干净!”
“胡说!”夏风叱道:“阿蘅只是气头上,说了几句气话而已,哪里是真心逼你出家?你寻死觅活,置我于何地,置阿蘅于何地?”
杜蘅冷笑:“我可不是一时之气!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个看着办!”
夏风一脸歉然,诚恳致歉:“阿蘅,是我对不起你。可当时,杜荇的命危在旦夕,我别无选择。我跟她之间,是清白的!”
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欢喜。
相比早上的若无其事,波澜不兴,他倒宁愿她跟他闹。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说明在她心里,他不是全无份量。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蘅冷笑一声:“你敢摸着良心,真的不曾被大姐的美貌吸引,纯粹是救人,没掺半点私心杂念?”
若是换了石南,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念头刚一闪过,她吓了一跳,忙用力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那人从心里赶走。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夏风脸上的笑容带点苦涩,语气十分诚挚:“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这一点,请你一定要明白。”
看一眼杜荇,轻声道:“对不起。”
杜荇心中刺痛,强挤了笑容出来:“我明白的。我只求有个容身之地,从没想过要跟二妹争。”
“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杜荭一脸艳羡地道:“小侯爷待你如此情深意切,大姐委曲求全,一退再退,二姐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你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为什么你还这要咄咄逼人,连自己的亲姐姐也容不下?”
瞧瞧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杜荇委曲求全,夏风情真意切,杜蘅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变成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妒妇?倘若杜荇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她罔顾姐妹亲情的无情无义的冷血之徒!
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占着平昌侯府侯夫人的位置?
夏风不敢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似在索取一个承诺,一个肯定。
杜蘅默了片刻,淡淡道:“你我尚未婚配,要娶谁,原就不必问我的意见。”
同样的,她的婚事,别人也左右不了!
杜荇眼睛一亮。
“二姐,这是答应了?”杜荭生怕她反悔,把话敲实了。
“阿蘅……”夏风释然的同时,越发感到愧疚。
他原想对她说,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可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话到嘴边,化为一声叹息!
夜凉如水,远处篝火跳跃,人影幢幢。
夏风独倚栅栏,视线穿过漆黑的夜,望向神秘的山林,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当时事出突然,来不及多想,现在反过来回忆,发现疑点颇多。
他记得当时自己与两名黑衣人交手,本已稳占上风,却突遭暗算,点了穴道。
说明两个黑衣人还有后援,且身怀绝技。
可如果是这样,为何他们最后没带走杜荇,也没有杀自己?
若说不是黑衣人的同伴,那他为何要出手暗算自己,也没有救走杜荇?
如果说,他也是看中了杜荇的美貌,等自己与黑衣人拼个两败俱伤这才出手拣便宜,那他为何不乘机把杜荇劫走,却任她与自己独处了一晚?
最重要的是,事发后他命人暗中排查,随队人员中竟然无一人受伤――换言之,黑衣人并不在围场之中,而是由外部潜入!
这就更诡异了!
杜荇只是区区太医之女,谁会这么傻,甘冒着杀头之险,潜到围场来劫她?在杜府劫她不是便宜得多?
“嗨!”一只手臂忽地搭上他的肩:“齐人之福,滋味如何?”
“和瑞,休得取笑。”夏风神色尴尬,轻轻将肩上手臂拂下。
“兄弟可是真心羡慕,怎敢取笑?”和瑞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调侃:“杜家两姐妹,大的美貌,小的聪慧,娶其一已是幸事,你小子何德何能,竟能兼收并蓄?”
夏风淡淡道:“再美的容颜,也不过是副皮囊。”
和瑞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既对二小姐情有独钟,缘何要去招惹大小姐?”
夏风苦笑:“换成你,会怎么做?”
莫说她是阿蘅的亲姐姐,就算是陌生女子,在那种情况下,他一样会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我?”和瑞哈哈大笑:“今宵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夏风露出羡慕之色:“我能有瑞兄一半潇洒就好了!”
“人生苦短,为欢几何?”和瑞挽着他的肩膀,笑:“你就是想得太多,需知机会是稍纵即逝的!瞻前顾后,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他与石南相识不久却因脾性相投立成莫逆,夏风却是打小一块长大的,眼瞧着他被石南算计,撬了墙角尚不自知,忍不住想出言点醒他几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杜蘅如今还是他的未婚妻,想法子早些娶回家,把生米做成熟饭,那臭小子也就死心了!
