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赐一怔之下,接过花思递上的酒杯,向众人一举大喊“:我黄天赐一生阅人无数,我就欣赏花思这种来去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个性。男人一生就该顶天立地,恩怨分明,问心无愧。花思这杯断情酒我喝了,从此,我们之间恩断义绝。
想起这事,我是十分伤心的,我与花和尚兄弟一世,从没有红过脸。原本认为黄虎,花思,花痴可以重续我们上一代之缘。没有想到黄虎个性孤傲,狂野,经常委屈花思,让花思流离了我黄家。对花思的为人,个性我是了解,不是忍无可忍了,他绝对不会走。今天这杯酒是我代我儿子喝下的,养不教父之过,这份心痛我受了。花思你且行且珍惜,你以后要好好的。”说完他一仰脖子一口喝下了花思敬上的断义酒,
郑怀玉马上亲自抓过酒壶,给他斟上笑道“:世伯,不必伤感,人与人交往是一种缘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看庭前花开花落就好比人生的规律,如果花大哥与黄虎不产生矛盾,我今天就无缘与花大哥一起了。花大哥心胸广阔,为人坦荡,他明明与您黄老爷绝交,比起那些背后朝您使阴的人应该是高尚万分。来,来,来,我敬您老一杯,您与花大哥都是我佩服万分的人。喝酒之间,我们说些开心的话题,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随风淡去好了。”说完他也双手捧起酒杯恭敬地递向黄天赐,黄天赐接过又一口吞下,
顿时花思,郑怀玉两个人轮流频频地向他这位世伯敬酒。黄天赐是来者不拒,一口一杯,一一喝下,大家受他影响,个个敞开肚皮喝,酒筵气氛顿时浓了起来。
随着一杯杯的酒下肚,年少的郑怀玉话多了起来,平时都是劝他少喝酒的花思今晚一反常态,不光不提醒,还纵容他。他的话越多,黄天赐越高兴,问的也越多。酒筵还没散,郑怀玉就趴下了,他趴下后花思代他敬了几次大家的酒就客气地送走客人。
回到排帮的黄天赐躺在床上心久久不能平静,他一边抽着鸦片,一边脑子在飞快地转着想:他在想军政府的人为什么要委托商会公开拍卖盐业专卖权?想要拿到这独门生意的人太多了。军政府的人无论是为了肥自己的腰包,还是为了充实军备,光为了钱的话,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需要找个有势力,有钱的人暗示一下就行了,个人的钱与军政府的钱都少不了。现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相反不好受贿了。这种事本来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猜测,关注,议论的人跟着多了,对想肥个人腰包的人是大大的不利。军政府的高官不少是捞钱的好手,他们很清楚这么公开拍卖,影响有多大?对想借机受贿,想肥个人腰包的人是多么不利,这究竟是为什么?还有郑怀玉这小子好像幕后有高人在指点,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极不明显。
花思为什么让郑怀玉醉,让自己去肆无忌惮地套郑怀玉,难道花思是想离开盐帮重新回来?可他今天又当众让自己喝了断义酒,而且踩了自己的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黄天赐想了很久,没有想出个头绪,他只有一隐隐约约的感觉。感觉长沙不久会出大事,可这种糊糊涂涂的感觉,并不代表就是真的。上了年龄,极度疲倦的黄天赐,他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刚吃过饭,黄天赐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黄象就凑上他轻轻地问“:叔,我们今天咋干?”黄天赐微微笑道“:那么急干嘛?昨天才到长沙,一点头绪也没有,鲁莽只会坏事的。如果郑怀玉这小子没有骗我们,那么现在至少有十几拨人在瞪着拍卖这件事情,个个在磨拳擦掌,准备一摶。现今这个社会想出人头地,想成老大,敢于拼命,不知死活的人真是太多,太多了。郑怀玉都不急,我那么急干嘛?千万小心不可暴露我们的势力,等下你与黄浪,宋牵牛陪我去拜访军政府的财政厅长。此人是大太贪官,又好色,我估计不少人都去找了他,走了他的路子。当年郑大兵就是收买了他,才拿下了盐业专卖的专卖权。”说完他抬手向上连连摸着头发,朝着黄象,黄浪露出了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黄象笑了笑说“:找财政厅长,还不如直接去找赵司令或者杨高参,赵司令,杨高参都同黄虎关系密切,你是他爹。你去找他俩,他俩一定会卖你的账。”说完这话自认为这是个好建议,好主意的他朝着黄天赐头直昂,微微直笑。
没想到黄天赐却对他一摇头说:“你真是一点也不懂官场游戏规则,这种事如果不公开拍卖,找赵司令,杨高参就行。如今即然公开拍卖了,找赵司令,杨高参都没有用了,他俩都不会出头。财政厅长就是赵司令收钱的代理人,赵司令不少事都仰仗他,他与杨高参,赵司令就是穿一条裤裆的人。他也是在钱这方面随时准备替赵司令背黑锅的人,他所说的话就是赵司令的话。如果这种事能找赵司令与杨高参出头,我来长沙奔波干嘛?黄虎来就行了。
