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涛说完了喝茶的事情,沈铎只顿了一下便点头应了声“好”。
这些日子以来,郝伯、七叔还有几个和他同辈的大哥跟韩越的接触已经是愈发的频繁和明目张胆。
即便是沈松涛已经回了平城,但那些他当初早就立了规矩决不许众人动歪心思的东西,也并没有随着他的归来而销声匿迹,反倒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所以这几个人明天约了沈松涛“喝茶”,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思及至此,沈铎便开口询问:“您现在还是打算继续纵容韩越这么胡来?”
这一次,换成沈松涛皱眉沉思。
他握着手里的茶杯,直到杯中的茶水渐凉,才缓缓叹气:“给韩家留个后吧。就算……”
沈松涛停下,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才继续开口:“就算是给我积点德吧。”
沈铎沉默,及缓慢的摩挲着红木座椅的扶手,许久才发声:“我答应您。但前提是,韩越不会再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触及我的底线。”
“嗯。”沈松涛点头,话锋忽然一转:“你很喜欢那个长久?”
沈铎没想到沈松涛就这样忽然毫无征兆的转了话题,反应了一下才开口应声:“是”。
“很喜欢?”
“是,很喜欢。”沈铎答得坚定又干脆,但紧接着就又开始犹豫,顿了足足有四五秒才继续开口:“就像您当初对我妈妈那样的喜欢。”
这句话说完,沈铎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父亲。
虽然对于林茉的死,他到现在都还在埋怨沈松涛。但是沈铎也知道,自从母亲死后,沈松涛也不过是得过且过的挨日子。
甚至,在母亲去世的这八年的时间里,他就再没见沈松涛真正笑过。
沈铎知道这样说对沈松涛来说无异于重揭伤疤,但是,他是真的很想让沈松涛知道,长久于他是多么重要。
沈松涛眼中的神色飞快黯淡下去,他沉默,沈铎也不出声,父子俩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松涛将手中那只小小的白瓷茶碗放下,看向沈铎:“你现在,和我刚刚与你妈妈相爱的时候一样。”
沈铎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茶壶将冒着热气的清茶再为沈松涛续上。
“那时候,道上的兄弟们都还是叫我三哥。”沈松涛端起茶杯慢慢的啜了一口,继续开口:“那时候我被一众兄弟这样三哥、三哥的叫,也就有些飘飘然。再加上当时年轻气盛,也就自认为平城黑白两道,没有我沈老三摆不平的事。
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妈妈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在人民医院安安静静当她的护士,她很少和兄弟们见面。所以,虽然大家都知道我给他们找了个嫂子,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你妈妈,直到有个小弟无意中误伤了她。”
说到这里,沈松涛忽然轻声一笑:“那时候你妈妈才刚刚怀上你,那次误伤还害得你差点没能出生。我当时,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也就是那之后,我让整个平城都知道了谁是沈老三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林茉,沈松涛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黯然的眼睛里也有了微弱的明亮的光。
但是那样的光芒却只是一闪而逝,之后,他的神情便又转为悲伤:“我以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沈松涛最在意的女人,就可以为你妈妈加上一道无形的护身符,却不成想到了最后护身符竟是变成了催命符,让她成了众矢之的。而最可笑的是,直到你母亲出事之前,我都十分自负的认为我可以很好的保护她。所以……”
沈松涛抬眼,看着眼中神情已是阴晴不定的沈铎。
他知道沈铎已经明白了他这番话的意思,也就直接开门见山的继续:“我只是担心,你现在对长久这样,会把她推到如同你妈妈当年一样的境地上。你觉得你可以把她保护好,但你也不想想,这哪是那么容易就办得到的?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些人红了眼睛的时候是什么鬼样子,你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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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了午饭,沈铎便和谢峰一起陪着沈松涛一同到了一家茶艺会所。
三人到达会所的时候,郝伯和七叔还有几个和沈铎同辈的大哥已经都到了。
沈松涛在众人的问好声里落座,先是看了一眼手上的钻表确定了并没有迟到,这才开了口:“我还以为是我迟到了。”
听了沈松涛这话,七叔最先笑着开口:“是我们来早了!来,三哥,快坐!”
