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军跟着储铭叹气,两个人相互看着摇了摇头,就换上笑脸进了病房里间。
正在陪着长久看喜剧电影的欧阳笑笑见到两个人进门,打过招呼之后就蹙着眉微微摇头。
晚上这一顿饭,六个大人一个孩子把餐桌围得满满的,却是一个一个的全都不声不响的闷头吃饭,整个气氛要多压抑有多压抑。
顾东军和邰菲在晚饭过后就带着小豆丁返回了鹿野别墅。
顾东军开车,邰菲坐在后面抱着小豆丁,开口时满是担忧:“东军,五哥和六少爷,他们……还是没有消息么?”
顾东军没有立刻答话,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邰菲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看着他双手上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泛出青白颜色,就只是垂眼看向怀里的小豆丁不再说话。
两个人回到鹿野别墅,邰菲如同往常一样在顾东军洗好澡之后将泡好的维C泡腾水递给他。
顾东军喝了妻子亲手准备的泡腾水,躺下没多久就沉沉入睡。
邰菲枕着顾东军的手臂,直到他的呼吸变得沉缓绵长才撑着手起身。
她将藏在顾东军手机里的窃听芯片取出来、再更换好新的芯片、最后把顾东军的手机再放回原位,一系列动作完成的熟练且利落——现在韩越开始全面反攻,之前藏在手镯里的芯片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放好手机躺回卧床,邰菲便重新依偎到顾东军身边。她听着耳畔他均匀的呼吸声,尽管已经及时的闭上了眼睛,但也还是没能阻止泪水的坠落。
顾东军胸口的睡衣很快就被眼泪浸湿了一小块,他缓缓睁眼,看着邰菲头顶的碎发因为她的抽泣轻微颤动,眼中的光因为极速的流动忽明忽暗。
**
而另一边,三零七顶层的贵宾病房里,欧阳笑笑看向长久的时候也是满眼的欲语还休。
“笑笑,你是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欧阳笑笑笑笑,笑得尴尬且难为情:“就是,嫂子,我能不能在这儿跟你挤一宿?”
“在这?”长久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空着的大半床铺,她记得欧阳笑笑的家就在平城。
“嗯。”欧阳笑笑点点头,随即便伸手指向了门口:“我就睡沙发就可以!不会打扰到你的!”
“笑笑。”长久皱眉:“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欧阳笑笑叹气,低头扣了扣手指就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告诉了长久:
乔南方从医院请假飞去意大利没多久,医院就单方面宣布了对乔南方的辞退。心内科的老主任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找去了院长办公室,义愤填膺的斥责也曾经是他学生的院长不该把政治带进救死扶伤的医院。
在这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乔家要倒了的小道消息就以光速传遍了三零七上上下下。
虽然心内的老主任是位一辈子只知道治病救人的仁心医者,但是心内的新晋护士长却是个拜高踩低的势利小人,自从听到小道消息就开始不停的找欧阳笑笑的麻烦。
小姑娘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就当众扔了工作牌辞职走人。
三零七的心脏内科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名次的,当初欧阳笑笑的父母为了把小姑娘送进心内也是搭上了不少人情。
所以等到气消了之后,欧阳笑笑就开始发愁该怎么和家里的父母交代。
“嫂子,我爸妈本来就不看好我和乔老师在一起,现在要是知道我又因为他辞了职,肯定就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了。我今天是白班连大夜,等我把今天这一天凑合过去,我就有两天的休息。可以回家和我爸妈好好解释,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欧阳笑笑一边说着就一边合十手掌对着长久揖了揖,满脸的可怜相。
长久笑得无奈,但脸上却总算是有了表情。
病房的里间除了长久休息的双人病床,还有一张单人陪护床,一直都是佩姨在睡。
虽然欧阳笑笑一再表示自己睡沙发就可以,但长久还是让佩姨把找出来的新的空调被放到了她休息的双人床上面。
睡觉休息的时候,欧阳笑笑上了床就只是贴在床边边那里一动不动,听到长久让她往里一些,脑袋就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用!不用!我妈说我从小睡觉就不老实,我怕到时候睡着了控制不住,碰到嫂子你的肚子。”
“我的肚子也不是纸糊的,碰一碰就会破。”
语罢,长久便把欧阳笑笑的枕头往她这边拽了拽。
欧阳笑笑见着长久好不容易一次性说了这么多个字,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就抱着被子往长久身边挪近了一些。
两个人重新躺下,只留下屋子里的几盏小夜灯等着佩姨——佩姨还在外面的小厨房看着给长久炖的鸡汤。
欧阳笑笑骑着被子侧躺,想着长久好不容易开口说话,偷偷打量了她几眼就找着话头又开了口:“嫂子,你是独生子女么?”
