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铎也将那份红头文件的复印件看完,乔南方就不疾不徐的开了口:“五哥,这事儿看来是一早就设计好的。咱们这边才出事儿,那边的文件就出来了,效率高的不正常啊。”
“嗯。”沈铎应声,伸手看了看腕表,接下来的话却是答非所问:“东军怎么还没来?”
乔南方和储铭一起摇摇头,随即便听到一旁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进来的顾东军已经因为气愤涨红了脸:“他妈的!我就说最近道上和谐的十分不正常!这回好了,一来就给来个最给力的!光天化日的就敢拿着七号金砖出来招摇过市!”
语罢,顾东军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东西扔到了面前的茶几上——三厘米见方的透明自封袋里面,是面粉一样的白色粉末,正是被顾东军称为“七号金砖”的高纯度*。
因为编号为7,且纯度最高、贩卖利润最大,所以7号*也被称作“七号金砖”。
“从哪出来的?”沈铎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那一小包白色粉末,眼神已经冷得仿似冰刀。
“君安路那边的一家小酒吧。”顾东军也跟着皱眉:“看来已经有听了韩越挑拨要造反的了,人我已经查出来了,五哥,咱们怎么办?”
沈铎沉默,盯着茶几上的七号金砖看了一会儿才沉着声音开口:“按规矩办,然后再派人给各家的管事儿带个话。虽然三爷和我本意是不再干预道上的事情,但是如果这样就让他们觉得可以碰不该碰的东西了,那我倒是不介意亲自重新教教他们规矩。”
“明白。”顾东军点头应声,拿过储铭手里的水杯牛饮一般将里面的上好大红袍喝了一大半,便又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开。
储铭满眼嫌弃的将顾东军还回来的茶杯放下,继而便似笑非笑的开了口:“有点儿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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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纪明远第N+1次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周末的夏竺表示深深歉意,然后赶去警局上班。
到了局里,青年警官就意外的发现今天同事们进进出出的异常热闹。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天零点刚过了没多久的时候,一群大概二十来岁上下的小混混就忽然到了局里自首,说是他们在贩卖毒-品,要找警察同志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这都有多少年了,我没再见着‘七号金砖’了。听缉毒组那边的人说,就这么一小包,就够了咱们这一年的工资了。”
这句说完,一手把纪明远带出来的师傅老黄就抬起手比划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形状。
纪明远咋舌,继而哼哧发笑:“贩-毒的自己到警察局自首?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不算稀奇,我听昨天值班的小警察说。这帮人几乎是哭着喊着说‘求求你了警察同志,逮捕我们吧’,还自己交出了身上的毒-品作为证据。”
老黄开口,笑得意味深长。见着纪明远满脸的“您说的真的假的”的表情,就继续开口:“缉毒组那边一开始也以为他们是毒-品吸得太多神志不清了,所以就先把他们带到拘留室清醒了几个小时。但是没想到这些小混混清醒了之后,也还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哈!”纪明远再次忍不住嗤笑:“这可真是奇了!这群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受到天使感召,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洗心革面个屁!”老黄笑骂:“你是没看见,七八个小年轻,被打得估计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带他们去医院处理伤口的时候,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说是怎么能这么狠,专挑打下去最疼的地方下手。”
“贩-毒害人,他们这是活该!”纪明远不屑的哼气,想了想又转过头重新看向老黄:“师傅,那您那边有没有多打听两句,问问到底是谁打得这帮小混蛋宁愿跑到警局自首的?”
纪明远这话说完,老黄就换上了一副“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徒弟”的得意表情:“好小子!一下就能看到正点儿上面!”
纪明远嘿嘿一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老黄:“师傅教得好,徒弟自然优秀!”
