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不能这时候过来了?”乔南方将手里的药箱递给储铭,开口反问。
准备午饭的长久听到动静,就从厨房里探身出来查看。见到来的是乔南方,就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渍:“需要帮忙么?”
“不用,不用,就换个纱布换个药,日常业务操作。”乔南方开口,笑得温文尔雅,动作熟练的拆开沈铎后背的纱布。
长久因为那仍旧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伤口皱眉,看了两眼就转头离开。
乔南方将沈铎的伤口清理完毕、重新上药,听着厨房里重新响起的细碎的水流声响,拿过一旁药箱里的纱布就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有人在查嫂子,是跳过秦建国直接从市总局调取的户籍档案。”
储铭因为乔南方的话扬了扬眉毛,跟着身边世家里出来、根正苗红的俊朗公子一起看向沈铎。
“嗯。”沈铎应声,等到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妥当就穿好衬衫,慢条斯理的系扣子,随后更加慢条斯理的开口:“本来以为咱们那位韩少在外面混的这几年能学到点儿真本事,结果到头来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智障一样的想要在长久身上做文章来挑起事端。”
相较于沈铎的淡定,储铭就要火爆得多了。他低声咒骂了句脏话,随即便将乔南方从沙发上拉扯着站起来。
优雅的世家公子被储铭拽得一个踉跄,便极为不满的“啧”了一声:“你小心点儿!别把我的衬衫扯皱了!”
储铭完全不理会乔南方的抱怨,从沙发上拿了大衣就继续拖着他往玄关走:“小爷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什么事情都要把女人给搅合进来!”
厨房里的长久被巨大的关门声吓了一跳,她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查看。见到沙发上只孤零零的坐着一个沈铎,就开口询问:“储铭他们人呢?”
“走了。”
听了沈铎的回答,长久先是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大门,又看了一眼厨房案板上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刚刚一根一根洗好的,储铭最爱吃的小油菜,最后才把视线重新落回到沈铎身上:“走了?!”
“走了。”沈铎肯定的点点头:“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午饭?”
“等着!”长久应声,情绪不佳。
她回到厨房,把案板上仍旧带着晶莹水珠的一大把小油菜拢到一起,愤愤地扔进冰箱的保鲜抽屉里面——这是刚刚储铭吵着要吃的,她费劲巴拉、一根一根的洗了半个小时。
出过了心里的闷气,长久将已经淘好的大米放进灶上已经滚沸的砂锅,然后拿起一旁的猪通脊。
几乎是在瞬间,长久就看到那条狭长的新鲜猪通脊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金发男人,正手足无措的躺在案板上对着她揖手求饶。
“哼!”长久冷笑,将案板上的“储铭”拎起来来回晃动,小声的自言自语:“你现在知道错了?嗯?”
长久将手中的“储铭”来来回回晃悠得正起劲的时候,背后忽然就冷不防的响起了男声:“你在干什么?”
长久微惊,一个不稳,手里的猪通脊就掉到了案板上。
沈铎上前两步走到长久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案板上的肉条拎起来,不停地左右晃动着发问:“你这个,是独家秘制做法?”
长久尴尬的把沈铎手中的猪通脊夺回来,开始下驱逐令:“出去!出去!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沈铎听话的往后退,退到厨房门口就不再动作,只是抱着手臂依着厨房门框默不作声的看着长久。
他安静的看着,直到长久手中的一整条猪通脊都变成了瘦肉丝,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长久。”
“嗯?”长久应声,从头顶的橱柜里找出一只玻璃碗,将案板上的瘦肉丝全部都放进去,然后回头看向身后的沈铎。
“你不问问?”
“什么?”长久不解,顿了一下才想明白了沈铎的意思。
不问问?问什么呢?问他为什么会在凌晨的时候被储铭放到她家?问他为什么后背上会有那样的伤口?问他为什么要在她这里“暂住”几日?
“因为”转回身拿起塑料袋里的一颗皮蛋,长久继续开口:“我跟储铭认识已经快十年了,有些事情,不用问,我也能知道个大概。而且,我自己也有一个原则:如果不确定该不该问,那就不要问。”
“为什么?”沈铎歪着头发问,饶有兴致。
“为什么呀……”长久的声音渐渐地变得越来越轻,手里剥皮蛋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为什么呢?那,就应该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吧……
那时候,长久四岁。
某一天,父亲离家,却过了很久都没再回来。长久左等右等都等不回父亲,每隔几天就要拉着母亲的袖子询问:“妈妈,爸爸去哪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呀?”
只不过,长久这样一次次的问话,却从没得到过回答。
直到有一次,长久从午睡中惊醒,再一次哭着询问把她抱在怀里的陶悦:“妈妈。我想爸爸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那时候,长久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而陶悦,也不过才刚满二十八岁,是一位尚还年轻的母亲。
所以,看着怀里已经哭成泪人儿的女儿,陶悦虽然极力的保持着平静,但一颗接一颗的豆大泪珠却还是“吧嗒、吧嗒”的掉在了长久的小脑门上:“长久啊!你之前是不是也问过妈妈,爸爸到哪去了么?”
“嗯。”虽然已经止住了哭声,但长久还是委屈的扁着嘴,红红的脸蛋儿上,犹自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
“那,妈妈有没有回答过你呢?”陶悦红着眼微笑,腾出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就把长久往怀里拢了拢。
“没有……”长久闷声回答。
“所以,以后如果你再有什么问题问妈妈,但是妈妈却没有回答。那,你就不要再问了,好么?”
“为什么呢?”
那时候,陶悦还留着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长久一边发问,一边习惯性的伸出小手,用手指卷着妈妈柔顺的发丝。
“因为”陶悦才说了两个字,就又红了眼眶:“因为,有些问题,妈妈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你说。等以后妈妈想好了,就会告诉你了。”
长久躺在母亲温暖且带着淡淡香气的怀中,睁着两只眼睛天真无邪的开口,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那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想好了呢?”
“可能,等你长大的时候。”年轻的母亲缓缓地闭上眼,想要阻止眼泪流出来:“也可能,等妈妈这里,不再痛的时候。”
这一句说完,陶悦就握着长久的小手,缓缓放到了她的心口,继而泣不成声。
那之后,长久就再没问母亲过关于父亲的任何问题。两年之后,长久六岁,父母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
再后来,长久大学毕业,上班工作。就把小时候母亲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加以修改,变成她自己处事的一条准则:如果不确定该不该问,那就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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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至此,长久缓缓地舒了口气。她将手里剥好的第三只皮蛋也放进一旁的空碗中,转身看向身后的沈铎轻声开口:“因为,你并不知道一句‘为什么’问出去,到底是解开了对方心中的郁闷,还是揭开了人家心中的伤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