夏风并未深想,苦笑道:“我何尝不想如瑞兄一样,潇洒来去,快意恩仇?”
他不是和瑞,他身上系着整个平昌侯府的荣辱,自小便被教导要冷静沉重,遇事先顾大局,凡事以侯府利益出发……
任性,于他实在是太过奢侈的字眼!
和瑞劝不动他,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转了话题:“闹了这一出之后,不会还想让她们几个住一顶帐篷吧?”
夏风眼露狐疑之色:“……”
“杜家大二小姐为了你闹翻,大小姐跪地苦求,二小姐扔剪刀逼她出家,已传得沸沸扬扬。”和瑞叹了一口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杜家三姐妹吵得这么凶,哪里瞒得住人?
夏风俊颜通红,脸上青红交错:“我……”
他早就想让阿蘅搬出来,不过营地不比别院,并无多余的帐篷。
就是他自己也得跟夏雨挤在一起,不然早就腾出来让给阿蘅了。
夏雪那就更不用考虑,她那刁蛮的性子,阿蘅跟她住一块,只能活受罪。
也不能为这事去找恭亲王,要求单独为她再搭建一顶帐篷,明知她受委屈,也只能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和瑞第一千零一次诅咒那头算无遗策,躲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死狐狸!
看中人家的女人,自己去抢好了,干嘛拉我下水?
“石少东住西院,又是一个人。我叫他跟我挤挤,腾出帐篷给二小姐住?”和瑞臭着脸。
夏风眼睛一亮,立时又生出犹豫:“这,不太好吧?”
男女有别,让阿蘅去住石南的帐篷,怎么想都别扭。
“迂腐!”和瑞骂道:“帐篷是恭亲王府的,又不是他阅微堂的!再说了,姓石的那小子,昨夜喝醉了赖在我那睡的,压根就还没住过!有什么打紧?”
“这……”
“算了!”和瑞甩袖就走:“我懒得理你这些破事,你等着闹出人命来后悔去吧!”
“瑞兄!”夏风忙叫住他,拱手一揖:“我与石少东并不熟,冒然要他搬家,怕是不肯……”
和瑞跺脚,自认倒霉:“我跟他说。”
得,还真让那只狐狸得逞了!
杜蘅巴不得,二话不说便搬了出去。
新住所跟杜荇的帐篷只隔了几丈远,紧挨着栅栏,里面布置于她现在住的并无不同,铺盖被褥都更换了新的,干净清爽,十分整洁,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
夏风亲自送她入帐,看后很是满意。
心里虽想借机与她说些体己话,无奈她并不耐烦,连敷衍都懒,只好识趣地告辞出去。
杜蘅躺在床毡上,才知道看似一模一样的被褥,实则内里大有乾坤。
铺盖皆是天蚕丝,轻柔软绵却又无比暖和,躺在上面犹如睡在云端,舒适之极。
意识到定然是石南暗中做了手脚,顿时睡意全无。
“初七……”伸手推了推熟睡的初七。
“嗯?”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帐篷里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那丝若有似无的青草香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好香……”初七耸耸鼻子,含糊地问:“外面在烤鹿肉还是獐子?”
杜蘅哑然。
她傻了才去问初七,这丫头除了吃,还对什么上心?
想了想,踮着脚尖走到门边,把帐帘掀开一点,让风灌进来。
可惜吹了个把时辰,气味依旧没有消失。
显然,被褥用特殊的香料熏过,香气才会如此淡雅而持久。
好吧,她承认太过敏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家伙,并没变态到把自己用过的被褥给她来用。
白天在山谷,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做出逾矩之事……
啊,呸呸呸!干么想那个登徒子?
杜蘅蓦地烧得通红,懊恼地拍打着脸颊,却无法令热度消褪。
索性披了件翠纹织锦镶银鼠皮的大氅,悄悄走出帐外。
夜已深,篝火边仍然围着很多狂欢的男人,只是热闹程度已大不如昨日,绝大多数人已回到帐篷沉入梦乡。
杜蘅沿着栅栏,慢无目的地往前走,直到身上那股子莫名的臊热消散,感觉到一丝凉意侵袭,这才发现她已远离了营地,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山风吹得树木猎猎做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