似乎是对纪明远拍得这下马屁很是受用,老黄满意的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茶杯里浓浓的茶水,这才开口道:“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咱们的线人送来消息了。说是韩越约了七叔、郝伯、还有同一辈的几个大哥,在明园见面。”
纪明远沉默、皱眉,极缓慢的转了一圈眼珠才开口发问:“沈松涛当年不是给他们立下了规矩么?‘赌场、迪厅、夜总会、高利贷随便嗨翻天都无所谓,但是毒-品,谁敢碰,就打死谁。’这可还是我刚到组里,您和我说的。”
老黄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那,他们这是打算要公开和沈家反着干了?”
面对自己徒弟的疑惑,老黄不由得哼笑:“你还真以为黑社会是讲仁义道德、尊师重长的?这几年他们那么老实,不过是因为干不过沈松涛而已。但是现在韩越带着靠山回来了,再加上这几年沈松涛都不怎么再露面,而沈铎又一门心思的扑到正经生意上面。底下的那些人自然就会忍不住,开始要蠢蠢欲动的耍小心思了。”
这一番话说完,也不等纪明远开口,老黄便又举起手在虚空比划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形状:“这么一小包,就是咱们老百姓一年的工资啊!有谁会嫌钱多?更何况是那群心肝早就黑了个透,贪得无厌的人?”
纪明远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明园的VIP包厢里。韩越的心腹泰阳也同样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介意亲自重新教教他们规矩’,啧!啧!啧!咱们这位五哥,还真的是……”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泰阳便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在座的几个男人。
自从八年前平城黑道的那一场内斗之后,沈铎的父亲沈松涛便鲜少露面。这几年,和沈松涛一辈的叔父们死的死、抓的抓、跑路的跑路,到最后就只剩了七叔和郝伯。
至于这几年新起来的几位和沈铎同辈的大哥,也不得不因为沈松涛的关系对沈铎,以及代替沈铎全权负责道上事物的顾东军“礼让有加”。
当初韩越回到平城之后,虽然两位叔伯和几个同辈的大哥都对明园的开业表示了祝贺。但是对于韩越提出的合作,几个人却都十分默契的打起了太极。
这些日子,他们看着沈铎的名字被频繁曝光在网络上面,尤其是知道吕青云代理市长转市长的申请被驳回之后。几个人便开始有些动摇,并纷纷在泰阳的游说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手下的小弟开始在自己的地盘倒腾起了沈松涛曾明令禁止的东西。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小”买卖才做了没几天,就发生了昨晚的事情。
“剩下的货呢?”开口问话的是韩越。
听了韩越的问话,一旁传话的小弟便颤颤巍巍的开口道:“被,被,被倒进路口的污水井了……”
“操!”泰阳不由得咒骂——几百万的货,就这么没了。
而一旁的韩越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他带着的黑框眼镜镜片将包厢里的灯光反射出一片蓝紫色,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五哥这么做就不应该了,他想洗白,那是他的事。但是,不该连大家的财路也一起给断了。”
灯光昏暗的包厢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之后,最先开口的是六十出头,圆脸大肚,笑起来仿似弥勒佛一般的七叔:“小越,你也别这么说。挣钱的门路也多得是,这个不行,咱们再找别的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韩越轻笑:“七叔,您就是脾气太好了……”
七叔“呵呵”一笑,然后听到身旁同样也是六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身材却要比他精瘦许多的郝伯开口:“现在老三表面上看是不再过问道上的事情,但是谁那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你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探一探沈家那俩父子的虚实?”
知道郝伯口中的老三指的是沈松涛,所以听得此话,七叔便不由得微微一惊:“老郝,你这……”
“儿媳妇儿刚在美国生了对双胞胎,两个大孙子。还有在新西兰的闺女也怀孕了,我得给孙子孙女们多挣点奶粉钱。再加上我那老婆子这两年的身体也不太好,女儿打算生完孩子就把她妈妈接到新西兰去。这些,都是要用钱的地方。”语罢,郝伯便看向了一旁的韩越。
韩越并没有即刻答话,而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沈家的父子俩,其实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八年前沈松涛是这样,八年后沈铎也仍旧如此。”
抬眼将在座的男人们缓缓地扫视了一遍,韩越再次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