还有因为曹锟直接封了黄虎的官,赵司令怀疑黄虎绕开他直接送钱给了曹锟在买官,想取代他。赵司令为这件事十分生气,发了几次电报给黄虎,让他来长沙。黄虎偏不来解释,也解释不清,此事已经让赵司令十分不满了。此时去找他与杨高参会弄巧成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同自己过不去,会让他俩看扁我们家的势力。你这纯粹是馊主意,一点也不可取的,你去叫车。”说完他显得十分不耐烦地朝黄象直挥了三下手,黄象尴尬自嘲地一笑,一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黄天赐望着黄象出了门,一摇头抬手一指他的背影,朝着黄浪与宋牵牛一昂头说“:黄象这个人就是太自作聪明了,总认为自己的脑子比别人的灵活,多了一根筋。其实他什么也不懂,排帮,护商队让他折腾了几年,差点玩垮。他还没有深思反省,吸取教训,总结经验,这种人纯粹就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说到此他打住了话头,连连轻叹了几声。
黄浪一听黄天赐这么讲黄象,心里暗暗高兴,他朝着黄天赐使劲地一点头说:“他就那德性,狗改不了吃屎,总认为他自已是绝顶聪明的人,人人都不如他,他可以将任何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狗屁!他的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人人都看得懂,只是不想与他计较而已。”说完他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露出了满脸的轻视与不屑。
黄天赐哈哈笑道“:不过他比你黄浪确实还是聪明点,你有时就是太缺脑子,但为人比他强。”说完他对黄浪连连摇头,黄浪的脸马上变得通红低下头,不吭声了。
进来的黄象一看黄浪深勾着头,认为黄天赐训了他,就幸灾乐祸地嘿嘿笑道“:黄浪车我找来了,你背师傅吧?”黄浪还刚抬头,黄天赐已说“:不用他背了,他一只手怎么背,狗剩儿你来背。”说完他轻蔑地看了黄浪一眼,黄浪只觉心一紧一痛,心里暗暗地骂了句:黄象你这狗东西,寻老子开心,老子也要想办法让你也残。骂完他一冲而起匆匆走向了前,黄象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上泛起了冷冷的笑。
几个人上了车,马车直奔财政厅厅长高宫的公馆。在高公馆大门口停下车,黄天赐留下狗剩儿与黄浪,自已由黄象,宋牵牛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走到大门前。
守大门的老头一见他们三个人都身披长皮衣,马上笑嘻嘻地问道“:你们找谁?”黄天赐伸手掏出五个大洋朝老头一递笑道“:麻烦你去通报高厅长,排帮协会会长黄天赐求见。”老头伸手接过大洋在手中抛了抛笑道“:三位稍等,我马上去报。”说完他将大洋往口袋里一放,伸手拍了拍口袋,哼着小曲高兴地往院子里走。
片刻他就满脸堆笑,风风火火地出来笑道“:三位里面请,高厅长正在客厅与人喝茶,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直接向正屋走就好。”说完他朝里伸了一下手,黄象对老头说了声:谢谢,就与宋牵牛扶着黄天锡向里走。
三个人走到正屋台阶前,黄天赐昂头大喊“:高厅长拜年,拜年,祝您官运亨通,仕途似锦!”随着黄天赐的这声音一落,里面传出一声“:有事就进来吧!高某人没有迎客的习惯。”
黄天赐一听这话心中一凉,甩头左右看了看宋牵牛与黄象一眼,他们两个人马上扶着黄天赐朝台阶登去。到了客厅门口,黄天赐朝里一看只见正前方一张太师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五十左右年龄,蓄着一头梳得油光发亮双分西式头的瘦高子。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家人打扮,身高体壮的汉子。他们的左侧下面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近六十,戴一顶羊皮毡,身材高大,魁梧。双眼炯炯有神,脸阔肉厚,四肢粗壮,孔武有力,下巴留有一抹三寸左右长,又粗又黑又浓山羊胡子的老头。
此老头的身后站着两个年近三十,身体壮得像牛犊子的汉子。右侧的一排椅子上没有坐一个人。黄天赐迅速地扫了里面一眼,马上朝前面太师椅子上的人满脸堆笑地哈哈笑道“:高厅长,冒昧打扰,抱歉,抱歉,我的到来不会影响您与客人的谈话吧?如有我等下再来拜访,可好?”前面太椅子上的人向他一招手说“:不必了,我家天天,时时都有客人。更何况你好像有脚疾,走来走去不方便,来者都是客进来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