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儿垂眸退了下去。
白蔹狠狠瞪白芨一眼:“以后这种话给小姐招祸的话,绝不能乱说!”
白芨自知失言,摸摸鼻子,干笑两声道:“我,我是气不过他跟咱们抢谢谢。嗯,下回我一定记得。”
“姓岑的跟咱们又没什么交情,小姐为何要请他?”紫苏按捺不住。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昔日杜家的二小姐,随心所欲,行事要顾着王府的脸面,免得落人口实。
“他从南诏来,大理是必经之地。”杜蘅淡淡道。
萧绝走了一个月,家信写了三封,不知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怕她担心,除了报平安,就是说些生活琐事,与战事相关的,只字不提。
众人都噤了声。
“请聂先生。”杜蘅又道。
很快,聂宇平就到了花厅,垂手而立:“大小姐……”
“先生请坐。”杜蘅摒退了众人,把岑聿来访之事说了一遍,末了道:“想请先生安排几个人,盯一下他的行踪。”
“大小姐怀疑他是南诏的细作?”聂先生蹙了眉,问。
从上次双方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位岑公子的确非泛泛之辈,绝不是普通的商贾。这样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
杜蘅小心地措着词:“非常时期,小心些总没错。”
前世,因有夏正庭坐镇,两国边境并未发生大的磨擦。
今生随着夏正庭的离世,南疆格局发生变化,固有的平衡被打破,矛盾冲突激化,后面的局势并不明朗。
她本就不擅长政治和军事,已经脱离了轨道的历史,会走向何方,她毫无把握。
一切,皆有可能。
“好,我去安排。”聂宇平看得出来她并未说实话,也不挑破。
杜蘅想了想,补了一句:“静安寺那边,也派几个人盯着。”
上回在静安寺找慧智扑了个空,当时并未注意,事后想起,总觉得事有蹊跷。
当日在佛堂,初七无意间说了一句,附近有高手,且功力与她不相上下。
初七武功绝高,罕逢敌手,而慧智就是其中之一。
照此推断,慧智很可能当时就藏在月洞门之后。
近在咫尺却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南疆战起,岑聿选在此时进京,不知是否与慧智有关?
聂宇平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恭敬地应了声:“是。”自去安排不提。
杜蘅回了房,抽出压在枕下的信笺,指尖轻轻滑过。
信的内容,她已能倒背如流。
那人平日脸皮已是极厚,家信写得更是肆无忌惮,再肉麻的情话,也敢用极轻快的语调,大刺刺地写出来。
可她每读一遍,不是脸红心跳,而是酸涩难忍。
“小姐,吃饭了。”紫苏推门而入,见她又在看信:“别担心,世子爷那么机灵的人,只有他算计别人,绝不会让人算计了去。”
杜蘅把信塞回枕下,笑:“他是只狐狸,我才不担心他。”
“骗鬼呢?才一个月,瘦了一圈。”紫苏忍不住吐槽。
杜蘅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东西送到了?”
紫苏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郡主说很喜欢,夸小姐有眼光。”
“喜欢就好。”杜蘅松一口气:“最好是今年能把亲事订下来,明年世子爷回来,正好出嫁。”
“郡主挑剔成这样,普通人哪入得了她的眼。”紫苏想起就觉得愁。
为了她的婚事,小姐一反低调原则,几乎是逢会必到,频频出现在各种交际场合。
回到家还得处理堆积如山的琐事,加上快年底了,外地田庄铺子的帐房,管事都要回京对帐,小姐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就这,萧大郡主还不领情,十回有九回要摆脸色,真是不知所谓!
“她本来身份尊贵,挑剔也是应该的。”杜蘅不以为意:“再说,女人成亲不亚于投第二次胎,自然该慎之又慎,总不能随便挑个人就嫁了吧?”
她与萧绝,先后纠缠了二年多,才算水到渠成,婚后还免不了有各种磨擦。
将心比心,怎能要求萧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决定自己的终身?
“那,总得知道好歹吧?”紫苏不忿。
杜蘅笑了笑:“我也只是负责把人领出去,别的也没帮什么忙。再说,我不是也乘这个机会,到处玩了一圈嘛?”