众人相互寒暄,沈松涛又和郝伯以及七叔客套了几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开了口:“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老郝、老七,你们愿意和韩越那孩子多走动走动我没有意见,甚至可以说是举双手赞成。可孩子们毕竟年轻,想事情难免会不周全。但你们都是过来人,就不应该再和他倒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何况,我早就说过,毒,只要我沈老三活着一天,就谁都不许碰。”
沈松涛此话一出,茶室里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便在瞬间降到冰点。
他不怒自威,漫不经心的看向在座的众人,几位和沈铎同辈的大哥被他这样看了没两眼,就全都垂了头。
剩下的郝伯和七叔虽然没有像几个小辈那样慌张,但也只是堪堪接住了自沈松涛眼中飞出的无形快刀。
听着七叔尴尬的干咳了两声,郝伯缓缓地将杯中剩余的温茶一口饮进,开口时不疾不徐:“三哥,其实今天这个茶会,我们也是受人之邀。”
郝伯略微停顿,从藏蓝色的中式唐装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块老式的怀表打开看了一眼:“他们应该快到了。”
郝伯的话音落定,茶室大门便被缓缓打开。
进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瘦瘦高高。虽然衣着打扮都十分考究,但是男人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让他看起来有些颓然。
所以他如此模样,也就和身后仍旧是黑框眼镜、运动衣加篮球鞋打扮的精神奕奕的韩越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铎看向韩越,脸上神色如常,但那对漆黑眸子里却已经泛出森森霜色。
韩越的表情与沈铎完全相反,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扬,笑容意味深长。
收回落在沈铎身上的目光,韩越又看向沈松涛:“三爷。”
“嗯。”沈松涛点头,目光却是越过韩越落到了和他一起进门的男人身上。
“今天约三位叔伯和几位大哥们过来,主要是有个新朋友想要和大家问候一下。”
语罢,韩越便侧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男人:“这位是成捷。”
听到“成捷”二字,沈松涛眸色便忽的一沉——虽然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同名不同人的情况发生概率几乎为零,但他却还是在心里希望这不过是虚惊一场。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证实沈松涛的猜想,那一边成捷在韩越的介绍过后便亲自向在座的众人招呼问好:“各位能赏脸见面,成捷感激不尽,余槡先生本来也是打算亲自过来问候的。但无奈家里夫人忽然不适,我家老板爱妻心切,不忍心留下夫人一个人在家,这才委托我来走这一趟。我家老板说了,务必要我向各位转达歉意。”
成捷这一席话说得不紧不慢,但是却已经听得沈铎冷了脸。
说到成捷,就不得不先提到他口中的那位“老板”,余槡。
余槡,现年三十六岁。出生于西南边境,自小生长在缅甸,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毒-枭。
自前几年将整个西南地区的毒-品生意完全掌控住之后,余槡便将触手伸向了东南,并且于前年在沿海的滨城站稳了脚。
成捷是余槡身边的得力干将,被余槡视为他的左右手。
成捷和韩越一起落座,再次看向对面的沈松涛和沈铎:“早就听说过三爷和沈先生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听得此话,沈松涛只是摇了摇手淡然一笑。开口的却是他身旁的沈铎:“成先生客气了,我们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胡乱打闹。不比余老板,做得都是大生意。成先生跟在余老板身边,想必也是日理万机,我们不好耽误您的时间。所以您有什么,不妨直说。”
“好。”成捷笑着点头:“难得沈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再次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对面沙发上面色如常的沈松涛,成捷继续开口:“我们老板初到滨城的时候,就已经听闻三爷和沈先生的大名。只是这两年滨城的生意实在是太忙,老板虽然是有心拜访,但却无奈繁事缠身,总也抽不出时间。如今生意总算是稳定了一些,我们老板也就立刻将这个事情又提上了日程。这次如果不是夫人忽然卧床,我们老板今天一定是要过来亲自拜访的。所以,为了聊表歉意。我们老板特意备了一份薄礼,还望三爷笑纳。”
这一番话说完,成捷便对着身边的小弟扬了扬下巴。
小弟点头示意,走出茶室。
等到茶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进来的除了那名小弟,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抬着一个半米来高的、用红布遮住的东西。(未完待续)