“嗯。”长久低低应声,虽然又恢复了之前惜字如金的模样,但却侧头看向了欧阳笑笑,并不是下午时那样对谁都无心理会的样子。
“我小时就特别羡慕别人家有哥哥姐姐的孩子,尤其是有姐姐的孩子。那时候我就常想,如果我也有姐姐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她一起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是么。”长久回应,跟着动了动嘴角。
欧阳笑笑十分乐观的把长久嘴角微动的样子理解为“笑”,也对着长久笑了笑就继续开口:“还有呢,我妈说,我小的时候,见着邻居家的小妹妹有姐姐带着一起玩儿,就哭着去闹她,非要她和我爸给我也生个姐姐出来。我妈说当时小区里的邻居都在,听我这么说完就笑得我妈当众红了脸。”
这一次,长久嘴角的动作幅度比上次大了不少,欧阳笑笑受到鼓舞,越说就越投入,越说就越多,从小时候说到长大,又从上学说到上班。
“所以我觉得我之所以到现在都还喊他乔老师改不了口,就是因为他一开始对我太过毒舌苛刻,所以我才会产生心理阴影。”
听到欧阳笑笑提及乔南方,长久走神思索了一会儿就重新看向身边仍旧在眉飞色舞的“指控”着乔南方有多么毒舌不讲理的小护士:“笑笑。”
“嗯?”欧阳笑笑停下来,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你最近有没有和乔南方联系,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沈铎的事情?”
“最近一次打电话是前天,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我只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去休息了。”
“是么。”长久应声,略显失望。
“嫂子……”欧阳笑笑低低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长久说话的时候一直平躺着,她把双手交叠着覆在肚子上,下意识的转动着中指上的情系三生:“笑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嫂子你说!我听着呢!”
长久将手指上的指环又转了转:“笑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次乔南方和乔家真的遇到了麻烦,你会怎么办?”
欧阳笑笑皱皱眉头,想得十分认真,过了有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想过。”
“为什么?”
“这个没有什么为什么啊!”欧阳笑笑回答,满脸坦然但又满是疑惑:“乔老师离开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让我好好上班、好好吃饭,安安心心的等他回来就好。所以我就好好上班吃饭,安心等他回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想这些万一如果呢?”
长久因为欧阳笑笑这番话如梦初醒——沈铎出发去墨尔本的那天,在机场,他曾先后两次对她说过,要她等他回来。
这一晚,欧阳笑笑除了把枕头被子都挤到了地板上,就再没展现出睡觉“不老实”的举动。
这一晚,长久又是几乎彻夜未眠——当她再一次面临抉择的时候,就再一次“偶然”的出现了欧阳笑笑。
长久仔仔细细的将沈铎那天在机场抱着她说“一定要等我回来”的语气回忆了一遍,便转过身背对着欧阳笑笑和陪护床上的佩姨,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开口:“宝宝,你要乖乖的,和妈妈一起,好好的等爸爸回来,知不知道?”
**
第二天吃过早饭,邰菲就抱着小豆丁又到了医院,她看着长久积极地配合唐主任检查,告诉佩姨说她中午想吃东坡肉,心下震惊之余眼神也是几经变幻。
她第一次见到长久的时候,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那时候长久坐在沈铎身旁,有了男人凌厉强势的气场作对比,她就温柔恬淡得像极了四月春风里青翠摇曳的垂柳。
后来众人到郊区的马场看烟花,巨大落地玻璃窗外火树银花争相绽放的时候,邰菲也曾偷偷的打量过长久。而她仍旧是那样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坐在沈铎旁边,眼中的神情是邰菲只看一眼就能读懂的彷徨与迟疑。
邰菲微微摇头,听着顾东军说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动了,和他相视一笑过后就继续打量着看向已经被沈铎抱进怀里的长久——这个女人,她对沈铎,根本就不像沈铎对她那样坚定。
邰菲匆匆给长久下了结论,完全没想到日后这个叫做颜长久的女人会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她对她的认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