“小姐又不喜欢这些。”紫苏嘟着嘴。
“好啦,哪这么多废话!”杜蘅挟了一颗红烧狮子头,塞到她的嘴里。
傍晚时分,雪终于停了。
天空积着铅色的云层,重重叠叠的,灰扑扑的低得好象随时要压下来似的。
地上积着数寸深的雪,风过处,卷起的雪沫子溅在身上,凉得沁骨。
天冷,又正是农闲时候,地里没什么活干,庄户人早早就回了家,路人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一两个走过,也都是缩着脖子,拢着袖子,尽量地蜷着身子,步履匆忙,目不斜视。
赵家村的后山,有一条人影悄悄地自山里走了下来,在淹死了春妮的那口山塘边略停了停,朝村子里望了望,确定外面空无一人之后,飞奔了下来,跃上村里最高的那道围墙,转眼消失在了重重的屋宇之间……
冬天的夜晚比平时来得要早,山村又不比京城,入了夜就是一片死寂。
庄子里没有修地龙,房里搁四五只碳盆,也抵不住冬夜的寒冷。
夏雪早早就上了炕,偏又没有睡意,倚着迎椅瞪着黑漆漆的窗户,胸中悲愤越发浓郁。
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平昌侯府的千金,本应该嫁给世上最俊美,最有权势的男人,母仪天下受万人敬仰。
可现在,连卫守礼这样的纨绔子弟都对她弃如敝履,一辈子窝在这又脏又破的乡下地方,永无出头之日。
这一切,都是从姓杜的一家搬进临安,杜蘅走入她的生活才发生的!
如果,三哥没有跟杜蘅纠缠不清,没有娶杜荇那个贱人进门,该有多好?
一缕冷风刮了过来,吹在脸上,让夏雪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屋子里门窗紧闭,何来的风?
一念及此,夏雪猛地坐直了身体,死死地瞪着窗户。
窗棂正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冷热气流交汇,窗帘无风自动。
今时不同往日,平昌侯府已经没落,她不再是国公府的世子妃,而是下堂妇。
从搬到这里起,常有那不三不四之人,慕了她的美貌之名,又知她如今失了庇护,便想乘虚而入,不时在庄子四周转悠,寻她出门之机堵了车轿言语调戏。
幸得出嫁时,许太太替她精心挑选了几房忠心的仆人,其中不乏武功好手,才不至让人欺侮了去。
但象今天这样,乘夜偷入香闺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夏雪寒毛倒竖,咬紧了牙关,手颤抖着伸到枕下,握紧了匕首。
窗棂开到足够大,一团黑影移过来,她当机立断,匕首脱手飞出,却如泥牛入海,半点声息也无。
没等她再有下一步行动,寒风扑面,身体已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嘘,别嚷!是我!”不等她惊呼出声,熟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
“你是谁?”夏雪蓦地瞪大了美眸,瞪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袍,连脸都蒙着白色布巾,身材伟岸的男子。
“雪儿,我是三哥啊……”男子怔了一下,急忙扯下蒙面的汗巾。
清雅的眉,温和的眼,挺直的鼻,温柔如风的声音……不是消失已久的夏风还有谁?
“三哥……”夏雪眼眶一酸,豆大的泪水倏地滚出来,猛地扑到他胸前,放声大哭。
“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大哥二哥全都没了,平昌侯府也没了……呜呜……”
“嘘,别哭……”夏风急急掩住她的唇,小声而温和地哄着:“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苦了,对不起,是三哥的错。三哥不该离开,是三哥没有保护好你……”
“小姐,你在里面吗?”琉璃听到异响,掌了灯过来,紧张地探问。
夏风示意她去开门。
夏雪跳下炕,几步蹿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探了头出去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惊动其他人,这才把琉璃让了进来。
琉璃见她这般模样,越发紧张:“小,小姐?”
夏风在琉璃进门的一瞬,已经退到墙角,确保自己的身影不会映到窗户上后,这才低低唤了一声:“琉璃。”
猛然听到男子的声音,琉璃唬了一跳,定睛一瞧,不禁又惊又喜:“侯爷?你,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夏风含笑颌首。
琉璃乱跳的心,慢慢安定下来,瞬间有了主心骨,猛地跪到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侯爷回来就好了,你不知道,侯爷离开之后,发生了好多事,小姐吃了好多苦……”
说着,已是声音哽咽,泪盈于睫。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夏雪沉了脸,不悦地低叱:“去弄些吃的来。不要点心,三哥不喜欢。天冷,弄些热汤,要快。”
夏风温声道:“不用太麻烦,一碗热汤面就行。”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琉璃爬起来,抹干了眼泪,欢欢喜喜地出去。
“记住,”夏雪猛地拽住她的手,恶狠狠地道:“千万不要声张!否则,死一百次都不够!”
“小姐放心!拼了奴婢的命,也绝不会漏出半个字!”琉璃拼命点头,想了想,加了句:“我把翡翠叫起来,守在门外。”
“嗯,去吧……”夏风颌首。
“三哥,”夏雪眼中蓄满了泪,仰着头痴痴地看着他:“这一年的时间,你到底跑哪去了?”
夏风含糊地答了句:“发生了太多事,我,出去散散心。”
夏雪不疑有他:“如果三哥在,大哥和二哥也许就不会出事,就不会给人捉到把柄。”
那时,家里只剩一群什么也不懂的妇儒,慌乱之下,完全没了主张,只能由得别人摆布,平昌侯府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对不起,”夏风又愧又悔:“三哥太自私了,在最困难的时候,扔下了大家。没有尽到一家之长的责任,辜负了父亲对我的信任和期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